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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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松岭,这个百多年来的巨匪窝子,地处两省交界的平安县城外,如今的大哥是黑白通吃名震一方的关山霸,据说他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一身的武艺,满腔的肝胆,可只是一点,有些贪酒好色,几次栽跟头都是因着这贪酒好色上,所以自那一年下山掳了平安县李会长的四姨太,收为压寨夫人后就收敛了好些。
在平安地界儿早就流传着一句有名的话,“宁走黑崖口,不走青松岭”,意思就是山势略缓的青松岭比那险峻的黑崖口还要危险,要知做为进出山东的要道之一的黑崖口,绵延几日几夜的陡窄山道,是恨不能一个闪神都有可能冲下山谷跌死的,十分凶恶,由此也就可见青松岭上匪徒的猖獗,想那贺天成当初不知,打从黑崖口过来,吃了它不少苦,因此回去的路上就选择了青松岭,却不想更掉入匪窝,可恨一向大咧的张敬平粗心疏忽,压根没给他提过这些话。
他虽说远在济南,应该也是知道的吧,当然此时的贺天成反而庆幸走了这条道儿。
那青松岭上的匪们,是每隔一阵子即要下山进城抢掠一番,做笔大买卖的,而平日里,就把那路过的有钱官商,无钱小贩,至于戏班子耍把式的等等,扣留下点东西放过去,他们可做不了劫富济贫的梁山好汉,山里几百号的匪,再加上原本就有的山里居民,怎说也有千多号人,不这样很难以维持下去。
石柱他们就是因为这样被劫而进山的。
回想起当初事情的起由,还要从那日石柱和丁铃儿从贺府回到丁家班后说起,当时他们的前脚刚进门,后脚就有人跟进来,那人把一张银票放在桌上,说希望他们离开北平,还说如果他们不愿意的话,就只能想办法让他们消失,石柱隐约想到这是怎么回事,但强子和铁子却不知道,他又不能和他们明说,看那人冷漠坚定的样子,他明白他不是吓唬他们的,而且说不定让他们消失才是那些人的上上之选,无法多说什么,石柱只得劝着师弟们依着那人的安排先出了北平,在这年二十八的晚上,一行人在郊外野地里简单商议了一下,就奔着山东而去。
此后的日子里,师弟们自然追问他到底是发生了啥事,还是得罪了啥人,都被石柱支吾过去。
等贺天成终于发现石柱逾期不归而满北平的找他时,他们都已经出了天津了。
这一路上,石柱始终担心不安满怀心事,他不敢相信他竟然真这么逃开了那个人,但随着时日愈久,离京愈远,这种不真实感慢慢沉淀,石柱最终还是相信了。
没有人注意的,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增多了,没事和师弟们聊起到山东后的打算也越来越多。
可是,石柱没有想到,一场迫在眉睫的变故又将改变他的生活。
那一天,还是在正月里,他们上了青松岭,他们遇上了一群下山找乐子的土匪,因为这个时候在外乱窜的杂耍班子可不多,那群土匪把两杆盒子枪指着他们后一盘算,就把他们“请”上了山,一个络腮胡子说,耍得卖力着点儿,让弟兄们乐了就放你们走人。
他们在山上待完了正月,可等那群匪终于愿意放他们下山时,铁子和强子却不想走了。
说实话,那青松岭上的光景令石柱也有些意外,每日里,他只见那些匪们相亲相爱,日子过得是平和满足而规律,傍晚时,外出抢掠的弟兄都陆续归山,亦农亦匪的男男女女也都驱着牛车三三两两的往村子里走,这时往往就会有人唱起歌来,嘹亮的歌声伴着劲起的山风,于山谷中回荡不息,每当这个时候,石柱都会看得呆了,这是完全不同于山外的另一个世界。
想那铁子和强子的个性中原就有些匪,以前辛苦一天也挣不够吃的,老实本分做人还总是被人欺负,更别提这回不明所以的就被赶的无家可归,连年也没过安生,他们早就有些受够了,不禁更是羡慕这些人日子过得逍遥快乐,说他们光棍一条,能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了。
他们的武艺都还好,所以土匪们很高兴得吸他们入伙,这变故来得太突然,傻乎乎的石柱一下就没了主意,俗话说的,男盗女娼,这可不是什么正当的出路啊,可是想着不能就这么和师弟们分开,于是一天拖一天的,也在山上待住了,渐渐的,也就做起接应的活来。
