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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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芙瑶公主是宫中异数。
她做的事情,不但不按常理出牌,而且往往神鬼莫测,可以说完全是凭自己的喜好心情而为。
比如说,当众人还在寻思着胭脂玉到底是何方神圣时,她已经摸到了胭脂玉的住所。
“叩叩叩——”“叩叩叩——”
清幽庭院,来人连连轻叩,却仍无人应门。
天只微亮,四周是薄薄的雾气,草叶上尚留着晨露。
“叩叩叩——”来客颇是锲而不舍,一连扣了几回,倒有几分不进门不罢休的意思。
“怎么还不开门?——这些老婆子都睡死了过去不成?”里间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推开半边窗子,**依然卧着,睡眼蓬松,只探身向外道,“不管谁,到底快些去开吧!别没得闹的人心烦!”
“哎哟!大清早的,这么催命似的敲门,怨得了谁啊——?”小丫头红泪也才刚起身,尚未梳洗打扮。只见她发髻松挽,衣裳微乱,水红抹胸若隐若现。她一边系着她那大红轻纱罗裙,一边走向院门。
“来了来了——”
“你这丫头,到底把衣服穿好了再开门!”**见她匆忙冒失,不由隔窗笑骂道。
那**其实跟胭脂玉一般年纪,红药则更大一点;红泪红线二人年龄却比众人小。红泪本是武官,不喜小节,此时听**如此一说,心中也不觉怎样,只是回头朝她吐舌一笑,至门前方才理了理衣裳,然后拨下门闩,打开院门。
门外竟也是一年轻女子。
这人看着十六七岁光景,相貌俊俏中带着几分英气,秀眉英挺,凤目炯炯,俏唇边的似笑而非散发出一丝傲气。她身穿一袭鹅黄色纱衣,系金黄的百花罗裙,腰悬白玉凤佩。薄纱轻绡,娇颜素面,到让红泪一时看呆了。
“在下冒昧讨饶,多有得罪——敢问这位姑娘,胭脂玉先生可是住在此处?”
红泪并不知来人是谁,见她气度不凡,心下知道此人并不是平日里常来回事的人。只是听语气又似胭脂玉好友。她深知胭脂玉素习不爱暴露行踪,连纳兰家其他的几位平日里都有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又怎会有外人来访?一时没了主意,只说门外稍后,她去回禀姑娘。
**在里间窗边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见来人赫然是大厉公主玥芙瑶。她前日随胭脂玉到大殿时见过俊毅帝,自然也在宴席上见到了这位芙瑶公主。只是不知来者何意,所以早已奔了胭脂玉的卧室去,禀了此事。
这边红泪正要带上门,只见红药已是衣裳齐整地走了出来阻止了她:“姑娘说了,来者是客,还请公主厅中略坐坐,我们姑娘梳完妆便出来。”
玥芙瑶笑了笑,朝红泪礼貌地点了点头,便随红药进了屋。
厅中陈设简洁,只有几把花梨木椅。陈设也非常简单,只挂着几幅书法,笔锋苍劲,自成一格,说是名家倒也不算抬举,只是不知出自谁人之手。除此之外厅中并无他物,唯案上摆着一盆幽兰,盆内仅有稀疏几片叶子,却也开了几朵素雅小花。静坐厅中,只觉幽香似有似无,更是神清气爽。
才刚落座,便有又一个身着红衣的小丫头奉上了茶,看上去年龄跟刚刚开门的小丫头一般。
“你也是这屋里的?你们有几个?”玥芙瑶接过茶,见她也才十三四岁的样子,倒是乖巧,便顺口问道。
“禀公主,这屋里服侍姑娘的共四人。奴婢红线。”这人正是胭脂玉的四位贴身侍婢之一,红线。
“那上次在宴席上怎么不见你?还有刚才开门那小姑娘也没见过。难道是害羞、不敢见人不成?”玥芙瑶见她生的腼腆,甚是可爱,便对她打趣道。说实在的,她对胭脂玉身边这几个红衣侍女倒是颇感兴趣。
红线被她这一打趣竟红了脸。
“回公主,方才开门的是红泪,因我跟她年纪都还小,怕误了事,所以那晚都只留在宫门外,没有随姑娘进去。”红线毕恭毕敬地答道。
哦——
原来那晚胭脂玉确实留了一手提防他们!
虽然这是意料之中,但自己的探子却竟然没有一个来报!
真是白养了他们!
幸亏那穆涯太子不过是想显摆皇家气派,并没有动什么坏心眼;这宴席也不是自己指使的,原是太子听了彤妃谗言,所以倒也罢了。
只要一想到那胭脂玉是有备而来,更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暗哨精兵都被人家当猴儿一样地耍了,她便气不打一处出。
这个胭脂玉呀!
