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不遇倾城色 第1章 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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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带进自己的工作室,细细地锁好门,连带窗户也封严实了。回头看见班德躺在摇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突然有种做坏事的感觉。
“晚娘的事你都知道了吧?”不等他开口,我便脱口道。
班德微微皱眉,“恩”的一声算是答复。
我有些松气,看来班德在外头也应该听到些风声,甚至那些内情有可能比我了解的还清楚。
坐在离班德不远的靠椅上,我尽量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班德,你能否告诉我前些天你去哪了?”
“哈!我怎么突然有一种被刑讯逼供的感觉。”
对于他那不正经的语气,我是又气又急:“班德,我在和你说正事呢!晚娘的事你知道多少?我如今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像她那样的女子,绝对不允许共侍一夫这种事情发生的,这对她根本就是一种侮辱。”
“那样的女子?”班德望进我的眼睛,冷冷嘲笑:“你又怎知,她是什么样的女子?”
一句话把我说蒙了,脑袋好像被人打了一锤似的“轰轰”作响。我转头看向别处,良久才轻声说道:“她是好女人。虽然和她相处时间不长,但她是真心待我好的。如今她有困难,我又怎能置之不理,又怎能……”又怎能在这种情况抛下她去苏州。
“晚娘不愿说的事,你以为我会说吗?她和孔云之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我看向他墨黑的眼睛,那双常带着玩世不恭的双眸,此刻却带着一种坚定的顽强。我脑子飘过另一个人的眼眸,然而瞬间消逝。
“我前一个月去了长安。”他的眼神飘忽地望向我空荡荡的书桌,不察觉地一笑:“晚娘一回来你可是轻松不少啊!”
我有些窘迫,只是微微笑了笑。
“早听晚娘说你最近一直在专研西方文艺,这是好事。不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或许能了解到更多。”
我有些疑惑地看向他,班德向来喜欢不留边际地嘲讽我,如此好言地规劝有种让人“受宠若惊”的恐惧感。不过他说的倒也是事实,只可惜我这个宅女生来就不喜“东奔西跑”式的迁徙。
班德起身打开附近的几扇窗户,明朗的秋意溜进屋子,清爽异常。
“出去转转,就不会没事胡思乱想的。”
“你去了长安?”没有疑问,只是想转移一下话题。眼角瞥到那个男人开窗的手顿了顿,心里有些了然。
“难怪,”嘴角扯起一个弧度,“孔云现今是在长安城吧!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如若不是为了晚娘的事,这个男人纵使再如何玩世不恭大概很难在长安待那么长时间,特定的地点充满了那些角落阴霾的回忆,恁谁也不愿再希望有碰触的机会。
班德缄默,只是玩着桌上那几只尖头的毛笔。
我也无语了,直到最后班德把一支崭新的黑色钢笔递到我的手里,尴尬的气氛才略有缓和。
对于收到的礼物我是十分满意的,比以前这个男人送来的玉镯耳环更实用,我不喜欢戴首饰,对于班德往我这里的“砸钱”行为也有些不解。刚开始的时候班德送来的东西我一律退回,可是后来熟络了,根本不好意思退回去,那样就显得太矫情了。况且虽然不喜欢戴首饰,但又有哪个女人抵抗得了宝石玛瑙的诱惑,所以我就半推半就地接受了。
然而,我深知天上不会掉馅饼,虽然班德现在没有动作,难保以后不会借此发难,我的脑袋瓜可没那么多旺盛的活细胞,能和那些一穿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通,无所不晓的强人相提并论,不然我在穿越前早就到国务院报到了,哪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大学生。所以,我千算万算,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我说要去苏州,晚娘只是微微惊讶,一晃又回到了原来的温文尔雅的笑靥。班德也有些吃惊,那一抹嘲讽依旧挂在嘴边,不曾离去,只说当初随口一说,没想到我真听进去了。我原本想请他好好照顾晚娘的,听到这样的冷嘲热讽,心中隐隐不快,转身回到清心园,直到登上离去的马车也没看他一眼。我想,我是害怕那双如墨般的眼睛,好像看一眼就能看进你的心里,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马车平稳的前行,我坐在的车里,有些后悔,那样对班德,会不会太绝情了些。算了,绝情总比多情好,班德这种厚型脸皮的浪子,能记恨多长时间呀!突然就想起刚见面时班德把我扔在半路上的那次,我忽有一种寒毛耸立的感觉。
不过三天的车程,我来到了苏州。刚下了马车,我有片刻的恍惚,记忆中的苏州就像一篇诗卷,一袭纱衣,在繁华之中停留着原本的纯真与风流。我想到了曾今看过的一句文字——她太小巧,太娇嫩,太优雅,她会使见过严酷的世界,手掌和心上都长着茧的人不忍去摸她碰她亲近她,我想,那就是苏州了吧!
