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 第四十三章 恐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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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利亚从床上爬起来,手边亮着一盏昏暗的台灯,外套就挂在手边的衣架上,那孪生之物的形象在脑海内匆匆地闪过,绮丽放肆的光一般无可追寻了。眯起眼,看着窗外,是雨,稀稀落落地地打在窗户上,嗒嗒作响,使得空气里带着如往日无异潮湿。透过纱窗可以看到外头雾蒙蒙的街道,那街对过的路灯还闪着微弱的金色的光,头顶是一片灰蒙蒙的天,沉重地,把城镇包裹得不留一丝痕迹。
才四点半。
她看了看手中拿精致的金色怀表,苦笑。
残存着的梦魇不断地将她缠绕紧缚。她依稀听见隔壁房间里阿斯莫得的咖啡机发出咕噜噜的响声,这家伙只要是下雨天就会喝咖啡,不知是什么习惯,古怪得很。
远处的森林被雨雾笼罩呈现出一片浑浊的清晨景象。阿斯莫得看着那雨不断地往窗上打,心里哀哀叹了口气,觉得对不住路西法交给自己的任务。今天是路西法规定要回去的最后一天——可是他却什么动作也没有。
或许是看到贝利亚的焦急突然不忍心破坏她的求知欲。
与此同时的德古拉也在看着这莫名其妙的雨。这确实帮了他的忙——阴天的缘故,他可以去庭院里走走。他撑着伞,地上是雨水打落的碎花瓣,凌乱地铺出了一条樱色的小道,雨水躲避在烟雨中顺势往德古拉身上扑了过来。
他苍白的皮肤上镶嵌着的绿色瞳孔机械地转动了几下,看到了樱花下一个高挑的身影。
他眯起眼睛,从未见过这个人。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和吸血鬼大为不同,却隐隐透着几分相似的气息。对方靠在那樱花树下,朝他笑了一下,暧昧中带着丝丝的凶狠,金色的长发凌乱地扎起,碎发斜斜地搭在额头上,遮住了一只眼睛。因为下雨却没打伞的缘故,泛着潮气而显得格外的妖冶。
“你好。”贝利亚伸出手。她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培安卡的事情需要解决,在昨天看到费加洛之后感到事情不妙“我叫贝利亚……”她眯起眼睛,报出了自己的名字。预料之中的,对反的眸中闪过一丝隐隐约约的恐惧,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犹豫了些许时候,也伸出手,郑重地握了握。
两人的手,都冰凉得可以。
“你知道我来的目的是什么吗?”贝利亚懒得打哈哈,开门见山地问道。
“什么?”对方显然不太明白。因为通过他的水晶球,他并未看见有这样一个女人——那水晶球是无法看见恶魔的。而那日那个银色头发的男人来的时候,也未来得及确认对方的身份。使得现在依旧是云里雾里。
“那怀表是我的东西,我希望你现在,立刻,就把它还给我。然后给我解释一下那个小吸血鬼为什么如此关注那把银色的镰刀。”贝利亚毫不客气地说出了自己所行的目的,然后以居高临下的表情,挑衅,威胁似地看着德古拉,血红色的瞳孔里带着些许的嘲讽和残忍的笑意。
双方目光在雨雾中相对,片刻的无言。德古拉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笑得十分淡定的魔王,无神的瞳孔下着实进行了一番痛苦的思索。
我不能输。不能将我的未来,就这样交出来。
这是他脑内最后闪过的念头。
下一秒,空中的樱花开始无序地飘舞,组成了一条条纤长的龙似的形态,然后像刀刃似地往贝利亚那里打落,在地上溅起无数碎了的花瓣。她显然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的绝决,慌乱地向后退了一步,黑色的风衣在雨气中画出一道华丽的弧度,然后被那刀刃似的花瓣划成了碎片。而那花瓣落地之后又不依不饶地扑面而来,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樱色的影子,恶狠狠地仿佛要将贝利亚刺穿在这片樱林中。
啊啊所以我才讨厌术士……贝利亚心里抱怨了一声,灵敏地躲过那花瓣的攻击。
眯起眼睛看了看德古拉的手指,果然上头也高调地带着几枚戒指,虽然不若阿斯莫得来的多,但能将戒指明目张胆地呆在手指上的术士,都是相当厉害的了。她皱了皱眉头,看着德古拉又挥了挥手,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针尖状的冰块落下,刺穿了雨滴朝她的脸扑来。侧身躲开,贝利亚并未打算拿出镰刀,否则更可能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远观那战场上碎冰块和樱花互相融合在空中凌乱地落下。
贝利亚看了一眼依然面无表情,却全身上下散发着杀气的德古拉,轻轻骂了声“白痴。”然后无心继续打下去,趁着那樱花遮住视线的空隙溜走了。
还是一无所获。她如此想着,颓然地叹了口气。
回到庄园,培安卡和夏佐像看傻瓜一样看着那不打伞就往外跑的贝利亚,还弄得一身的泥巴,风衣角还破了,活像一个刚群殴回来的不良少女。不过事实也差不多就这样了。贝利亚烦躁地将那外套丢给阿斯莫得,示意他帮她补一下,然后将那湿漉漉的头发盘起来,淡定地坐下来吃早餐。
“贝利亚酱去哪里了?”培安卡小声问道。
“啊,去要那个怀表了。不过对方似乎是不太情愿。哦不,是很不情愿。差点把我弄死。真是的,我最讨厌术士了……”贝利亚说完皱了皱眉头,将那半口面包悉数吞下之后白了一眼同样身为术士的阿斯莫得,于是阿斯莫得瞬间抖了一下。