记得刚开始的时候,石柱还着实的担过一阵子心,只为了山上缺女人,虽说丁铃儿是个傻的,但好歹的算个女人,何况她长得还很好看,因此也不少人惦记她,以至于闹出一些事来,后来,还是铁子找到关山霸,明明白白的把丁铃儿和石柱的那些事全说了出来,说丁铃儿不管怎样都不能再跟别人,一个刚入伙的小喽罗竟敢擅自跑去和大当家的说这些,也算是很有胆色,关山霸还知道这个玩杂耍的小子很是能干,因此不但没有怪罪,反而十分赏识起来。
关山霸当即发话不准勉强人家姑娘,不准耍二愣子夹杂不清,禁住了那些人。又过些日子,弟兄们劫了一个山西来的货商,这个货商带了不少布料子,关山霸一声令下,让留下一批给山上的女人做衣服,丁铃儿分到了一块大红的,而且关山霸的话里话外,大有意味。
关山霸近日来好像已多次暗示了什么。
就连铁子也不曾想,关山霸自从听他说了那二人的事,自己很受触动不说,回去更是讲给了自己的夫人,也就是原平安县李会长的四姨太那个,那女人叫朱凤儿,曾是平安县最红的窑姐儿,为图从良而跟了那个李会长,后被关山霸掠来,本没想善终,可慢慢的发现关山霸竟是真心相待,早就听人说青松岭的关山霸是最爱女人的,如今也不见他再去招惹谁了,又见他英雄了得,这朱凤儿便也动了真感情。
朱凤儿跟了李会长多年,那个老头子也是个不拿姨太太当人的,因此一听说丁铃儿竟是做了姨太太被折磨疯的,不禁恼怒异常,后来听关山霸又讲起石柱和她的事儿,当时就说了那干嘛现在不在一起,难道是嫌弃了人家?当土匪的可不兴这个吧,从那以后就和关山霸一心撮合。
其实强子和铁子也是早就有心,说实话,二师兄和大师姐的不易他们都看在眼里,现在他们也落草了,也别讲究那些俗的了,人还活几辈子呀,然而他们跟石柱隐约提过几次,石柱都沉默不语,他们是真不解了,怎么看二师兄都不像是会嫌弃大师姐的人啊。
他们又怎知石柱心里的苦,他怎么会嫌弃丁铃儿呢?哪怕她跟过人,哪怕她痴傻了,可那只有让他更怜惜,他是觉得自己不配啊。
但作师弟的已不好再问了,可朱凤儿却不管那一套,近日里,她已由暗地里关心变为明地里过问,然性格爽快的她遇上了石柱,也只能干着急。
终有一天,朱凤儿又当着面的向石柱问起这事,石柱还是不应,朱凤儿不禁怅然长叹,终于无奈的寒了心。
“看来,女人们终究是贞操重要,”她深深地看着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怎么看也像是个有情义的,他对丁铃儿的照顾关心绝不像假的,朱凤儿是真不明白他为什么就不肯点头,“就算再真心的爱人,也迈不过这道坎去。”
听了这话,石柱的脸上一阵青白。
“要不就是你嫌她傻了吧?可你不知道天下的重情女子都是痴傻了的吗?”朱凤儿越说越动情,她不知道,身为青松岭女主人的自己,为什么非要管上这桩闲事,“而且我看着,这一阵子她明白好些了呢。”
石柱低头,这些话,太重了,“我……不是……。是我配不上她……”
朱凤儿皱皱眉头,她不明白,因此她就以为石柱只是推托,遂有些不耐道,“那既是这样,你并不是嫌弃她,就让她做个决定吧。”
丁铃儿一直呆呆的坐在炕沿上,她近来确实有些见好。
朱凤儿过去,拉了她的手柔声道,“妹妹,你刚才听见了吗?姐姐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师哥对你那么好,你愿不愿意嫁给他当新娘子?”
丁铃儿的脸竟奇异的一红,她偷偷的瞟了一眼石柱道,“我……我早就是他的新娘子了…。。阿……不,不对……。我不是……。我不配……”
石柱的眼睛莫名的一热。
“不管你们到底是谁配不上谁,”朱凤儿叹道,“如今都是沦落人了,还是就在一起过吧,石大哥,你别怪我多管闲事,我也是看你们还有情义啊。”
石柱的心里乱成一团,他看看朱凤儿,又看看丁铃儿,他万万没有想到,丁铃儿竟会流露这样的表情,这说明对她来说,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了吧,她也许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又变回了一张白纸,只知对他好也只求他对她好,那么,他再这样一味逃避退缩就只说明了他的自私懦弱。
一直以来他们之间都是丁铃儿在主动着,如今,也该是他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石柱低头答允的声音嘶哑得连他自己都没听出来。
一个礼拜以后,石柱和丁铃儿就在青松岭众兄弟们的参合下,热热闹闹的成了亲。
贺天成看见石柱的时候,正是他们成亲刚满一个月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