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篇 第5章 难得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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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澈太清,欲飞月下鸟。
晨光熹微,透过淡黄的窗纸射在蓝色的床帐上有种五光十色的错觉,我看着陆离的阳光头脑一片空白,仿佛不认识自家的帐子了——不对,我的帐子不是紫色的吗?听命什么时候给换了。忽然从旁边伸出一个堪比白玉的胳膊,吓的我唰地望过去。
“轩辕流光!你怎么会在我床上!?”我知道自己的脸绿的像黄瓜。
对方好看的眉毛高高挑起,戏谑道:“此地乃羽吉正殿,睡的是本皇子的檀木床,而你,我亲爱的皇子妃还有疑问吗?”
……
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恢复速度,听命进来的时候正看到我温婉地给那个该死的七皇子束腰带。待他收拾妥帖,我才坐在镜前,听命拿起眉笔。
“我来吧,你出去候着。”他笑的邪佞:“不知天意风流处,要与佳人学画眉。这闺房之乐,还需咱俩慢慢体会。”
我无动于衷,只在他提笔细画时不冷不热地道:“还望皇子日后不要给我机会吟哦‘空忆常时角枕处。无复前日画眉人。’才是。”只感觉眉梢掠过一笔,我直道自己扳回一局挑衅地抬眼,却发现他满眼笑意却忍而不发憋的一脸通红,反应过来,气恼地拿起铜镜——呵!那一字眉的女子生得怎一个丑字了得。举起袖子就想狠命擦掉。他按住,耐心低下头来,端的是温润如水:“慢点,还是让为夫来吧,你那毛躁性子该要擦破皮了。”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他却仅仅专注于我的眉梢。
“朝烟,我早便看过你跳舞,十三岁那年去丞相府找你二哥玩耍,他说带我去看个每天清晨起舞的疯丫头,但我没有说,在那个破旧的瓦房顶上,我看到了一个灵动绝美的仙子。”
没有什么语言能形容我的震惊。但是不多久就安静下来,回复如常冷漠:“皇子谬赞了,朝烟技不如人,只怕辱了你贵眼。”
他就那样拥住了我:“朝烟,一次次的试探让我明白你的心果真冷硬如石,但我又不得不去疼惜,怎样的环境才逼迫出如此性格。我不需要你回应,只要你心如所愿,无忧无虑。”
我没有动,任他那样抱着,透过其肩膀,看到阳光下一身黑衣的男子,眼中飘过的无限哀伤。
我想,如果没有接下来的事情,或许就真信了轩辕流光的蜜语,毕竟那“心如所愿,无忧无虑”的八个字,字字入心,柔软莫名。那个少年呵,不仅有着玲珑的外表,还有着玲珑的心。
他晌午便有事去了吏部,我闲暇下来,一遍又一遍地抚平流云,无所怅惘。
就在这时,听命冲了进来,她捂着腹部,面如金纸,唇色乌黑。只待叫了声小姐便一口血箭喷涌而出。我扶着她,任血染红雪白素袍,压下惊慌与心痛:“是毒,是不是中毒。”声音颤抖不已,夹带着难以置信。是的,我难以相信如清晨那般深情的少年会对我身边的人下毒。
听命强撑着一口气:“折扇,慢性毒药。”便昏死过去。
……
我跪坐在地上,直到青云过来拉起我横抱起听命才回神,等他把脉结束,一下抓住他的手颤抖不已:“听命如何?到底出什么事了?”他脸色沉重的仿佛能拧出水来:“诚如听命所说,她中的是慢性毒,毒名噬心,每四天发作一次,起初只是心悸神慌,再后来六腑皆酸痛,最终伤及丹田,破其真气,是专针对习武之人的毒药,药性不强亦不致死,但若不及时医治,听命这身功力只怕不保,且再不能动武。”
青云每说一句话,我的脸就白上一分,最后他不忍地将浑身都在颤抖的我按入怀中:“小烟,不要难过,我说过定会护得你周全,你所在意的人,我也会一并保护。只是……”
“只是我是否愿意相信下毒的人是轩辕流光?”我闷在他怀中,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虽然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但是小云,我——不相信。”
鼓起勇气抬头看他:“我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去认定谁有罪谁无罪。”回身走进里屋拿出一方绢帕,打开赫然就是断成两截的折扇。递给他。
青云接过:“原来,他的东西你一直收着。”他的声音有种压抑的痛苦。
我默然。
“小烟,你喜欢他?是不是?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我猛的抬头准备矢口否认,却看到一双炽热的眼眸,其中的情意与执着昭然若揭。
不,我不能就这样说,既然今生无法爱,又何必再伤一人。
复又低下头,一切的行动无不表示自己的默认。
“小烟——小烟,小烟……”他喊了我三声,一声比一声微弱,最后仿佛自顾自的低喃,百转千回,骨蚀肠断,任谁都忍不住为之黯然。
“你先看看这上面的毒吧,如果真是噬心,那么,我要让他明白,动了我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收摄心神,淡然道。
他也不再多言,仔细辨别后把扇子还给我,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却看到青云一脸怜悯:“小烟,为何……为何你会爱上心肠如此歹毒的男子。”于是一切便不需多言。
入夜,我在大厅正襟危坐等待轩辕流光回来。
他跨入厅内看我等待的样子甚是欢喜,拉过手便笑道:“怎么不在内屋歇息,外面多冷清。”我面无表情地抽回手,腕部一翻掌心向上:“拿来。”
他看我的表情,也敛了笑容,疑惑道:“朝烟要什么?”
