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清绝逸轻尘  第五十一章 夜雨囹圄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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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为云溪公主选婿,众所周知,太后向来疼爱公主,想来,这位池国太子也是位人中龙凤了。当然,这也只是下官拙见。”
    “呵呵,何大夫倒是看得明白,只可惜,这云溪丫头看不透呀。前些日子本宫也向她提起此事,而这丫头也是个倔脾气,抵死不从。唉,许是她自幼不在哀家身边长大,不能明白哀家的一片苦心呐。”宫后顿了顿声,暗自观察着何夕的神情,见之没有多大反应,便继续叹道,“唉,和哀家亲近的,不亲近的都一个个不能随了哀家的愿,看来是哀家老咯,一个个的都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话罢,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只是眼底精芒一逝,继而又若无其事地呷了口茶。
    话里有话?何夕眉头微皱,不亲近的,应该说的是云溪公主,也就是悠若了;那亲近的,又是指谁?徐峰吗?
    “太后严重了!”何夕淡淡道。
    宫后笑了笑,又道:“本宫那个侄儿虽较之何大夫你年长些岁数,但是却没有何大夫如此淡定气度,终是个沉不住气的,许多事也看不通透,所以容易让人利用摆布。前些日子他与何大夫你可是走得近些,似乎有些长进了。长进到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呢,何大夫可知这是为何呀?”
    听宫后所言,难道徐峰不见的这几日,都在这凤飞宫?若是如此,方才提及的亲近之人应该就是徐峰,那么,徐峰应是凶多吉少了。而调遣御卫封锁太医馆,想必宫后应已然知晓血玉是假的了,可这件事即使是徐峰也是不知道的,更何况是太后,而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下官已有些日子没有见过徐大夫了,对于徐大夫之事也不甚清楚,不知太后何出此言?”
    “自古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乎这个没有秘密的皇宫大院,何大夫可得慎言呀。毕竟,哀家在这儿还能做得了主,有什么事儿能逃过哀家的眼睛?即使哀家前些日子身体微恙,但是很多事儿,哀家心里可是清楚得很呐。”
    “太后自是英明。”何夕微笑道,只是清澈的眼底未见一丝笑意,清眸中锁着深深的戒备。
    “英明?呵呵”,宫后轻笑出声,“哀家还不够英明呐,否则最亲近的人,怎会帮着外人来欺骗哀家呢?前些日子,哀家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可不就是被最亲的人给偷了去?不知何大夫可有耳闻?”宫后虽是笑着娓娓道来,却让人心里不禁有些发怵。
    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何夕微微发凉的指尖轻轻地沿着杯口来回抚着,开口道:“下官略有耳闻。因为宫珝御卫官在封锁太医馆之时,曾说过,太后丢了东西。”
    “不错,何大夫可知这东西是被谁偷走的吗?”宫后悠然道。
    “这两天不见徐大夫,再者,结合方才太后所言,莫不是……”何夕顿声,看向宫后,正待说出,却不料宫后接话道,“正是徐峰,我那个好侄儿呀!”
    “这……”何夕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宫后到底存得什么心思?轻握水杯的手悄然紧锁。
    显然,这一轻微动作已然落入了宫后的眼里,眼波一转,唇畔微挑,计上心头,道:“何大夫可想知道哀家是如何从我那个侄儿那里知道的吗?”
    何夕没有表态,只是轻抿着唇,亦无言语。
    宫后也不恼,自顾自接着说道:“看来何大夫是没有兴趣了。呵呵,不急,这事儿先暂且不提,以后有的是时间。对啦,云溪那丫头似乎很是想念你呢,何大夫有空去看看那丫头吧,顺带也帮哀家劝劝,不嫁池国太子也是可以的,好歹也是我曜国公主,夫婿还是有很多选择的。”
    提及悠若,何夕微愣,这太后又卖什么关子?心里虽如此想着,口中却道:“下官谨记,若太后没有什么要事,下官就此先告退,毕竟在太医馆下官还有职责在身。”说完,起身想要俯身告退,不料,刚起身便觉一阵晕眩,甩甩头,眩晕没有消退,反而更厉害了,抬头看向宫后,眼前已然模糊一片,片刻便跌回座位,想要努力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出气力。
    糟糕,已经很小心了,没想到还是着了宫后的计!
    意识渐渐消失,恍惚间,只听得宫后有些得意道:“本宫不是说过不急吗?我那侄儿也想见见何大夫呢,何大夫怎可就这么走了呢?……”随着话语,何夕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昏迷前,唯一的念头跳入何夕的脑海:药茶香雪海无论掺了何毒都应无碍,为何会如此?
    时辰尚早,天色却渐暗,抬头可见上空乌云密布,似是山雨欲来之势。来不及收回视线,一声闷雷低沉之后,大雨疯狂地从天而降,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风追着雨,雨赶着风,雨点连在一起像一张大网,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望着窗外的雨瀑,欧阳睿轩忽觉心中不安,一种说不上来的烦躁。剑眉微皱,看着夏初有些急忙地走近,他低沉地问道:“是否与小夕有关之事?”
