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嫦一声嗟叹，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这样多愁善感。接过宫人恭恭敬敬递来的湿巾随意地擦了擦手，就往身后一抛，也不看，就飞身掠起，一袭红影消失在碧空中渐行渐远。
    你不该属于任何人。
    她环顾四周，这个她在无数次角逐中赢来的秀丽江山。
    那年先帝临终，檀香袅袅，华贵的寝殿一如既往的熟悉，天嫦无所谓地立在门外，红衣拖沓到汉白玉的台阶上，无视一旁王桂福焦急的眼神。
    就是在先帝死去的那一年，她也从不曾脱下那一袭从不离身的绯红裙袂。
    这一点，也没少被人弹劾过。
    先帝在病榻上，也只是闻言一笑，摆摆手，没说什么，眼神却一如当年的倨傲和不管不顾。
    天嫦失笑，摇摇头，一直以来若有若无的气息渐渐变得浓郁，她蹙眉，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觉。罢了，她这一世是凡人，大不了他驾崩之后，新皇帝定是急不可耐地杀了她，倒时给他陪葬便是了。
    先帝为保没有先朝皇储纷争，并未事先立储。蠢蠢欲动的皇子们都不约而同地屏住气息，听着他会唤谁进去。
    天嫦看着他们的嘴脸，忽地很想笑。数十年的父子孺慕之情，也只剩下了这些。
    司礼掌印太监推开厚重的木门，环视了一下众皇子，装做没有看见他们的目光，复杂地眼神最终还是停留在她身上。
    “陛下，传——贵妃娘娘进殿。”
    掷地无声。
    天嫦缓缓直起身，满含嘲讽意味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施施然走进去。
    先帝艰难地从榻上抬起头，久久地凝视她，目光无比复杂，“天嫦，你竟还未老。”天嫦没有应声，只淡淡地颔首，睫毛在脸上垂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先帝眼神却开始飘渺，仿佛忆起了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时光。苍白无力的手指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苦笑道：“我就要死了，你终还是活过我了……你该开心了罢？”
    天嫦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也颇奇异：“怎么会呢？”
    “罢了罢了，”先帝回过眸，却再没有看过她一眼，只用眼神示意左右把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呈上。然后再把它递给天嫦。
    天嫦抿唇，接过，白皙的手指映着一角金龙翻飞，煞是好看。
    沉默良久。
    直到先帝终于摆手，示意她离开。天嫦蹙蹙眉，依旧拖沓着脚步离开。如今先帝病重，权力早已被她架空，构不成什么威胁，所以在他面前也就随意了很多。
    “嫦儿——”
    一直无声的先帝忽然出声唤道，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伤痛与挽留。天嫦回过眸，静待他的下文。在她的注视下，先帝终于嘶哑地出声：“待我死后，你，就是可以掌握一切的王了……”
    天嫦耸耸肩，不可置否。
    “这天下，你要它如何，便如何罢。”
    语毕，天嫦便自顾自地走出去。身后突地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