“等歌剧结束之后我再去端了他的老窝吧。最近麻烦事情太多了。”贝利亚抱怨道。然后抿了一口阿斯莫得早上泡出来的咖啡。
沉寂了好些时候,贝利亚上楼睡觉去了,阿斯莫得则回到房间里不知道在做什么,餐厅里剩下培安卡和夏佐在继续看报纸吃东西的时候,房门突然“砰砰”地响了起来,十分的急促。两人疑惑得对望一眼,犹豫了一下由夏佐把门打开。
浑身上下被淋得湿漉漉的艾琳站在门外,几乎是跪在了那石阶上,她眯起无神的瞳孔,喘着沉重的粗气,脸颊上是大片的水迹,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她说道“夏佐……那位小姐到底……”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晕倒在了庄园的石阶上。
夏佐瞬间变得手忙脚乱了。‘那位小姐’指的显然不可能是培安卡——是贝利亚。
来不及多想,他连忙把阿斯莫得叫下来,把艾琳抬进了屋子里。
此时是上午九点。外头的雨与越下越大,没有停的势头,偶尔滚出几声惊雷划破宁静。培安卡负责照顾艾琳,而贝利亚和阿斯莫得则再一次将目光转到了一件离奇事件上。
艾琳晕倒的时候,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羊皮纸。
那羊皮纸上赫然写着:
致亲爱的艾琳小姐
注意你身边的不洁吧,她带着染血的镰刀和你不知道的假名,将那郁金香的花茎斩断为带血黎明。
贝利亚坐在皮椅子上,端详着这封恐吓信。对方知道我有一把镰刀,以及对方知道我是恶魔……将这些奇怪的线索串在一起,贝利亚很明显地想到了三个字——吸血鬼。
可是,费加洛那边只知道她有镰刀。而德古拉只知道她是恶魔。只有把两者的情报结合在一起才能写出这封信。
她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后说道“应该是费加洛和德古拉汇报过了吧?”然后征求意见似地看了看阿斯莫得。
“不……”阿斯莫得稍稍犹豫了一下说道,然后拿过那羊皮纸来看。而脑内却在想着别的事情。“费加洛和德古拉的关系并不好,多萝西估计也是如此。虽然表面上接受德古拉的命令,但实际上,他们还是自己暗中行动的成分多一些。很多重要的情报,他们都并未报告给德古拉。”
“哦?”听到此处,贝利亚眯了眯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
“要么这封信不是德古拉写的——但这可能信很小,知道我们身份的人不可能有别人。要么,那两个小孩现在有危险。”
“你是说,德古拉硬是逼他们说出来的?”
“正是如此。”阿斯莫得点点头,眼中划过一丝难得一见的认真,然后说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事情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去夜间店核实一下。”
阿斯莫德皱皱眉头,心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意。
【2】
夜间店里头依然是和往常一样的死寂,因为下雨的缘故,人类客人一个也没有,只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苍白的吸血鬼抿着那参了水的威士忌酒,橙黄色的灯光忽闪忽闪的,外头偶尔闪过的银色闪电,使的他们的面容显得更加憔悴。贝利亚和阿斯莫得的突然闯入,着实把这些家伙吓了一跳的。
“喂,大叔。”贝利亚也未有作任何解释,熟门熟路地直接跑到前台拽起那名为“弗洛尔”的大叔的衣领子说道“那两个东方小孩现在在哪里?”
“不,不知道啊,好像昨天夜里就被德古拉给叫去了吧,现在还没回来。”他结结巴巴地答道。
“可恶。”贝利亚恶狠狠地骂了一声,然后冲出了店门,没有撑伞,瓢泼大雨再一次将她淋得湿透。她对那两个小孩没有感情,只是觉得这两个小孩要是就这样被简简单单地死去的话,事情会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贝利亚,冷静。”阿斯莫得拍了拍她的肩膀,淡定地说了声。
城堡里头是死灰一样的静,隐隐约约的喘息声诡异异常。
偌大尖塔中空旷无垠,没有没有阳光,只有周围一排永远不会燃尽的烛火,在昏暗的室内泛着微弱的橙色烛光,蜡油凝固在铁架子上。
房间的尽头是一个十字架形的铁制刑架,多萝西像个在森林中被猎走的小生物一样被钉在上面。背景是一片绝望的漆黑。她微微地睁开眼睛,目光掠过那片昏暗,落在门口的那两个人身上。德古拉拽着费加洛的头发,指节出泛着不正常的白色,漂亮如傀儡的玻璃眼球似的瞳孔眯起,依然是无神的面瘫样,但手头的动作却说明了他此刻的残忍心情。
他一手拽着费加洛的头发,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把银质的匕首,走上前去,抵在多萝西的脖颈下,冷冷地说道“说吧,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没有了……”多萝西皱了皱眉头回答道,被银质匕首划破的脸颊并没有因为体质愈合,而是愈演愈烈的渗出浓浓的鲜血,嘀嘀嗒嗒地在地上绘出一朵朵梅花似的形状,她紧咬着下嘴唇,皮肤显得愈发的苍白,唯有那带了血丝的嘴唇鲜红异常。费加洛别开目光,他不明白德古拉为什么会突然间把什么事情都给发现了——他明明很保密地,没有在这个古堡里提起过一分一毫。
也没有在除了夜间店以外的吸血鬼聚集的地方讲过。
莫非……德古拉也有把眼线安排在那里!?
