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 第四十一章 记忆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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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金色头发的少女眯着红棕色的眼眸,跪在落地窗前,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枚银色的十字架,用力之大几乎把掌心也印出血来,顺着指缝滑落,在手背上勾勒出曼珠沙华似的殷红。窗外是夕阳的亦是如此的颜色。
“您为什么要抛弃我呢……为什么。”
断断续续的话语,或是愤恨或是绝望,来自一个人的心中骄纵复杂的闯入记忆中,留下一片片清晰的伤痕——带血,不甘。又是一幕幕风车似的缭乱旋转,时空交错之间,模糊地看到一个影子,银色的镰刀落在一个不知名的男人身上,身后依然是一片绯红——不是夕阳,似乎是火海。
贝利亚猛地睁开眼睛,被那缭乱的梦给惊醒,而醒来以后脑内又是空空一片什么也不剩了。已然是深夜时分,她从床上爬起,揉了揉眼睛。
啊,对了,刚才只是打算稍微睡一下的而已,貌似是睡过头了啊。她看了看外头大片的漆黑叹了口气,远处的山峦啊,风车啊也已经看不见了。
【2】
第二天清早,贝利亚照例五点半出现在洗手台,在深更半夜不知什么时候的时候,贝利亚背阿斯莫德放了出来。夏佐觉得她的背后有一股十分强大的怨气,也只有培安卡才敢靠近。
贝利亚并未对阿斯莫得的奇妙行为作出一系列的批斗或者是报复,这让夏佐心里凉得慌,仿佛她在预谋什么更恐怖的事情。
不过意料之外的,贝利亚淡定地喝完那杯清咖啡之后什么也没发生,她简简单单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坐到了沙发上开始看晨报。似乎一切都来的太过寻常所以才会让人觉得非比寻常,培安卡和夏佐对望一眼,什么也没说,直到门铃突然响起。
打开门,惊现美丽的艾琳小姐之后,贝利亚和阿斯莫得的表情同时出现了一些戏剧性的变化。
虽然不曾记得有将这个地址留给艾琳,但夏佐还是请她进来了,然后吩咐仆人准备了茶点。
艾琳优雅地坐下,两个披着文人酸皮的家伙连忙呈绅士淑女状做好,不过看来艾琳小姐还是对那刚起床的培安卡感兴趣一点,甚至给她带来了两盒糕点,然后轻啜一口红茶,说道“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大事。因为觉得各位似乎对歌剧很有兴趣,上次也听到安东尼奥和我提起——”艾琳看了看贝利亚,“所以来邀请你们参观下午的彩排。”
“乐意至极!”
在阿斯莫德提出拒绝之前,贝利亚快速回答。
【3】
“好了,先生,拜托你跟我解释一下你昨天晚上去干嘛了。”人走了,贝利亚又恢复了原本S气场泛滥的表情,犀利地望着阿斯莫得,如果有皮鞭会更加恐怖。
“我说贝利亚啊……”阿斯莫得老好人似的表情看着她。在威逼之前,阿斯莫得便将晚上遇到费加洛的事情老老实实,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贝利亚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事情也不过如此而已。便又给了他一句——你应该直接抄了他的城堡。
但阿斯莫得无意调侃,进而转移了话题,波斯猫的瞳孔不见往日的慵懒强调,稍显严肃,带着几分忠告的意味。难得见到他如此严肃的表情,贝利亚撑着脑袋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贝利亚,听我的忠告——别去想那些过去的事情。”阿斯莫得见对方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原本他应该拿出他那伟大无敌的演讲精神来与她长篇大论一番,却突然没了变本加厉的势头。许久,淡淡地吐出几个字“相信我吧。”
换来对方一声低沉的冷笑。贝利亚的指甲无意识地叩着桌面,目光转向旁边那堵空墙,也憋出几个字
“哼,凭什么啊?”