“噬心的解药,轩辕流光,把你虚伪的面具拿掉吧。”我有些无力地道。
他脸上忽然就绽开了笑容,极是柔和俊美。“朝烟因为一个婢女质问为夫?”入眼是明媚如三月烟花的笑容,入耳却是如坠冰窟的寒冷。
“你要的究竟是什么?如你所说,一个婢女,你为难又有何用?”我不耐烦道。
“一个婢女?一个婢女身手如此了得?朝烟,我是该夸你单纯还是该骂你无知!?”隐隐怒火迸溅开来。
“听命的真正身份你是否了解?还有,你那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侍卫,是否也如你所想的清白?我为什么在她身上下毒?是啊,我应该下在你身上才是,这样的效果才立竿见影!可是……可是我偏偏就该死地不舍得,你说,我这算不算自讨苦吃?”轩辕流光的笑容越发灿烂,我却感觉他心中早已泪流不止。
……
忽然有种世人皆醒我独醉的感觉。惶然,震惊,心痛已无法描述现在的心情。仿佛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有我不明白,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听命,青云,我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也不介意他们的身份,因为他们从来没有伤害我,但是你呢?我不仅不知道你是谁,你在干什么,你在想什么,甚至于,你还伤害我最重要的人,轩辕流光,你何其残忍。”我痛心疾首。
“残忍?什么叫残忍?如果我足够聪明,就会和他们一样把所有伤害都在暗地中进行不让你发觉,可是我没有,因为我尊重你——我相信你,且骄傲的以为你会给我同等的信任。现在才发现一切都多么可笑,朝烟,你心中……可曾有我?”他的声音压抑地颤抖。大厅顿时陷入沉默。
“朝烟,你太天真,有的伤害显现于表层,看似皮开肉绽,却不会伤至根本,痛于一时遍慢慢消退,而有的伤害隐于发肤之下,看似无甚影响,却渐渐烂至肌理,待发现时便是撕心裂肺之痛。残忍的人终是轮不到我!”仿佛知道我不会回应,他说完拂袖便走,只剩下我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果真如轩辕所说,这个大厅——多冷清呵。
不知站了多久,后面有衣裙曳地的窸窣声传来,羽妃立于我身旁抬头望月:“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我恻然。
“你伤了小七。”她的声音如古井无波,听不出情绪。
“小七?”
“流光的乳名,叫来亲切。这孩子自小聪明,对我也孝敬,就是不亲近皇帝。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每每看中一样东西,都会告诉我,然后过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我总能看着他得到。你——是他除了学毒术外用时最多,投注的精力最为庞大的愿望。”
“母妃知道他为何学毒?”
“当然知道,事情由我而起,后宫之波谲云诡不容过多赘述,中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那天的燕窝中被下了无色无味,延时三个时辰的抹颜,试食官一时未觉,此毒甚是诡异,众御医顿时束手无策,小七急的眼睛都红了,后来他不知怎的想到去找丞相,才得以化险为夷。打那以后,他潜心学毒,就是不想再看到自己所保护的人再受到伤害。”我看到在言及丞相之时,素来冷清的羽妃眼中分明掠过一丝柔情。
“原来,是这样。”忽然觉得自己浑身就没了力气,怠惰不已。
“今天说了这么多,也累了,都去歇息吧,小七那边,我去看看。”羽妃转身离去。
我却是不想动了,不想回去——看到听命,青云,那些如雾般神秘的人。
窝回宽大的檀木座椅,全身蜷缩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在如此无助的夜里寻到一丝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