不可能!费加洛连忙打消了自己的这个念头,几乎是硬生生地将它推出自己的脑袋。不可能不可能,大家都是不太喜欢德古拉,希望变回人类的人。他尽可能使自己天真地像白/痴一样催眠自己。可愈是这么想,愈是觉得事情蹊跷。
啊,对了……他突然忆起来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像一把钥匙一样瞬间将他的怀疑全部解开,亦是在下一秒,他的后脑勺被什么刀柄狠狠地砸了一下,昏死过去。
多萝西失声,将那惊恐的叫声压抑在喉咙间,眼睁睁地看着德古拉将毒药灌进已经昏死过去的那人口中,墨色的药汁顺着脸颊淌落到地上,费加洛没有一丝反应,僵尸一般地躺在他的手臂上,多萝西使劲地动了动手腕,换来的只是铁链子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
“你都干了什么!?快放开我!你抓了我有什么用处?”
德古拉没有说话,只是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风中浮现一个小小的光晕,将那铁链打碎了。“我让你生存,你替我办事,天经地义。”
“放屁。”多萝西眯起眼睛说道“你根本就是在无视的我们的尊严!那些家伙……那些家伙,早晚会把你给杀掉的吧——!”多萝西说说话间嗓音变得沙哑,带着些许无力的绝望。她并不有意将希望寄托给那个奇怪的女人,但事到如今就连她所谓的主人也将她背叛的如此彻底,她还能依靠谁?努力地把手这自己的尊严吗?她张开嘴巴的那一刹那,觉得自己的存在毫无理由。
从塔顶垂下来的微风轻易地将她柔软的长发绊乱,脸颊上的伤口再一次深处血丝流进嘴里,鲜血的腥甜味迅速蔓延开来,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她已经三天没有进食新鲜的血液了,她所喝下的都是从自己的脸颊处流下来的废血。
“哦?”对方那张始终无表情的脸因为硬是扯出一样魍魉似的僵硬笑容而显得诡异无比。“这就是你的尊严?”
多萝西不语。那血腥味越发激起了她作为吸血鬼本能的欲望。她喘息中带着只有自己才能发现的绝望的颤抖,她跪倒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望不见自己的影子似乎也是一件好事,她不敢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但费加洛紧紧闭着的眼睛却一分不差地印入了她的眼帘。
她的指尖叹了叹他的鼻息,那微弱的喘息给人一种濒死的错觉。多萝西强忍着心头的呜咽,憋出几句话来。
“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那是彼岸花之毒,克制吸血鬼的极佳毒药。明天夜里歌剧结束之后就会毒发。如果你们没有在这之前将那镰刀销毁的话,那就万分抱歉了。”对方面无表情地叙述之后,离开了。
“那如果销毁了呢!你保证把解药给我!?”
“是的。”机械地点了点头。“子夜十二点,此塔的古钟为准,我在钟楼上等你的消息。你可以带上费加洛一起行动——中毒者除非到了毒发的时刻,之前不会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语毕,是规律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耳边。多萝西握着费加洛的手。房间里没有温度,没有色彩,也没有声响。
费加洛陷入了一片死死的寂静中。他听不见多萝西的声音,更听不见德古拉的声音,周围是一片漆黑,脚下是一面镜子,竟然能看见自己一成不变的容颜。他一惊,心想,莫非自己已经死了?
正紧张的时候,周围的景物突然迅速地改变,转而成为了一片片明快的色彩。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多萝西从家里逃了出来。政治联姻,拐卖,诈骗——这全部都是贵族惯用的伎俩。为了躲避命运的那个玩笑,为了幸福,多萝西离开了原本富庶的家里,和费加洛一起。
但是,没有利用价值的小孩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当他们被发现之后割断喉咙才意识到这一点。那个时候,费加洛还记得自己的眼前是一片模糊的鲜血。离死亡只剩下一秒的时间。
那个男人突然出现了。
“你是想死呢?还是想活下去?”
……我想活下去。他曾经这么想。
但是现在……
我想念从前了。
我讨厌黑暗。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