而此刻,在我眼前的苏州却是多了一些大气与明慧,多了一些强硬与坚定,更多了一些放浪与不安。它更像是一座类似于旧上海的城市——充满了弄堂、流言、闺阁、鸽子的气息。
我小时候很喜欢看电视剧,尤其是类似于《像雾像雨又像风》这样以三十年代的上海滩为背景的剧目,都到了一种痴迷的程度。那些时候,偶像剧很少,古装宫廷剧也不多,电视里都是播着港台的内地用以告诫人们旧社会罪恶的苦情剧,一幕幕画面犹如地铁道里静止的广告牌在我眼前飞过,而我却只记住那一次次触人心弦的回眸一瞥,平静的面容,满目的怅然、无奈。然后,落幕。
这里的苏州还未及旧上海滩那般璀璨,也未及旧上海滩那般灰暗。或许是因为“对外开放”政策实行时间不长,人们世俗却不市侩,眼中的好奇也多于藐视。
一个人在熙熙攘攘的大路上晃荡,看到那些摆列在古旧的柜台上那些五花八门的西洋小玩意,我总会不由叹气:来这里已经有些日子了,可还是不太习惯这种“中西合并”的场景,总觉得那些东西应该陈列在玻璃窗后的才对,不然就变得像在一个皇家大剧院里一个穿唐装的指挥官指挥着百来个穿着东北大褂,扎着白头巾的汉子一板一眼地演奏英国高雅乐曲一样滑稽。
不过,苏州欧式建筑也不少,在夏台滩,密密麻麻陈列着华丽雄伟的建筑物,就像是前世那些小孩手中造房子用的玩具世界,赏心悦目却依旧容易摧毁。全世界慕名而来的人们你都会在苏州夏台滩这个地方遇见,这儿是文艺科学的盛坛,也是人们追名逐利的蜃楼。
我招手叫来一个卖报小童,随便要了一份报纸,大平王朝逐步跻身于国际化的大舞台,这里的统治者和前世的清政府相比总算是有些脑子了,至少不会认为洋人的膝盖都是直的。翻了翻手中的报纸,是销量最好《九日时报》,我记得“九日”是诗词中的词牌名之一,古人不愧是古人,就算是融入世界也还是取不出《民*日报》或是《*华晚报》这类的名字。
无心扫了一遍,报纸不过是歌颂大平统治下的丰功伟绩的方式之一,另一种麻痹人心的工具,大平还未达到政治开明的地步,却学着西方大办“开明文化”,看下来就好似邯郸学步,让人不禁啼笑皆非。
突然,副页右角的一段小字吸引了我的注意,翻译成白话文应该是:改革派妄图摈弃皇宗家法,以妖言迷惑皇上改制,辱没朝纲,善贞皇太后特以此对以下改革罪臣定罪责罚——湖州太守梁永昌、翰林院掌院学士林友常、苏州御史台班宇被罢官,长安刺史慕容景轩、福州刺史王珂学、苏州织造秦临朗官降两级……
慕容景轩!原本平静的心猛然跳动起来,是景轩君?我不敢相信地揉揉自己的眼睛,又重新把报道读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不由叹了一口气——同名同姓的那么多,说不定是别人。
而心底却有另一个声音在说:就是他!
几月不见,他已遭此变故。心中忽想到那日与他对演的皮影戏,不知,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只记得少年老成,深如水的双眸在灯火的映衬下无比脆弱寂寞。
“上天只报应痴愚的蠢人,我已连遭三年的报应。为了有名无实的妻子,为了虚枉的利禄功名。看这满目春光,看这比春光还要柔媚千倍的姑娘……想起长安三年的凄风苦雨,恰如在地狱深渊里爬行。看野花缠绕,看野蝶双双追逐,只为了凌虚中那点点转瞬依恋,春光一过,它似就陷入那命定中永远的黑暗。人生怎能逃出同样的宿命。”
少年的低沉略带暗哑的声音在我耳边不住回旋,犹如突如而来诅咒痴缠在我的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