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的大殿，依旧还是那么的淡淡雅致，没有耀眼璀璨的星光，却是花开娇美，馥郁芬芳。
    当我再一次站在这安静的宫殿，站在那冥界之主的面前我才知道，原来我已经离他那么那么的远。。。。。。远到一瞬，便已然抹杀了我们之间几千年的情谊，只余下不能弥补的悔恨。
    那样冰冷的眼神，刺痛了我的眼睛，让我清楚的知道，那个我从小视为哥哥的男人，再也不会再用那么无可奈何的语气，斥责我的任性。明明恨不得杀了我，却终究只能无可奈何的叹息，然后转身离去。
    我努力的扬了扬嘴角，试着习惯他眼里涌动的恨意。
    呵呵，这世间与我的几分牵挂，如今可还剩下什么？
    司夜，我怎么能不恨你，不去恨你。
    “朝云哥。”扬起头，将浅笑挂上嘴角，不让他看到我隐藏在眼底的那一抹名为“哀伤”的苦涩。
    并不意外的耳光，将我们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远。
    这一巴掌，我受得心甘情愿。
    “天瑶！”无痕扶着我有些踉跄的身影，心疼的看着我苍白的脸上，那清楚分明的五指印，从嘴角流淌下来的血迹。
    “冰姐姐！”月依担心的声音也在同时响入耳中。
    “我没事。”我轻声说道，半个脸火辣辣的痛。
    痛吗？可我又有什么资格在他的面前说痛了？
    跟他的痛比起来，我的痛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这样你能解气，我就站在这任你处置。”从无痕的怀中离开，再一次站到他的面前，面色平静地凝视着他的双眸。仿佛他刚刚的那一巴掌，并不是打在我脸上一样。
    “你疯了！”无痕害怕的拉过我的手，眼里全是抑制不住的愤怒。
    “放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冷冷地甩开他的手，在月依的惊愕中，弯曲了双膝，在那个男子的面前直直地跪了下去。
    “冰山美人，你！”无痕已经气得来不及震惊，别过头，闭上眼，不再去看她如此伤他心的举动。
    “对不起。”我低着头，不愿面对着他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
    我怕，我的心会痛。
    对不起，我给不了你们任何的承诺，来保证你们不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对不起，让你陷入这样的自责和担心中。
    “对不起？”朝云像听到笑话似的笑了起来，大手用力的扣住了我的脸颊，迫使我以这样卑微的姿势与他对视。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所有的伤害！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让我们的孩子回来！”想到那还未出世的孩子，朝云扬起手，又是狠狠的一个巴掌，毫不留情的打在了我微微肿胀的脸庞。
    清脆的响声后，我倒在地上，嘴角传来破裂的疼痛，温热的液体从耳朵里流了出来，让我听不清那一张一闭的嘴里都说了些什么。想必，是伤了耳膜。
    无痕压制着想要转身骂她的冲动，努力的让自己不去心痛。
    他聋了，瞎了，看不见也听不见。她好不好，痛不痛，跟他有什么关系！她都不在乎，他又何必去在乎！反正她过不来好日子，非要把自己弄一身的伤才肯罢休！
    他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要痛她一个人痛，凭什么他也要跟着她痛！
    “冰姐姐！”月依哭着将我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替我擦拭嘴角的血迹，生怕弄痛我一般。
    “别哭。”我笑了笑，安慰似的说道：“一点也不痛的。”
    “骗人。”她哭得更厉害，断断续续地声音模模糊糊的传入我的耳中。“就算真的不痛，那心了？也不在乎的吗？”
    我愣了愣，随后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不痛，而是我没有资格。在带给他们巨大伤害后，还有资格说通。
    “朝云哥，我想见见梦萦姐。”我抬起头，淡淡的笑了笑。
    我想亲口说声对不起。
    哪怕，得不到她的原谅。
    “你以为我会答应嘛！”朝云看着那张虽然红肿不堪，却依旧美丽的脸庞，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愤怒亦有，憎恨亦有。。。。。。心疼亦有。
    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呀！
    可是他必须残忍，哪怕她那么卑微的跪在他的脚下，他也不能再有一丝的动摇与迟疑。
    因为，没有谁比他的萦儿重要，从来就没有谁能比他的萦儿更加重要！
    “朝云哥，算我求你好吗？”求你不要那么残忍，求你让我再见她一面。“我求你好吗？”
    无痕极力地忍住想要将她带走的冲动，紧握着拳头，听着那一声声令他心碎的叩首声。
    该死！她究竟还想怎样！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此刻又再干些什么！
    “朝云哥，求求你。”仿佛不知道痛般，再次将血肉模糊的头扣在了冰冷的地面。
    “冰姐姐，别这样，不要这样。”拉不住她一次次的坚决，月依只能手足无措的在一旁低低抽泣。“我也求你，求求你不要这样。”
    “求你。”一句话，一叩首，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
    “够了！”朝云再也看不下去的阻止了她继续伤害自己的动作，气得连声音都在颤抖，恨不得一掌结束她的生命，给她个痛快。“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嘛！还是说你想用这样愚蠢的方式，来减消你心中的愧疚！”
    “我只想见她一面。”真的只是想要再见她一面。
    我怕再见便是永诀，连一句抱歉都再无法传达。
    我不要再承受那样的绝望，我怕我会不顾一切的疯狂。
    “你求我？你何时向任何人求过？”朝云皱了皱眉，不愿承认对她的怜惜。“就算是姑姑拿着鞭子朝着你挥舞，我也从来没有听见你一句求饶的话语。”
    是她解开了封印，让六界陷入了腥风血雨。
    是她害萦儿受伤，失去了孩子。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不值得原谅。
