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武他还活着吗？”
    又坐了许久的幕越出声问同样在自己身边坐了很久的迭代。
    “还活着，我让那只狐狸跟着他们，怎么了？”
    “我想见见他，你能办到吗？”
    幕越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迭代看了他一眼，没拦他，抬手往他的方向随手一抓，幕越周身就被白光裹挟着，当他眼前出现其他颜色时，就已经来到了秦武的面前。
    幕越看着和秦武一同坐着的景，只觉得他那张脸好不陌生。
    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到向他们走过来的幕越，景也是愣住了，幕越却只是想笑。
    多好啊，父子团聚，相认，难怪秦武是那个态度。
    看到他来了，看着这两人的女人也退到一边。
    迭代刚刚给她传递的消息，从今往后，不用再管着景了。
    “我该怎样描述这一切呢？秦武叔叔，景？”
    幕越一步步往前走着，话也说得缓慢。
    幕越在离他们五步的距离停下，左看看，景并没有说话的打算，右看看，看不穿秦武内心的想法。
    “该叫你秦武叔叔吧？”
    幕越往秦武跟前走了几步，在他面前蹲下身子，逗他道。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久，还是喊你叔叔最适合我们之间的关系。”
    秦武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没想到他现在还能笑着说出来，又似乎是不满他这种带刺的挑弄。
    “不愿意回答嘛？没关系，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告诉我，为什么算计我？”
    依旧没有答复，幕越气笑了，抬脚就踹，把秦武一脚踹倒后，也不顾忌自己下脚的轻重，在他身上泄愤地踩着，踹着。
    也就踹了两三下，景就站起身，冲了起来把他推开了。
    “你疯了，幕越？”
    痛恨的情绪被释放，幕越整个身子都是抖的，似乎很畅快。
    看着着急查看秦武的景，幕越嘴角勾起一抹笑，嘴里缓缓吐出恶毒的话。
    “景，这就受不了了？这世上没有无来由的恨，他既然种下了因，那恶果他也得一并吃下去。”
    景没有看站远了的幕越，也没有理会他口中说出的话，只是照顾着秦武。
    幕越看着他忙活的样子笑，笑到后面却想哭。
    “景，你也知道，对吗？你父亲做的所有事，你都知道。”
    幕越没有看到景抽搐了一下的眉头，但看着他不发一语的模样，幕越也不用多问。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你们真让我觉得恶心，一个父亲，一个儿子，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幕越看着那装死的两人，心下厌恶，也不愿多待。
    他要回去了。
    幕越擦干了脸上的泪，依旧是一个人回去了。
    等他走了，景才把自己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
    他也不说话，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幕越没有说错，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他怎么会忘了自己之前剥离的那段记忆呢。
    “你想清楚了？”
    “嗯。”
    “那我也不拦你，放手吧。”
    “他会到哪里去呢？”
    “任意一个世界。”
    “那还挺自由的。”
    如果，一切都对得上，那么幕越就是那个记忆体，那段被自己放弃的记忆。
    这也是果吗？
    幕越下手虽然看起来狠了点，但他瘦瘦弱弱的，又是个人类，地上躺着的那人还不至于就这么被踹死了。
    “行了，起来吧。”
    女人对地上这两位也没什么情绪，他是活了上万年的狐妖，不知道见过多少品性顽劣的人类，早已司空见惯了。
    景把自己的情绪收拾了下，却什么话也没说，他在等着这只狐狸说话。
    他跟这只狐狸不对付，可能是他不喜欢自己，从他第一次跟着尘来到这里，这只狐狸也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
    “迭代要我转告你，从今往后，你但凭自己的喜好，去哪里，做什么，他都不会再管了。从前是他做错了，他让我向你说声对不起，同时，作为补偿，你们一同生活过的那个世界也给你了，你要的话随时可以从这个世界接点过去，不要的话，也能任他们自己发展。”
    女人一口气把迭代的意思都传达到位了，也再等了等，怕他哪里有不明白的地方。
    景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
    “那他呢？”
    “你不必担心，他比我的岁数还大，他不是稚子了，不会因为你而伤感。换句话说，你们都是他的附属，他只是在托举你们，但是就算不做这个对他自身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对了，那个世界你想去随时可以去，想带着他也可以。这也是迭代要我转告你的。”
    看景似乎并不理解，女人指了指还在地上坐着的秦武，又多解释了一句。
