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篇 第4章 同床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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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行事君,慊慊心意关。
待我踏进门来,引入眼帘的便是屋中正坐上的女子。方才明白,七皇子为何生的如此美丽。
羽妃,这样的女子用美丽来形容都是一种亵渎,她的存在是一个传奇。我不得不感慨造物的力量,将人体的每一个部位打磨的精细无比后才能组合出这样的杰作。她只是坐着,便成了一幅安静的黑白映画,那身月白衣袍一亮相,其他的物什都是黑色的背景。
我力图保持镇静。腼腆一笑,道了声万安。羽妃客气的摆摆手,我便坐下了。她的下手第一位是柳行风,我随其后,对面端坐着七皇子。
丞相二人在热谈着什么,我却是没有心情去细听了。只觉得对面的眼光如刀子般锋利而放肆地打量着我,不知怎的有些气恼,鼓起勇气猛的抬头准备给他瞪回去,陷入的却是一双亮似星辰,温柔无比的眸子中。待我缓过神来,才看清对方眼里分明掺杂着不屑与讥讽。
轰的一下,有什么在胸腔不断上涌。握紧双手,同时感到后面有人搭了下我的肩,充满劝慰和安抚。
忽地就感到可笑——听命都比我来的镇定。挺了挺腰杆,回给七皇子一个温柔缱绻的微笑。
“那婚事就定在下月初六,这期间朝烟就烦劳羽妃和七皇子照料了。我还要去向皇上禀明婚期,先行告辞。”柳行风站起,给了羽妃一个温润的笑容后,看都不看我一眼,衣袖一挥就走出了大殿。
于是我知道,自己就这样离开了封困十五年的丞相府。
抬眼看向正坐的女子,准备告退休息。却发现她直愣愣地盯着柳行风离开的方向,眼里分明掺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浑身一冷,才发现自己或许沾染了一些宫中的秘辛。在羽妃严厉的目光中,我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并且很理智的,没有去看七皇子的表情。
到了我休息的偏殿,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木塌上。听命乖巧地过来给我揉肩。
“皇宫,真的是集天下之至美至恶的所在呀……”我抚着额头,叹息不已。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权的地方,更是充满血腥,何况是在这样‘人杰’而又‘权重’的阴煞之地。小姐,这些个道理,可都是你教我的,”听命一板一眼地教训我。
“呵呵,小丫头还真明白个中道理。那七皇子……”
“他非良人——谁!?”听命话音还没落地,人已如剑虹般窜出门去。
……
等我赶出去便看到一黑一绿,两个打的难分难解的身影。
这样的场景极是诡异,为防隔墙有耳,两人都没用上兵器。听命小靴里的短刺,他腰上的软剑都格外安分。甚至两人拳脚过招都是看似轻柔内含暗劲,倒像小情侣在调情。想到这里,我就真的笑出来了,摆摆手:“听命,回来。”
一身绿衣挡在我面前,充满戒备地看着来人。我从容地拨开她,抚掌而笑道:“柳侍卫大驾光临,如需相迎只要招呼一声,何必弄这么大排场?”青云摘下面罩,脸上有可疑的红晕:“我只是,只是想来看看你……没想到听命如此机警。”
我话锋一转,语中带刺:“看我?是丞相请你来监视我吧?何必说的如此动听?你大可放心,我柳朝烟虽不是谦谦君子,但小女子的这点信用,还是有的!你请回吧!”青云忽然就慌了起来:“不是这样的,他只是让我在每月初一十五来听你消息,我——我自愿前来保护你……听命说的对,轩辕流光不是好人,我怕……怕你受委屈。”
我的声调忽然拔高,就像被卡住脖子的公鸡:“怕我受委屈?柳青云,你够了吧,收起那幅假惺惺的摸样。我曾今也是那么相信,只要有你的地方,定能护得我母女周全。可是在我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你在哪?被三姐和一大推女眷追着跑?甚至我母亲去世,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还抱有希望,希望你还记得我。可是你就这样残忍的将一切美好打破。十年的时间,足够我成长,足够让我明白这个世界上靠的住的唯有自己。”
我的话就像一跟跟刺,扎的他锥心刺骨的疼,脸色一分白过一分:“小烟,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那么难过,我也试图打听你的消息,但是……”
“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所以现在我告诉你,如果当我最需要的时候你不在,那么以后对我而言,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扭过头,他无法看到我哭泣的样子。
身后传来踉跄奔走的脚步声,那个少年终是走出了我的世界。
听命过来,慢慢擦干了我的眼泪:“小姐,我跟着你的这几年,鲜少看到你情难自控,只有面对他的时候,才像个十五岁的少女,会生气,会哭泣。”
“是吗,所以从今天开始,终于拔除了让我情绪动摇的威胁。听命,你家小姐自此无敌了。”
入夜,我握着卷《异人录》看的入神。听命安静的在一旁绣花。此刻的敲门声就显得格外突兀。更加突兀的是,没待去开门,来人就闯了进来。
我起身行礼:“不知七皇子夜访朝烟,有何指教。”他莞尔一笑,似是满意我的镇定:“你好像一点都不吃惊。”笑话,看你今天的动作,如果没一点动静才让人吃惊。我仍旧淡淡回答:“此地乃羽吉殿,本是七皇子所属,你有足够的权利来去自如,为何吃惊?”
