正文 第七十一章相逢自有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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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他在街头看到了晏序的应援投屏之后,何知再也没办法做到装聋作哑,他的理智告诉他自己已经和晏序结束了,可是每当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就会被他狠狠地压下去,他从来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和晏序会有结束的那一天,何知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种下的因终究还是结成了苦涩的果,晏序站在闪光灯下,他却再也没有了可以靠近对方的理由,明明他们曾经那么亲密。
后来他的状态变得越来越差,郑韵去英国看他的时候吓了一跳,也是那时候郑韵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有将近半年的时间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差来形容,在她陪在何知身边的那段日子里,郑韵发现何知经常听不到自己的呼喊声,一到傍晚就开始发呆出神,坐在阳台的位置望着外面雾蒙蒙的天一言不发地坐一下午。
郑韵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她心里很清楚何知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可是她不能松口,更不能放何知回去,在郑韵看来时间的流逝终究会带走何知内心的苦痛,何知会熬过去的。
郑韵只在英国短暂地呆了一段时间,她走之后何知的情况变得更糟糕,他时常会出现幻觉,不止一次地将街上的行人错认成晏序,从前只是睡眠质量不好到后面就是整夜的失眠,床头柜的抽屉里是各种各样的安眠药,可何知悲哀地发现这些安眠药似乎全部失效。最后一次崩溃的时间已经是他们分开的第五年了,那时候何知已经完成学业准备回国,尽管留在英国会有更好的发展,他的导师也不止一次地提出让何知留下来,自己能够保证何知未来的薪资待遇和公司选择绝对会是别人够不到的高度。
他们开出的条件的确够令人心动,几乎考虑到了何知方方面面的顾虑,唯独晏序是他的心病,别人不知道他的心里藏了一个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人,即使在往后的岁月里他再也不能将这份爱意宣之于口,却还是想要固执地为他保留一片天地。
何知拒绝了所有唾手可得的机会,他对那些抛来的橄榄枝不屑一顾,不管不顾地回到了C市,那个承载了他所有的甜蜜与痛苦的地方。
故地重游时何知才终于退无可退,当他走出机场时,C市几乎已经换了一个模样,那些记忆里熟悉的地方也变得陌生,这里多了很多他五年里再也没见过的建筑,学校后面那片老城区也已经被翻新成新的住宅区,风格跟从前的老城区截然不同,他偷偷去过晏序原来的家,那里已经没有了他的踪影,何知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翻过那堵矮墙,怀着最后一丝期待,他想看一看晏序院子里那颗樱桃树。
那是晏序为他亲手种下的樱桃树。
“等这颗樱桃树长大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彼时,晏序的脸上沾了些泥土,一番力气活让他的额头微微出了点汗,可那屏幕里的少年依然不知疲倦地对着他笑,一只手搭在樱桃树并不粗壮的树干上满脸写着憧憬。
他那时候就已经想要跟何知结婚了。
“你小点声行不行,被你爸妈听见了怎么办?”何知当时被他大言不惭的话吓到,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于是晏序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何知又偏头看着自己种下的樱桃树,即使他什么也没说,何知也知道他在跟樱桃树商量能不能快点长大,不要让他等那么久。
毕竟他是真的想跟何知结婚啊。
那时候何知并没有把晏序说的话记在心上,只当他是开玩笑,直到有一天自己去给晏序收拾行李的时候才恍然看见那颗樱桃树长得很好,他莫名地开心对着树傻笑,被晏序抓到的时候何知恼羞成怒地凶了他一顿,那时候他还没能学会表达自己的心。
那时候的樱桃树被晏序照顾的很好,似乎结果的日子指日可待,那时候何知也是想过要跟晏序过一辈子的,他真的想过两个人结婚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何知的视线落在院子里的时候,心里最后一丝期待也落空了,这里哪里还有什么樱桃树?连个人都没有。
樱桃树不见了,或许是被人砍掉了,又或许是没有人照料死掉了。
何知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忽然觉得这地方好陌生,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在这里生活过一样,他跌跌撞撞地从墙头上下来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翻找着什么,狼狈地想要得到一丝跟晏序有关的东西,可是什么也没找到,他一无所获。
“不见了,都没有了……”
那颗不见了的樱桃树和空荡的院子成了压倒何知的最后一击,他终于接受了自己找不到晏序的事实,双腿瞬间支撑不住身体瘫倒在地,泪水模糊视线、大脑一片空白、心里满是遗憾。
嘴里除了呢喃着晏序的名字以外再也说不出来别的话,他什么都可以不要,除了他的晏序,然而院子里一片寂静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他那时候在想什么呢?
世人说相逢自有归期,可他想要与之重逢的人似乎已经是遥遥无期。
何知刚回到C市就大病一场,不知道是为了那颗樱桃树还是为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躺在床上的时候真的没有什么强烈的求生欲,人海茫茫他不知道他想找的那个人在那里,直到他后来一次少见的出门,在地铁口看见晏序的广告牌。
记忆卷土重来让他无从招架,或许他应该庆幸因为感冒他一直戴着口罩,站在广告牌前泪如雨下的时候也没人注意到。他想伸手摸一摸那上面的人却没有这个勇气,精致的脸和冷漠的眼神将何知拒之千里,似乎在控诉着他曾经的不告而别,何知无力地垂头快要呼吸不过来。
那广告牌上是镌刻在他心底的面孔,明明如此熟悉,可何知还是觉得他们真的隔了千山万水。怎么会这样呢?