    说完，她也没打算多留，转身就要走。
    景什么话也没说，渴望了许久的自由，在此刻他却没有预料中那么高兴。
    把地上的秦武拉起来，景沉默着搭着秦武往前走了，正如幕越一样，他也没回头。
    女人回到迭代的身边，迭代没说话，他也就在一边等着。
    看够了天上的星辰，尘才开口。
    “行了，不用扮作她的模样了，毕竟人已经死去了。”
    “是。”
    狐狸依言化出原形，等着尘的下一步吩咐。
    “让你在这守了这么多年，你想去外界看看吗？”
    狐狸倒是没想到他会说这话，但还是摇了摇头。
    与其说自己帮他守在这，倒不如说他给自己找了这个能让自己容身的地方。
    “算了，下次再说吧，你先走吧，我想自己待会。”
    听到尘的话，狐狸也没多说什么，自己跑走了。
    一个人又回归了寂静，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星辰，想到今天秦故和他的交谈。
    “秦故，如果属于你的东西却想逃，你会怎么做？”
    尘看着头顶上漆黑一片的夜空，问道。
    “你在说景吗？”
    尘没有否认，他只是想听听秦故的看法。
    “如果是死物，那你自然可以占有它，但若是活物，有自己的思维、喜好，那你就要考虑他的意愿。”
    “他的意愿，大抵是逃离我吧。”
    尘自嘲地笑了笑，话语间也满是苦涩的味道。
    秦故也没看他，抬头看看依旧黑黑的夜空。
    “我不曾拥有过你的经历，也不会有什么生来就属于我的东西。”
    看着情绪突然低沉的秦故，尘也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和他一起坐着。
    “对了，秦武给幕越的那个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把我的换给他。”
    秦故轻飘飘地说着，尘看着好似什么也不在意的秦故，饶有兴味地问道。
    “他那东西威力可不小，你的给他了，你怎么办？”
    “你把我遗留下的的记忆都收集起来，更换一个躯壳就是了。你别跟我说你做不到，我不信。”
    尘总觉得，接了这话以后会有无止境的麻烦事等着自己，于是他决定不接茬。
    “你确定他一定会用吗？”
    “他就是为了文来的，必要的时候，他不得不用。”
    “那地点呢？”
    “就选在那些屋子里吧。”
    尘这么说着，还顺带伸了个懒腰，只是秦故一眼就看出他是在掩饰自己的情绪。
    秦故左右看了看，也不拆穿他，只是两人也没再说话。
    就在秦故以为身边的人和自己没话聊了的时候，扭头一看，尘周身弥漫着白雾，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但秦故也镇定，安心在他身边等待着。
    等了好一会儿，白雾终于散去，显露出尘的躯体。
    “想清楚了？”
    “我不清楚，我也想不明白。”
    不知道为什么，秦故从他的话里感受十分沉重的郁色，像是藏在心底里的秘密，却通过灵魂透露了出来。
    尘这时候给他的感觉，倒像是一个任性的孩童。
    只是他的下一句话，又截然不同。
    “但是，如果他喜欢，那便按他的想法来也行。”
    毕竟这不关自己的事，所以秦故也没接话。
    “恢复了。”
    尘抬眼看向夜空，将在夜空中闪烁的不尽星光尽收眼底。
    “是么”，秦故闻言抬头看向夜空，果真看到了一片星空，“还挺漂亮的。”
    把思绪抽离，尘看着天上还是那样明亮的星辰，他突然想去看看幕越在干嘛。
    化作一阵风，他搜寻着幕越的踪迹。
    最后在一片平整的草地上看到了幕越。
    这时候不是这个时空的自己想必已经走了，天才恢复了正常，夜空高悬一轮圆月，也把柔美的月光洒向了地面。
    “你在想什么？”
    尘在幕越身旁停留，现出了身形。
    “在想，秦故，为什么要和我换呢？”
    幕越想不明白，如果秦武一开始就给了自己，那为什么他要代替自己去死呢，这不是一种很蠢的行为吗？
    但是，想着想着，他就流了泪。
    “因为，这是他的选择。无关于你的，他自己做的选择，你不必苛责自己。”
    幕越鼻子一酸，泪水无声地从脸上流淌下来。
    “可是，我不值得啊。”
    “没有谁不值得，每个人都会得到爱，也会给予爱。”
    陪着幕越平复了情绪，尘询问他。
    “秦武对你的利用，你可有放下？”
    问这一句话，就把幕越给逗乐了。
    “你说这话，还真有点像天上的神仙。”
    “为什么？”
    “又文绉绉又像古人说的话。”
    听到这个解释，尘也笑了。
    “你这么说也没错，毕竟我确实也活了很多年了。”
    听到这话，幕越也是说话没过脑子，一下子就把刚想到的说了出来。
    “那你可要珍惜遇到的我们，毕竟我们也不过一百来年。”
    话刚说出来，幕越就后悔了，但又收不回去。
    尘也是第一回听这么有趣的观点，也没有觉得被冒犯到。
    “不错，站在你们的观点上看，我确实该珍惜和你们相处的时光。”
    可能是尘身上没有过多的压迫感，所以到后来幕越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只管把自己心里的疑问都倾诉给他。
    “秦故会回来吗？”
    “你相信他，他就会回来。”
    “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