“凭我知道的比你多。这还不够吗?”比起贝利亚的不悦,阿斯莫德看起来十分耐心。他抬起眼睛,四目相对之时,他看到贝利亚的眼神明显的滑过沉闷的踌躇。房间里的空气马上就要炸开似的静,每一句话都像一个钉子深深地插入贝利亚的心脏。有的时候,蒙在鼓里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万事都要刨根问到底是没什么好结果的。她深知这一点,身体却不由自主。
为什么明明知道会痛苦,为什么还要义无反顾地扑进去?如暗笑着那飞蛾扑火的傻,自己却依然如此地热爱着牺牲——真是无法理解人类。
上了楼的贝利亚再一次倒到床上。她不知道应该把重心放在培安卡的怀表那里,还是以前的一些事情那里。虽然她明白有些事情完全可以退后再做,但却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事件的万物,都像沾了水的沙子一样,看似纷繁交错,却又紧密相连。她大致理清了思路之后,决定从另一个方向寻找线索——回地狱。
【4】
彼岸花丛就在三途河畔,花还未开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的萧条,空气中带着曼珠沙华特有的有毒芬芳,踏过那些正在哭泣的亡灵尸魂,远处是一片晶亮的河水,乐园的白昼黑夜不是通过时间来分的,而是通过方向,愈向东愈是黎明,也就是审判亡灵的地方和轮回交界处,愈向西愈是晚霞,万魔殿所在的位置,而这里正直黄昏,始终是绯红一片。
或许她天生就与红色很有缘。
她脱下高跟鞋提在手里,使自己走起路来更加顺畅一点,朝着远处河面上的一个小黑点走去。那是一艘小而破旧的船,木质的船身已经腐烂了,却不渗水,上头坐着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
见到她走过来,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冲她招了招手。
“这不是贝利亚大人吗?稀客啊,稀客。”斗篷下,着如马喙般大大的鹰钩鼻、零乱的胡髭和头发,以及长耳、尖牙、歪唇的男人给人一种野兽般的印象,遥遥看去带着一种恐怖的气息,但走进了也可以感觉到这个奇怪的男人也并不那么的阴森。
“下午好,卡伦。”贝利亚稍稍点了点头。
卡伦,冥河的摆渡者。在但丁的著作中也有所提及的奇怪男人——摆渡者反反复复选择彼岸,结果徘徊了一生。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积累了比常人更多的繁琐的经验。
“我并不属于阿比斯,更不属于恶魔…………”卡伦的语调听起来缓慢冗长。“贝利亚大人这是有何贵干呢?”
贝利亚也不客气,将高跟鞋丢给他然后坐到了河畔,问道“关于记忆这个东西,你懂吗?”
她眯起眼睛,浅金色的阳光给她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彩,略显得苍白的脸颊上,红色的眼眸未见往日的冷静与犀利。卡伦举着烟斗,慢悠悠地抽了口烟,看着那灰白色的烟圈在空气中散开,说道“记忆,就像烟圈一样散了,还可以重来。是这种东西吗?”
“不是。”贝利亚说道,挥了挥手,把烟圈打散了“是已经散掉的眼圈——已经失去的记忆。如果我想找回来,该怎么做?”
“贝利亚大人,你在想什么傻事呢?这种东西还是让它尽早散了罢。不然,烟圈类似会呛人。”他说完又露出一个阴森古怪的微笑。
“那如果,一件事情一直在刺激我,我觉得我无论如何也得想起来,那该怎么办?”贝利亚问道,抬头望了望那纯粹的夕阳。
“……”对方不语,抽着烟思索了些许时候,依然慢悠悠地开口,尽管语速很慢,声音也不好听,却如同有种魔力似地紧紧地抓着人心。“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年轻女孩,死了之后躺在彼岸花丛里,慌张地四处看着,以及见到我的时候差点被吓哭了。直到被路西法把你接走。万分抱歉,因为这点的缘故,我不知道你以前的事情。那时的你还什么都不懂,还小——我是说心里年龄,见到不认识的人会害羞,遇到不寻常的事情会感到恐惧,看到美好的景色会觉得幸福……”
……我,以前不像现在这样吗?贝利亚紧紧锁住的眉头却没有唤醒一点点记忆。她冗长的生命中有一个很巨大的断层,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来。
路西法说这很正常——作为恶魔以后要剥夺作为人类时拥有的“多余的感情”,那些杂乱的东西只会影响直觉和思维作出敏锐和正确的判断。但是因为失去了那些“多余的感情”,许多事情就会被逐渐淡忘——例如因为幸福而记下的生命中的某一瞬间,会因为对幸福的麻木不仁而逐渐失去了记住的价值,消失在记忆中。
“但是,你为什么会成为恶魔呢?”卡伦突然问他。
“你为什么会在几年之后成为排位如此考前的魔神呢?”
