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发生在忘川之上的一幕幕无法忘记的回忆，在不久的未来中，成为了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勇气，徘徊在生死边缘里唯一不变的温暖。
    “师兄，冰姐姐？”那站在湖面的少女，被我和无痕的注视而显得莫名其妙，不由得问道：“你们干嘛都这样看着我？”
    看着她不解的表情，在轻轻飘过的微风中，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仿佛刚才出现在我脸上的表情，只是一场并不真实的梦境。
    “月儿？”无痕那带着颤抖的声音，不敢相信的质疑：“你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不舒服？”而那个少女却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摇摇头，兴奋的说道：“师兄，我好像在做梦一样。”
    说着，她张开双臂，轻轻的在湖面转了个圈，伴着如铃的笑声，仿佛翩然灵动的蝴蝶，纷飞在落音缤纷的画卷。
    那如铃的声音，翩翩的舞蹈，虽不会惊艳到让人叹为观止，却可以令所有人都羡慕着她的天真烂漫。
    只是，这样的单纯可以持续多久？
    一如既往，那需要怎样的奇迹？
    未来有太多的变数，而永远太远，谁都掌握不了那变幻莫测的瞬间。
    “嘻嘻！”如铃的笑声还响在耳边，那翩翩起舞的少女，在泛不起涟漪的湖面，为这个悲伤的世界带来了希望的明天。
    “月儿？”那轻如云烟的声音，让我不由的皱了皱眉，再也无法从他脸上找到温暖灿烂的笑容。
    或许，我早已习惯了他的笑容，想要看到他的笑容。
    “她的心中只有爱，没有恨。”我站到他的身边，用淡淡的声音，将他心底的疑问回答。
    “有爱无恨？”他的爱里，也是有恨的吗？无痕也不知道答案。
    “单纯的爱，是没有痛苦和妄想的。”我不得不承认，我羡慕这样的天真。
    因为，我从不曾有过这样的单纯。
    我的爱里有恨，比爱更痛的恨。
    “妄想？”听到她的回答，无痕苦笑着点点头，将嘴角的笑容变为了苦涩。
    是啊！他妄想改变结局，扭转宿命的轨迹，哪怕与天抗衡，也绝不能看着她走向神形俱灭的终点而不去阻止。
    这样的愿望，竟然是罪恶吗？那么无痕也不知这世间，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善恶究竟用什么来区分？
    “无痕？”我知道，他心中的那个愿望，我知道，他对我的那份感情。可是，我却没有回应的资格，以及对抗命运的勇气。
    他朝着我笑了笑，用那双曾经温暖了我的手，再一次握住了我的掌心，将那抹不去的伤痕掩盖。
    “我不会放手。”那双写满坚定的眼，紧握住我的手，不给我任何挣脱他的机会，旁若无人的朗声说道：“哪怕天诛地灭，我也绝不会放手。”
    听到他犹如誓言的话语，我只是微微的笑了笑，没有震撼，更没有感动。
    无痕，我早已不再相信誓言。
    “天瑶，你可以不再相信任何人，但我依然愿意为你，义无反顾！”他如此说道，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一般。
    他如此隐晦的表白，让我想起了那个在生死边缘的约定，那个说不会弃我的男子，也曾经用这样的眼神，凝视着我淡然一切的双眸。
    但结果了，我所有的痛苦，全部都拜他所赐。
    事到如今，我还敢再相信任何一个人的誓言吗？
    “天瑶。”他抓住我试图挣脱的手，不知何故的微微蹙起了眉头。“怎么办了，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压抑着太多痛苦的脸，漠然的抽出了他紧握在掌心的手作为回答。
    幸福于我太奢侈，我要不起。
    爱太痛苦，我情愿选择用恨去延续。
    “我不是碧霄哥，我不会压抑自己的感情，更不会只是傻傻的守护你。”我可以用沉默来拒绝他不知何时生出的感情，却不能用沉默将传入我耳中的声音阻隔在风中。
    “冰山美人。”那双被风吹得冰凉的手，被他再度握在了手中，那样的温暖，好似想要融化掉我所有的冷漠，将我所有的坚强，全部粉碎。“是我爱得太卑微了吗？以至于让你连敷衍我的言语也没有！”
    我不由得皱了皱眉，不是因为指尖传来的疼痛，而是因为他眼里流动的悲伤。
    我不知道，为何他也会爱得如此绝望？
    我所认识的无痕，他的眼中不是只存在明亮的吗？