当晚若动起真格,那凭她当晚手头的御林军,还真不一定是对手!
不,这倒也未必。
棋逢对手,说不定还有一场好戏呢!
“你方才说这屋里四人,那其他的呢?”玥芙瑶又问,打算把胭脂玉身边的人先弄清楚。
“刚才领公主进来的是红药姐姐,还有一位**姐姐,跟着姑娘去了御宴,想必公主也是见过的。”红线是个老实的孩子,见是公主问话,就如实答了。
“哦,是她了——”玥芙瑶点点头,示意她下去。
低头起盏,品了一口茶。
呵呵——
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胭脂玉,本就是一奇人怪人,现在连带着屋里的人都与众不同。
**自是不用说,风流灵巧,顾盼神飞,在宫里第一眼便知道此人武功绝对不差;别的不说,只凭她刚才敢一大早就在屋里骂那些看门的老婆子(似乎还连带着骂她了……),就知道是个泼辣干练惹不得的。
红药温婉动人,行事也沉稳得体,只从她刚才出来引自己进屋便可看出;虽一袭文官长裙,十分温顺的样子,可玥芙瑶却从她的身段举止上便看出她也是个会武功的;只是较**应该还是不及。
红泪顽皮机灵,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循规矩的人。虽然年轻几岁,却也水灵可爱,过几年若长开了,只怕模样也不逊**;不过,有红药在上头管教,这丫头应该不似**那么爆炭一般,倒也可惜。
红线乖巧懂事,性格腼腆,问一句答一句,规规矩矩的,倒是个老实省事的孩子。只是不大主动,不叫她她便只是在一旁站着,也不开口,若在别处,只怕在主子面前吃不开。只是在胭脂玉这里不知怎样。
想着,玥芙瑶不由心下惋惜:自己若能有这样的左膀右臂,只怕会是如虎添翼。偏偏自己没有这个造化:宫中侍婢一抓一把,文官武将更是数不胜数,只是利益驱使、尔虞我诈,但是真正能指望的上的竟然没几个!
想得出神,竟没见胭脂玉早已从侧厅走了出来——
“品茶时心不在焉的,可真是白白糟蹋了我这西湖龙井!”声线清淡,悲喜难言。
玥芙瑶一回神,只见胭脂玉已经立于她身前。虽只是一件居家常服,却依然红得妖娆,更是说不出的妩媚。
“幸好这西湖龙井虽然珍贵,却不稀缺。否则,你再别想从我这里得一口茶!”
玥芙瑶一时无语;待反应过来才要反驳,胭脂玉又淡淡感慨了一句:“饮而不知其味,无异乎牛饮哉!”
这一句再次将芙瑶公主给生生噎住。
牛饮?
这一大早的就被这样冷嘲热讽,若是常人只怕早已拂袖而去。偏生这玥芙瑶是个最不怕人骂的,她依旧笑嘻嘻的,打定了主意要来讨茶喝。
“嘻嘻,我可不属牛!
“你说这西湖龙井珍而不稀,那你倒是拿出个时间含有的给我看看啊!”
胭脂玉瞄了她一眼,径自坐下。“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这都快入夏了,才喝茶的功夫天就大亮,你也不用睡了!”
胭脂玉还待说什么,只听见红药来回,“姑娘,早点备下了,是依旧放在侧厅还是端上来?”
“好端端的,端上来做什么?依旧摆侧厅就是了。”胭脂玉柔柔地起身,“这一个别理她,让她自己在这里喝茶吧!”
“这可不行!”玥芙瑶笑嘻嘻地说,“红药姐姐,我也还没吃呢,您就把我的份也备了吧。”
红药才要答应,只听胭脂玉道,“京城米贵,我们都是掐算着做的饭,可没富余!这会儿你倒偏来蹭饭。”
“我可不管,来者是客。客人饿着,主人哪有自己吃的道理?”玥芙瑶不依不饶,干脆耍赖,“你不给我吃,我就赖着不走了!”
此话一出,胭脂玉倒没什么,只是红药“噗”地一笑,又自觉失态,就笑着说,“哪里就缺到这个份上了?公主、姑娘请移步侧厅吧,我去将早点呈上来。”
红药退下后,这边二人便到侧厅来,才见红线红泪早已陆续端上早点。各色早点虽然不多,但却十分精致。
“哎哟!你这早餐,比我在宫里的都强!”玥芙瑶不等坐下便先起筷尝了一个叉烧包,“瞧这叉烧包,皮色雪白,包面含笑而不露馅,”一口咬下去,“内馅香滑有汁、甜而不腻,实在太好吃了!”