“你又为什么在几年之后能凌驾于万人之上呢?”
好像她的出现很突然,一切都太过顺当。总觉得里面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随着记忆消失了。
“我猜。除了那些我不知道的原因以外,你能够成为恶魔的原因——因为你天生就有一种执念,这是成为恶魔的本质。无论这种执念是什么,是爱,是恨,这都无所谓。因为这种执念是作为灵魂的一种强大的力量,使你有学习魔法的天赋,使你有战斗的能力,使你有权利获得路西法的赏识,拥有不朽的容颜和永恒的生命。”
“你或许很纠结过去发生了什么,你也害怕知道一些过往的事情,却又万分地想知道,没错吧?”
“实际上,作为你根本就无须顾虑。该来的总会来——这就是命运。”
“但是,记忆总是残酷的。因为回忆当中总是充满了责备和悔恨,即使是美好的回忆,它也难免会夹杂着些许的污点。”
贝利亚愣愣地看着卡伦没有回答。到头来他并没有提供任何更多的情报。
“对于路西法为什么选中了你,我也很好奇。”
“我在天使战争之前就认识了路西法——那时候他还是个狂傲不羁又玩世不恭的年轻小子,如今呢,你瞧,他变成了这样一个沉稳的人——好吧,虽然还是个玩世不恭的家伙。”
“但他的眼光从来不会有错。无论是在第一次战争还是之后的战争当中。”卡伦看着贝利亚,说起这的时候眼神突然变得很温和。“我相信他选择了你也是一个正确的觉得。对此我也很好奇。”
“那……那你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我吗?选择了我之后……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卡伦不再回答了。苍老的身躯晃晃悠悠地踏上了摆渡船,撑起了竹竿。
“喂!等一下——!喂!……”
船的影子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了三途河的对岸。
【5】
“我要去看彩排。”贝利亚回来以后报以一个含义颇深的笑容,因为阳光的缘故,一笑间培安卡晃神,仿佛那贝利亚不是那个恶魔。
阿斯莫德回头看了她一眼。他突然也觉得心软了——虽然他的本意并不是这样。他举起手作出一个投降的姿势,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转身和夏佐挤到了沙发上,举起报纸开始翻阅,表示自己不打算再插手此类话题。
贝利亚看起来心情好了许多,三下两下就蹿上了楼梯。
“阿斯莫德你知道贝利亚的记忆是什么嘛?”培安卡歪着脑袋问。
“……我只知道大概,具体的也没有深入了解。”阿斯莫得愣了愣,把手指放在嘴边作了个禁声的动作“不要说出去哦。”
“其实嘛,我也很感兴趣。”他说道,眼中印出窗外的景色。
【6】
歌剧院没有给人奢华之感。乳白色的水泥石柱和浅金色的大理石墙壁倒是和灯光融合得恰到好处,远处看去时一片宜人的暖色,没有纸醉金迷却也别具一格。贝利亚手指玩弄着发梢,眼前走马观花似地掠过墙上一张张油画。
夏佐看着那没有多余摆设大厅,虽然挺漂亮但也一定兴趣都没有,玩弄着手中的戒指,眼角偶尔掠过旁边几个某个需要担心的,一不小心就会出乱子的人物——培安卡。她没有在这里打碎什么东西是好事,只是夏佐想不通为什么那些个所谓的“漂亮大姐姐”都喜欢培安卡这样没大脑的杀女孩。
——混蛋我才没有妒忌。
一切看起来进展得都很顺利,寒喧结束之后就进了剧场,和别的任何剧场无异,只是舞台大了至少一半,看起来像一个小广场,上头的装饰道具格外的精致,下至周围精致的花卉,郁金香和篱笆,上至背景那红得像火一样的天。
贝利亚眯起眼睛,侧过眼睛看了看阿斯莫得的反应。意料之外的,对方居然是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不由得再一次起了疑心。
她推算了一下,生前阿斯莫得和她是同一世纪的人,但是她处于世纪初,而阿斯莫得处于世纪末。因为死后所有人都无法摆脱被洗脑的命运,所以除非等待彼岸花开,没人能记得生前的事情,就算是阿斯莫得也不行。所以,他若是知道她的事情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偶然到人界之后听说了她的事情,另一个么……则是他在乐园的时候,因为某些机缘巧合恢复了记忆。
啧,如果是后者,那又是什么样的巧合?