    月依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总是吊儿郎当的师兄，竟会有如此认真的时候。
    可是，这样个性决然的两个人，真的适合吗？那个坚强得让人心疼的冰山美人，在经历了那么多的苦痛后，还能再敞开心扉的去爱吗？
    “天瑶，你可知我恨极了你的淡漠，仿佛连自己也不在乎的样子！”恨她的坚强，恨她的淡然，恨她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却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甚至连性命都可以拿来当做赌注，让他担心，让他心痛。
    “咳咳！”月依再也按耐不住的轻咳了一声，在无痕投来的目光中娇笑，仿佛没有听到他愤怒的控诉。“师兄，你不是把我当成空气了吧？”
    不过这个“空气”她当得很是欢喜，不然这么“独特”的表白，错过了可就太可惜了！
    “师兄，你可真会挑地方。”月依指了指漂浮在四周的幽幽绿芒，万分佩服的白了无痕一眼。
    冥界的忘川，竟有人会选择在这样的地方表白？更不可思议的是，任谁都是深情款款的示爱，怎么到了她师兄这就成了责怪？
    如果这就是爱，会不会太过痛苦？
    那么她还是不爱了为好。
    我听着那个少女的声音，看着他缱绻在眼中的挫败，竟有种隐隐生疼的感觉，仿佛他这一放手，便再也抓不住那份温暖，就像那个弃我而去的女子一般，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化为云烟。
    “对不起。”他淡淡的笑了笑，努力让自己恢复到从前的模样，轻轻的放开了我被他握得有些微红的手。
    我不由得皱了皱眉，不是因为他的苦笑那么的悲凉，而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少年，在我还未察觉之时，就已经悄无声息的渗入了我的生命，在我想要阻止的时候，才发现已然太迟，他的悲喜甚至已经开始影响着我的情绪。
    很危险，这个少年很危险呀！可我却放纵着自己的那一份脆弱，卑微的想要得到那并不属于我的温暖。。。。。。飞蛾扑火，最终只会是万劫不复！
    “即便世界只剩一分，生命只剩一秒。”淡淡的声音，在忘川之上响起，一如从前的清冷，却说着恍如誓言的话语。
    不是他不能放手，而是我不想放手，那份奢侈的温暖，于我而言，或许是比生命更为重要的梦想吧？
    不是愿望，不是妄想，只是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最本能的寻求。
    “你也愿意和我，并肩走下去吗？”在他不解的眼眸中浅笑，将漫天的光亮暂时聚集在我的身上。
    无关爱恨，只是那么简单的走下去吗？
    震撼！前所未有的震撼！让无痕几乎以为那在他面前浅笑而语的女子，只是这点点光芒中的幻觉，一眨眼，便会如云烟般散去，只留下无限的追忆。
    “即使我那么的任性，那么的偏执，你也依然愿意将那样的星魂为我而照亮吗？”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那样璀璨的星魂，竟会为我而绽放，只愿为我而闪耀。
    只是，我却没有接受的勇气。除了恨，我已经不敢去爱任何人，不能去爱任何人。
    可是，我却可以接受他的温暖，与爱无关，只是怀着不同的目的，一同去到所谓的未来。
    “师兄？你不会高兴得傻掉了吧？”月依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家师兄漠然不语的样子，用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笑道：“好了好了，回魂啦！”
    笨蛋师兄，还不赶快回答！这么好的机会也不知道把握，简直蠢顿如猪！
    将那个少女的着急看如眼中，我没有忘记，我最后的那个问题。
    “无痕，你确定你不会后悔？”我也不敢肯定的问他，而他的沉默却是我未曾料到的意外。
    我猜不到在那双黝黑的眼睛中，究竟涌动着怎样的波澜壮阔？又或，是怎样的心痛愤怒？
    我没有料到他的回答，更没能料到他出人意料的平静，嘴角扬起的那一抹从容的幅度，在月依的惊讶中，伸出温暖的臂膀，将我搂入他敞开的怀抱。
    垂在两旁的手，没有抗拒这样的温暖，听他倾诉从未想过要隐藏的情衷。
    “听到我的回答了吗？”他温柔得仿佛可以溢出水来的声音，让我原本冰冷的心感受到了一丝淡淡的暖意。