可他真的后悔了啊……
什么叫命运弄人呢?
大概是何知在跟晏序分开的第三年那颗就死掉了的樱桃树,何知终究没能看到他结出果实的模样。一颗樱桃树要三到六年才能结果,他们最后也整整六年未见。
大概是何知拼命逃避的那些痛苦在他遇见贺乔时再度被唤醒,那人隔着一层车窗满眼震惊地看着自己,呼之欲出的恨意让何知站不住脚,他知道为什么,就是因为他知道为什么所以在贺乔逼问他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跑掉的时候他无从辩驳,在贺乔咬牙切齿地吼出那句:“你到底把晏序当成什么”的时候他只能脸色发白的摇头。
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自己不敢提起,别人不知道那段往事,“晏序”这两个字似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一个跟他毫无关联的名字。
他太胆小了,胆小到过了很久贺乔再次跟他提起晏序、问他想不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的时候,他也只能在纠结之后说出“算了吧”,他不是不想知道,是不敢去打听,何知不想听到贺乔说晏序已经忘记你了,又或者是他真的很恨你,可他最害怕的是听到别人告诉他晏序过得一点也不好。
这会杀了他所有的希望和侥幸的。
“其实我也不能告诉你什么,”那天两个人对坐着望向天外的晚霞,贺乔遗憾开口。
“晏序成为练习生之后就被没收了手机,一个月只有两次外出放假的时候才能拿到手机跟家里人通话。”
手里的热茶慢慢凉下来,没人理会。
“前面几个月他都会打给我,我问过他当练习生是不是很辛苦,他不说话,半天才憋出一句也没有很累。”
撒谎,何知这样想,他太了解晏序了。
“听起来就很扯是不是?我也不信,直到有一次喝醉了他才说自己其实还是很想去A大,可是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好像是7月4号,大半夜一通电话也不管他那儿有时差给我吵醒了,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我就只记下了这一句。”
7月4号,是他的生日。
何知听到这话心里蓦然一痛,眼泪毫无预兆地砸进手里的热茶溅起小小的水花,就像有人拿着一把匕首直直地捅了进去,鲜血往出翻涌,他一点也不想管。
“我们一起去A大,我还能排队给你买你喜欢吃的生煎!就跟高中一样!”
记忆里晏序那兴冲冲的语气幻化成何知抓不住的泡沫,跟六年的阴差阳错一同离他远去。
后来贺乔挂了电话才记起那天是何知的生日,他们只在一起过了一次生日,可晏序弄得大张旗鼓恨不得把自己能搞到手的所有东西都捧到何知面前,给他唱生日歌弹吉他,为了一个生日礼物绞尽脑汁,让他想不记得都难。
包厢里晏序好像只看得见何知一个人,何知许愿的时候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看,贺乔那时候还拍了一张照片,晚上回到家给晏序何知两个人发过去,何知没回他,晏序倒是说了声谢谢兄弟。
“还好意思谢我,你看你那眼睛就没一瞬间是不在他身上的,傻了吧唧的,我是为了嘲笑你好吧。”
这话说得口不对心,只是贺乔的确是没见过晏序这幅样子,整个人的心思都放在何知身上,就好像除他以外的人都跟自己无关。
“后来他们家就搬走了,我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晏序自那以后也没再联系过我,直到后来我第一次在微博上刷到他粉丝接机的视频,总共也没几个人,只戴了帽子也没个助理在身边,自己一个人托着行李出来了,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不知道是不是累成那样的,后来还因为这事儿被人骂说他耍大牌,他们骂的太难听我看不下去说了几句也没什么用,他们公司也不管,连个澄清都没有。”
贺乔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脸色有多差,一次性的水杯早就被他捏得不成样子,何知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另一只放在膝盖上的手也被掐得青紫。
他从没想过晏序会进娱乐圈,他是最不喜欢被束缚着的,那里一点都不适合他。
“何知,好好照顾自己,我相信这大概也是他的愿望。”那是贺乔那天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当他茫然抬头想问一句“你怎么知道?他应该会恨我才对。”的时候,却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仓皇而逃。
或许是贺乔最后那句话起了作用,他权当那是自己的最后一点希望,于是何知只好强迫自己好起来,他不是不痛苦,而是从痛苦变得麻木,机械且周而复始的生活让他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
他留在C市找了一份工作,漂亮的简历让他得偿所愿地成为了一名设计师,面试的时候被问到:“为什么会选择回国留在C市呢?你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发展。”
何知的回答几乎是牛头不对马嘴,他微微垂眸沉默过后才淡淡地说:“我爱的人在这里。”
事实上他说这话时并没有多少底气,他自私地将晏序划归到自己的领域说他是自己爱着的人,可实际上的何知心虚得要死,这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罢了,晏序如果知道他这么说大概只会觉得讽刺吧?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安慰自己这只是一个让他留在这里的一个理由罢了,尽管他说的是实话,他也不敢承认。
因为没有人会想要伤害自己爱的人,可他就是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