“哦?那如果……我这样呢?”他凤目微挑,轻兆地用手中折扇抬起我的下巴。只听衣衫破空之声,再见时我已被听命护着距轩辕流光丈余。而他的折扇,也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啪啪啪……“好身手。真不知道原来朝烟身边的小丫头还身负绝技呀。”他拍手称赞。目中神色却复杂莫名。
我推了听命一下,严厉训斥道:“成何体统,还不给皇子赔罪。”听命作慌乱状意欲请罪,轩辕流光长袖一挥:“罢了,不过是个不懂事的丫鬟。只是这折扇,朝烟可得赔我一把。”我打量着眼前风华绝代的少年,但笑不语。
递过手中女用团扇:“这把可行?”
他哈哈一笑,接过而去。
“这人真奇怪,他来到底是干嘛的?”听命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嘟囔道。
“他呀,可是来摸我的底的,你倒好,把什么底牌都亮给人家了,笨丫头。”我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
“呀!那可怎么办?小姐,我错了……”听命一脸壮士扼腕。
“这不重要,我就是要让他把什么都看清楚,有些事情越清晰,反而越糊涂,我们这么正大光明,他就无法捉住把柄。”抬头看着天上明月,今天的月色,不错。
……
六月初六,宜嫁娶,忌新船下水。
我终于迎来了或许对大多数女子来说最为重要的日子,看着人们喜庆的来回奔走,却丝毫未受到那份感染。
“我以为会很平静的接受这样的安排,因为知道自己不久于皇宫这个地方,有办法来,亦会有办法全身而退,可是听命。”扭头对正在我发际忙活的小丫头苦笑道:“我真的紧张了。”
听命没有安慰,而是皱起了眉头瞟了眼窗外:“小姐和柳侍卫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被赶走了吗?”我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也发现了那身隐蔽于正对窗口的大树上的黑衣。
思绪回到了轩辕流光不请自来的第二日。
听命去偏僻的地方晨练,我迎着夏日清晨柔和的阳光翩翩起舞——终是戒不掉这样的习惯。
待我一个高难度的三旋踏燕站定后,赫然发现眼前立了一人。
一身黑色劲装干净利落,更显来人身形瘦削如竹,发丝高系,星目剑眉,脸型立体阳刚。唇微厚、轻抿,捎带些许不安。
打算目不斜视将其忽略掉,他牢牢抓住我的手腕:“小烟,我要保护你。”我笑:“是那日说的不够清楚吗,你还不能死心?”
他眼神一如六岁时坚韧无畏:“我说过要保护你,现在,我有这个能力了,小烟,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甚至……甚至是你要嫁给一个根本不爱的人。我都会默默地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守护,请给我一个机会……轩辕流光——他不简单。”
“他有什么不简单?他会吃了我?一位手如陶瓷腕如雪的皇子,连点伤口老茧都没有,还指望他跟你一样舞刀弄枪?笑话!”我不屑道。
“他当然不会武,但是——他使毒。但凡用毒的人心肠都好不到哪去,小烟,我是真的担心你啊。”他语速越发的快,头上已见细汗。
我压下心底的震惊,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他使毒?你肯定?”
青云坚定的点了点头。
于是就出现了今天看到的一面。听命虽然机警灵活,但我仍旧不敢保证她对付得了轩辕流光的毒,加上青云才万无一失。我堵上了整个人生来博弈——不能输。
在经历了无数折磨之后,终于被领到了大厅。
天和国的习俗真提供了不少方便。皇室嫁娶由其母妃一首操办,省去了我拜谒皇帝的烦恼,嫁前一月入住男方,日子一到直接拜堂,又省去了我跑路的担忧。正暗自庆幸着,已被喜娘搀入正堂。由于搭着盖头,眼前一片红色,只知道有人拉着我转的气晕八素。终于是尘埃落定。
我扯下盖头,躺在床上按着额头不住喘息——拜堂真是个体力活儿啊。
此时的寝殿格外安静,我坐起来思考晚上圆房的事该怎么应对。灌醉他——就我这酒量,他还没醉我先倒下了。敲晕他——然后没得逞反被毒死。我打了个冷颤。和他商量——那不就露馅了。苦恼地抬起头准备叹口气,忽然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由于喝了些酒腮部红的像苹果。
我愣住了且呆的像颗石头。于是,他笑着吻了吻我的额头。
花了无比长的时间来消化刚刚的场景,我忽然很傻的摸着额头,瞪大眼睛看着身旁已经熟睡的人,他……他刚刚……我居然……天啊。心里哀嚎不已。
我气愤地把他的腿也扔到床上,再用脚给他蹬到靠里的位置,泰山压顶般占据了大半的床后——睡觉!
背对着他的我,没有看到那人张开了无比清醒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