    夏初愣了愣,随即站定身子,恭敬地答道:“回少爷,的确,刚才来报,何公子已进了凤飞宫多时,但是就不见人出来。所以,想要请示少爷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到现在还未出来?”欧阳睿轩紧皱起好看的眉,随后如玉的俊颜有着掩饰不了的担忧和深沉,“继续……盯着,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暂且只能如此了……
    “诺。”夏初答道。
    他烦闷地挥了挥手,夏初又很快退下了。
    深夜,不似平日的晴朗,夜空显得更加深沉而又厚重,仿佛在那遥远的尽头有着一片深邃无垠的海。天空不负重堪,于是雨也下个不停,更没有减弱的趋势,雨柱连接着天与地,然,不知是否也连接着没有联系的人们。
    晟王府,留听阁,屋里亮着灯。
    响雷一个接着一个,闪电在天空中闪着。风,使劲地吹着,树枝被风吹得喀嚓喀嚓作响,留听阁西墙上的藤蔓也在这疾风骤雨中恐慌着,紫色的小花也已经过夜雨的洗礼,孤独地凋零在墙的一隅,那般地弱不禁风。
    雷闪过处,屋内便更加亮堂,依稀可见有人的影子。
    “听说王爷最近可是很少回自个儿的兰雪轩,不料,却在这儿让我找着了。”一个修长的身影坐在桌边静静地喝着茶,似乎完全不把屋外的雷雨风急放在眼里,神情有些淡漠。
    云烬笑着说道:“今晚的雨把你这位百忙的宰辅都请来了,也着实让我吃惊不小呀!”
    “哼,前些日子朝中之事让我抽不出身,而今也终于有机会来拜访王爷了,王爷让何夕进宫究竟为何?”沁修也不绕弯子,很是直接地问道,冷冽的眼底愠怒可辨。
    看着沁修的神情,云烬不禁有些好笑:“为什么?堂堂宰辅难道还猜不出来吗?有些事也已经很是了然了吧,宫后也已经按捺不住性子,有所行动了。一切也照着我的期望进行着,不是很好嘛?”话虽如此,黑如曜石的眼却透着深沉,宛如屋外的夜宇。
    “哼!”沁修又是一记轻哼,有些不屑道,“那何夕已然被宫后软禁,但是血玉却下落不明,而宫后很有可能将血玉从何夕口中知道下落,这就是你期望的?不要告诉我,这些你都不知情,还有……”
    “不用多说,我自有打算。”还未等沁修把话说完,云烬将话阻断,微皱着眉头说道,“小夕只是个意外,许是我的好奇心作祟,这个意外却也不会阻碍我们的事,这点你大可放心。”
    “放心?节外生枝之事怎可就此轻描淡写?哼,不过这个意外也许还真不用我们操心,宫后自有手段,经过此次,何夕许是见不着天日了。这倒也省了不少心。”
    沁修说着话,所以没有看见云烬衣袖中紧握的手,指节泛白,似是忍受着什么却不得言。
    手紧了又紧,松了又松,虽一脸平静,但是眼底透漏的些许担忧一时泄露了他的情绪。
    沁修与云烬相交多年,对于彼此的脾性也是很了解的,所以云烬这般沉静,不发一言,应是在盘算着什么,沁修有些尖锐道:“王爷似乎将注意力过多得投注在那个何夕的身上了。”
    云烬笑而不答,似乎不愿多说什么,只是望着屋外的雨,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
    屋外的雨更急了,夜空混沌,单凭留听阁的光亮,似乎对于黑沉沉的夜来说也只是星星之火。
    见云烬不语,沁修皱眉,轻叹道:“沁儿有些时日没见王爷,我来这之前,她还在念叨呢。沁儿因着这次仿制的血玉被宫后认了出来,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直说没脸见王爷了。”
    “呵呵,说到这儿也不能全怪她,毕竟聪慧手巧如沁儿也是照着古籍上所述尽了力,而她也没有见过真正的血玉,有出入很是正常。”云烬淡淡道。
    沁修不置可否,见云烬似想再谈下去,将话咽了进去,复轻叹道:“夜已深了,我也应该回府了。”说完,起身便向外走去,屋外已有人等候。而踏出屋外之前,他回头道,“王爷,留听阁虽好,但毕竟不如您的兰雪轩,人多的地方口难免会杂。”留下话语,便头也不回地踏步而行,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雨帘黑夜之中。
    看着沁修走远,云烬回味着他离开时留下的话,一时心头涌上许多情绪,但唯一清楚的就是,他不会放弃何夕。想到这儿,云烬不禁苦笑,对于何夕这个意外的确他放了太多心思,也终究放任着这般情绪在内心深处滋长,却始终不想理清这些思绪。这也许是一种逃避,也许是一种放任,也许更是一种他不愿承认的情感,就这样吧,暂且搁置一旁,如此关键时刻他不能也不会将心思放在这些模糊不明的事情上,他应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举起手中的琉璃杯,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茶水晶莹透明,泛着光晕,茶已透凉,余韵未消,却也渲染了云烬黑如玛瑙般的眼瞳里,一时流光溢彩,继而这光亮转瞬即逝,琢磨不透。