“公主果然嘴刁。”胭脂玉冷眼道,“这蜜汁叉烧包材料虽然易得,做法却颇为讲究。光是外形要做到‘高身雀笼型,大肚收笃,爆口而仅微露其馅’这一点,已是不易。今日这些点心都是红药自己亲自选材烹制的,只怕你宫里确实没有。”
说话间红泪红线又端上了水晶虾饺、蟹黄酿烧卖、鱼翅灌汤饺、耗油酱凤爪等各色点心,分量均不多,却很是精致。玥芙瑶一看,顾不上胭脂玉在一旁冷眼,便风卷残云般,塞得满嘴东西,规矩礼节早就一概抛到九霄云外了。
“瞧你,难不成是打定了主义要来蹭饭吃,所以在宫里先饿了几天不成?”胭脂玉这才起筷。
“说句实话,”玥芙瑶苦着脸说,“吃了红药姐姐做的点心,我估计宫里的厨子混不下去了……”
“公主抬爱了!”红药笑道,“那宫中的,虽说是御厨,到底伺候的人多。且皇上、娘娘并皇子公主们,哪位不是满满一桌子的菜?又要好看、又要分量足、又要数量够,这上面花费的功夫,自然比不得我们小家子自己弄的小点心。”
“正是这句呢!”玥芙瑶笑道,“在精不在多!”
不一会儿红线端上两碗碧粳香米粥,然后众人皆退下。
“你来做什么?”红药等人刚退下,胭脂玉便放下碗,便淡淡问道。
对于玥芙瑶会找到这里来,胭脂玉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她早已料到,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最先沉不住气的人,肯定就是她了。
“玉儿你好过分啦!”玥芙瑶撅着嘴,放下筷,“瞒到我好苦——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就是纳兰八弟子。”
“你又没问。”胭脂玉扫了她一眼,见她不回答自己,倒也不想追问,只是继续吃饭。
见她不理睬自己,玥芙瑶倒觉得有几分没趣了。“你明明知道我就是在调查你们家——”
“可你没说找我。”
“你突然出现吓我一跳——”
“形势所迫。”
玥芙瑶满头黑线。
暗自腹诽道:跟胭脂玉说话,没有点幽默感的人估计早被她那不冷不热的口气气死了。原以为自己已是磨人心性到了极致,没想到现在来了个比自己还难对付的。
芙瑶公主这顿早餐可以说是吃得极为尽兴。
心满意足地享受完早餐后,她开始在胭脂玉的小四合院内走走看看,或是逗逗鸟儿,或是跟树上觅食的松鼠玩玩。闻闻花弄弄草,好不自在。
胭脂玉见酒足饭饱后,玥芙瑶显然大有继续在她这里磨蹭的趋势,不由皱眉,“公主好兴致。”
“玉儿,你住的这个地方也真是别致。”玥芙瑶心情大好,抓了一拨小坚果正逗着一只爬下树的松树。
“乡野居所,不敢称别,清净而已。”胭脂玉淡淡道,也不出去,只是坐在门前的走廊边。
“打算在这里呆多久?”玥芙瑶漫不经心地问道。
“三日后启程。”
“这么快?”玥芙瑶回过头,站起来看着她。“那跟我们的——”
“无妨,”胭脂玉道,“我此次来京,本不是为此事,不过是正巧遇上,一并接手罢了。如今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得差不多,我自然也就要走了。剩下的事情公主若再有交代,只告诉言淮言瀚两位师侄便是。这二人虽然不及弱冠,却行事稳妥,请公主务必放心。”
“既然如此,我也不加挽留了。”玥芙瑶知她本是江湖中人,如今身份暴露,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只有一件,”玥芙瑶回到廊下,“此次运京的武器,虽然设计精良且威力巨大,只是我看,并不像破敌所用,倒更像吓敌之物。”
胭脂玉赞赏地点点头。
“公主所料不差。此次运京的,皆是中看不中用的吓敌之物。”
“为何?”
“此时两国交战在即,精锐武器怎能离阵而送京?别说只是各种取样,便是图纸也不行!大战在即,兵器剑谱自然都送到前线去了,抵京的不过是大哥随手设计的,只看动静,不论威力。再则,皇城重地,本已极为稳妥,外人轻易不能攻来。若真有人来攻,只凭这些什物吓退敌人、养兵蓄锐、静待援兵便是了,胜于竭力相拼。”
“果然——”玥芙瑶露出得意的微笑,“我就道,玉儿不会无缘无故送这些个东西过来——原来还有这层原因啊!”
“公主既然早已看出,又何必相问?”胭脂玉道。
“呃……”玥芙瑶再一次被她噎住。
“嗷——”空中突然传来嘶鸣。二人同时抬头,只见一只红眉黑鹰在小院上空盘旋几圈然后俯冲下来,落在胭脂玉的肩上。
胭脂玉极其熟练地从它腿上取下一张小字条,脸色骤变——
“公主请速速回宫,柔刹皇室已召开秘密会议,准备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