硬是顺着时间顺序将回忆向后推移,贝利亚抽出几张一闪而过的残存画面,脑内愈发的混乱。
疑惑间,一个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像是黑夜里的一道光似的清亮,宛若天籁,但却在一个音未完之前戛然而止,之后剩下的是一个像锯桌腿一样卡弦的声音。阿斯莫得眯起眼睛,看着舞台上的安东尼奥手中拿着的一把泛着幽暗光泽的小提琴。
“啊啊,万分抱歉,还没完全习惯这把琴……”安东尼奥的声音响起,听起来万分的懊丧。
“没关系啊。其实我也没有完全习惯。镰刀很沉呢有的时候会手滑。”艾琳安慰安东尼奥。
贝利亚似乎又听见了关键词——镰刀?
“是的。因为故事讲述了一次阴差阳错的杀人事件。主人公用一把镰刀杀死了自己的仇人。”
“但是事实上,那并不是她所憎恨的那个人——那是一个一直默默地,保护着她,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她错以为对方背叛了自己。”
艾琳转眸,却发现阿斯莫德和贝利亚都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小广场似的舞台,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贝利亚的手指甲再一次嵌进了肉里。
而就在刚才,阿斯莫德晃神间看见了费加洛的身影在眼前一扫而过。
“啊,对了……我好像答应过他要保护某人的来着……”他转身望了望四周,果然看见门那边的多萝西悄悄地探出脑袋,然后有谨慎地缩了回去。
还是去打个招呼吧~
说完他便自说自话地站起来,跟身边的人说了声我出去透透气,便往门外走去。
贝利亚白了他一眼,知道这家伙是不需要透气的,连呼吸也不需要,但也懒得管他要去干嘛——她要管的不仅仅是歌剧,还有她刚才看到的一个人影——很像那晚抢走怀表的那人。
看来为了获得怀表的使用权他们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呢。贝利亚心想——想杀了培安卡的话正好,出现在她身边,让本大爷把你们全部撕碎了喂鸡。
贝利亚皱了皱眉头,起身往后台那边走去,无视艾琳在身后疑惑地问着“贝利亚小姐,你要去哪里?”
【门外】
阿斯莫德和多萝西互相对视着。多萝西谨慎地看着对方,一方面做好了马上逃走的准备,另一方面有做好了你死我活的准备,像一只遇到危险的猫一眼,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在身材修长的阿斯莫德面前更显得如此。
“你好。”阿斯莫德伸出手,露出了一个莞尔的笑容,因为传了黑色衬衣的缘故皮肤显得格外苍白,像一个瓷人一样精致地脸美好的不真实。她简单地拍掉了阿斯莫德的手说道“你有什么目的?”
“唔?”阿斯莫德没有理会多萝西的不爽情绪,异色的瞳孔微微睁大,无辜地眨了两下。“我只是带着没有敌意的心情来打招呼哦。”他依然是伸着手的动作,多萝西倒得稍有些过意不去,便轻轻地拍了一下对方的指尖。阿斯莫德也不打算强求轻笑了一下收回手,心里想着这姑娘脾气这么古怪难怪嫁不出去啊。
多萝西眯起深色的瞳孔,犀利的眼神望向她眼前那个面容精致得不真实的男人,想将他看穿一般不依不饶。阿斯莫德的表情依然淡定得可以,他转身,又回头稍稍望了多萝西一眼,心里盘算了一下——这种姑娘还是在暗地里稍微保护一下就可以了吧……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去后发现贝利亚的座位也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