    雨,渐渐收起了那滂沱的气势,不多久,像雾似的雨,像雨似的雾,丝丝缕缕缠绵不断。
    忽而感觉有风的声音吹过耳边,拂过脸颊,却不温柔,很是寒冷,更是刺骨。空气中依稀可辨的潮湿与腐臭,在周身不断地涌动着,让人感到不安。
    许是这种不安之感的不期降临,逼着自己努力睁开眼睛,却是徒劳,仿佛笼中之鸟,怎么也挣脱不了束缚。脑海里也是一团糊涂,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漫延在全身,怎么也动弹不得。
    这样的感觉似乎持续了很久,似乎又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长久,也许只是一瞬,然这绝对不是十分令人感到愉快的感觉,而这样的感觉在一阵突如其来的冰冷之中消退。
    只听得“滴答,滴答”的水声在耳边回响,缓缓睁开眼睛,没有预料的刺眼的光,眼睛虽有些干涩,努力集中涣散的精神,仰起身,引入眼帘的却只有黑暗。
    记忆仿若只停留在在凤飞宫里的场景,那之后呢……
    竭力地环顾四周,也只有阴冷的四壁,在十分昏暗的环境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根根直立的铁柱。这里没有光亮,想来现在应是夜间了吧。
    轻叹,放松了有些僵硬的身体,就势躺了下来,此时蹦出脑海的只有这一个想法:被囚禁了!
    终究是自己疏忽大意了呢!
    但这究竟是哪里?
    皇宫地牢?还是凤飞宫的囚室?
    似乎还是后者的可能性大,若是如此,看来应该逃脱不了宫后的严刑逼供了。
    想着想着,何夕不禁轻笑出声,只是她的笑容少了些许温暖,多了如许苦涩。
    此刻,忽然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脚步声步步回响,由远及近,在这个静谧而阴森的牢笼里显得愈发诡异。
    听声音,应不是一人。
    何夕紧紧地闭上了眼,假寐。
    声响越来越近,一行人终于在她身边停下,空气中有胭脂的浓郁香气,为首的应是宫后。
    “呵呵,方才本宫还听到你的笑声,既然醒了,便不用装了。”宫后笑着说道,似乎心情很是不错。
    既已被识破,何夕便睁了眼,但她表情淡然,不慌不恐,甚至连头也没有偏转过。
    看着何夕如此镇静,宫后抬袖掩嘴轻笑,似乎较之刚才更是愉悦了:“呵呵,若是何大夫方才还未醒来,本宫倒是很想让何大夫永远不醒了呢。”明明是笑着的嘴角吐露的话语却是阴沉如斯,含笑的眼底深处却是掩饰不了的浓浓杀意。这样的表情有着说不出的狰狞诡异。
    何夕没有接话,只淡淡道:“太后盛情邀请何某,敢问这戏究竟唱的是哪一出呀?”
    “哼,何大夫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本宫要的什么,其实何大夫心里不是十分清楚的么?”宫后嗤笑道,语气神态已没了方才的愉悦。
    “哦?何某怎不知自己身上还有太后所要之物?若是有,何某定当双手奉上。”何夕反问道,一脸的疑惑,也似乎对于宫后所言之物也很是好奇。
    “哼,本宫也不跟你饶弯子,你把本宫的血玉藏在何处?”似是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愠怒,宫后抬高声音狠狠道。
    “血玉?只是一名小小医官的何某何德何能,身上怎会有如此珍贵之物?太后似乎是找错人了。”何夕轻讽道。
    听着何夕的讽刺,宫后极怒反笑,道:“是啊,何大夫身上倒真是没有血玉,哀家很是清楚,”宫后顿了顿声,见何夕身体一僵,又笑着道,“只是卿本佳人,奈何……想必晟王也是不知情的吧?”边说着,边打量着何夕的衣着,像是审视着什么。
    “那又如何?”何夕嘲讽道,“太后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不去理会何夕言语间的嘲讽与不屑,宫后缓缓道:“听这话,血玉果真是在何姑娘手里了。”不是疑问,却是肯定。
    “何某方才有承认什么吗?太后是否听错了?”何夕一贯冷静地道。
    “呵呵,看来何姑娘虽为女子,个性却是不输男儿呐,真真不错。看来,对于你本宫也不必如此温和了。来人……”宫后向身后四人招了招手,那四人便向前恭敬而安静地待命。
    转过头看向那四人向自己走来,他们两人手持牛皮鞭,以目测之,那鞭子长约一尺一寸,稍长二尺二寸上下,宽许三分,厚达二分,柄长又二尺五寸。
    另外两人则将自己架了起来,手劲很强,可以感觉出是练武之人。
    他们神情木然,没有表情,只是眼底的嗜血之色满溢,在这幽暗森冷的囚室里显得格外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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