    可是，为什么他会心痛？痛到不愿再看她一眼。
    “我只是不会求饶。”我淡淡的笑了笑，回答他所有的疑问：“却可以为了我认为值得的一切，我所在乎的人而不顾一切。”
    值得便去做，想便去做，从来也不会去管别人的眼光和评价，哪怕背弃了所有人，伤害了所有人。
    这样的女子，是不该被任何东西所束缚的。
    “朝云哥。”朦胧的眼中有晶莹的光亮闪烁，而我浅笑，阻止了那样的坠落。“求你让我见她一面。”
    如果这样还不够，那么你说。只要你让我见她，我愿意接受你任何的惩罚。
    “好。”他轻轻的一个字让我燃起了一丝的希望，而后的那句残忍，我亦能理解。
    可是，心却生疼。
    “只要你走过这刀山火海，我便让你最后再见她一面。”朝云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如果你还活着的话。”
    这是朝云唯一能够做出的让步，只要她放弃，他会让她离开。
    毕竟，她还不想死不是？
    朝云扬了扬手，将世人仅听到名字，便觉得毛骨悚然的刑法，在冥殿之外浮现。远远望去，依旧可以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冰针，在燃烧的火焰中闪烁着晶莹的光泽，美丽而残忍。
    我转过头，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冰火交融的奇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噩梦。
    这样过去，我还能有命，再见她一面吗？
    朝云哥，你是在逼我放弃吗？
    可是，我却想要赌一赌。
    “别太过分！”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将这四个字从嘴里艰难的吐出，无痕红着眼转过身，“碧痕”在手中闪过青茫，一瞬便指在了朝云的面前。
    “碧痕？”没有被人威胁的愤怒，朝云看着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微微的弯了弯嘴角，不屑的笑道：“就凭你，也想守护她？”
    碧霄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竟然把“碧痕”也给了他。难道他以为，仅凭一把神剑，便可以守护她了吗？他会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想要她的性命，而凭她现在的能力，又能撑得了几时？还不如当初就死在灭神台上，还能够少受些苦难。
    面对他的嘲讽，无痕并不在意的笑了笑。紧握住长剑的手，是因她才存在的执着。
    “我知道我不自量力，可是我一定要带她走。”无痕无比坚定的说道，在朝云的面前依旧笑得那么的从容不迫。
    “随便，我不会拦你。”这本来也是朝云的本意。虽然气她，恨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她的性命。
    十年前如此，此刻亦如此。
    无痕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带她离开，再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朝云转过身，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不理会身后震惊的注视。
    青茫的长剑隐没，无痕道了声多谢，转过身，朝着那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女子笑了笑，伸出手说道。
    “冰山美人，我们走。”可无痕的手还未触碰到她的衣袂，紫茫一闪间，他只能什么也做不到的定在了那里，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冰山美人？”看着她指尖燃烧的光芒，无痕几乎快要疯掉。
    她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做！
    我慢慢的站起身，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句。
    “对不起。”没有顾虑你的感受，任性的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放开我，冰山美人！”无痕挣扎着吼道，却终究冲破不了她的束缚，只能绝望的看着她朝他浅笑，轻轻地摇头。
    我笑了笑，然后决然的转身，朝着那地狱尽头走去，听不清他声嘶力竭的挽留，试图阻止我的呼唤。
    我不能停止，已然前行的脚步。
    否则，必定遗憾。
    “不要去，不要傻。”被她禁锢的神力无法凝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离他远去，直到火光淹没了她的身影。
    “天瑶，回来！”无痕几乎绝望的放弃了挣扎，只是本能的朝着前方，歇斯底里地吼道：“笨蛋，给我回来！”
    那是刀山火海，是等同于灭神台的死亡之路呀！
    为什么？为什么明知道会死，还能那样的义无反顾？
    她不是，还要继续活下去吗？
    “冥皇朝云，放开我！”不能这样提心吊胆的等待，无痕只能把唯一的希望，全放在了朝云的身上。
    “就算我帮你解开了咒印又如何？你以为你能带走她！”朝云太清楚，那个倔强的女子，只要认定了什么，任谁也阻止不了她近乎偏激的执着。
    即便，是雪心。
    “我会带走她，一定要带走她！”不管用什么方法，不论她是否会怨他，无痕都一定要这么做，并且必须这么做。
    “可是，我改变主意了。”朝云走到无痕的面前，扬起若有若无的嘴角。
    “什么？”无痕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的确是这样说的。
    只是，什么叫改变主意？改变什么主意？
    “既然她要赌，我便陪她赌这一次。”朝云也很想知道，那个女子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无痕皱了皱眉，似从他的话中知道了她坚持的理由。
    可是，值得拿命去拼吗？
    漫天的火光掩埋了青色的身影，从无痕的视线中刹那消失。
    这一场赌局，究竟谁输？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