    我闭上眼，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心也奇迹般的柔软了下来，随着他蛊惑的心跳，梦魇似的轻言。
    “我已经是一无所有的人。”一无所有，却仍然拥有你的陪伴，月依的依赖。
    不是亲人，不是爱人，也不是朋友。
    我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却可以听到他突然加快的心跳，感受他用力收紧的双臂，将我包裹在他所建起的围墙，抵抗我所有的悲伤。
    “所以，请不要再让我绝望。”别再像那个人一样，说好了永远，却还是残忍的弃我而去，将誓言变为了再不可能会实现的谎言。
    “可是我爱你，很爱很爱你。”爱你，已胜过了生命。所以，要如何答应。。。。。。不再爱你？
    “无痕。”我轻叹，早已不是第一次对他的执着而感到无可奈何。
    不能停止爱我？那你就忍心留我一个人吗？
    “天瑶。”他笑着松开了怀抱，俯身凝视着我只是睁着的淡淡眼眸，低声感叹：“你并没有我所看到的那么坚强呀！”
    他在说什么！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雪心，你听到了吗？这样一模一样的话语，疼惜又无奈的表情。
    雪心，你回来了吗？
    回来了吗？
    那么，我还可以再相信吗？
    我淡淡的笑了笑，将那份卑微的愿望埋葬在忘川的湖底，再不去触及。
    眼前的这个少年，是我所认识的无痕，从来从来都不可能是我的雪心，也不会成为我的雪心。
    “你该相信你的眼睛。”那样你才不会痛苦，才不会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你付出的人，义无反顾。我该是你唾弃和憎恨的罪人，你手中的长剑也不该为我而挥舞。
    可他摇头，深情而温柔的说道：“可是，我只相信你。没有理由的相信你，不管对错的相信你，在曾经的迟疑和怀疑后，深信不疑。”
    他写满坚定的眼睛仿佛不容我去质疑。可惜，我却无法让他不再失望。更不能告诉他，其实，我相信。相信无痕所说的那个永远，相信终有一天会到来的黎明。
    “你的承诺太多，即使我不会失望，也不会去选择相信。”没有躲避他受伤的眼神，仿佛我所说的一切都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你就那么不愿相信我嘛！”他低低的笑了笑，双手用力的抓住我的肩，失控的朝着我吼道：“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痛，指尖陷入肉里的感觉，竟然也可以是这样痛的。
    无痕，为什么你会那么的绝望？碧霄他究竟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师兄！”月依被这样的无痕吓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不懂，也不明白，为何刚刚还在的温馨和感动，会在那么短的瞬间变成了让她想要流泪的悲伤。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他依旧还是这样的问道，将头抵在了我的额头，昏暗了我的视线。
    我不想怎样，也不知道我想怎样。
    “冰山美人。”再次听到这样的称呼，竟让我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我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这四个字呢喃，我只能听到他轻不可闻的话语，在我的耳边如烟飘过。
    “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让我感觉你还活着。”将神力四溢，让温暖的光芒将她快速流逝的生命，强制停在了这一分一秒。
    原来，这才是他突然失控的原因。
    真是个傻瓜！
    “没有用的。”我挥挥手，阻止他无济于事的消耗，用那双苍白而冰凉的手，捧起他原本应该灿烂而笑的脸庞。
    “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无痕知道，他阻止不了她的固执，更改变不了这已成事实的实现。那么，他还能为她做点什么？
    我笑了笑，将唯一的愿望说与他听。
    “我想要看到无痕的笑容。”我不要你用生命来证明，我只要你用生命来实现对我所有的承诺。“一直看到无痕的笑容。”
    “天瑶。”他轻唤着我的名，如我所言般的朝着我浅笑。
    “咳咳。”看着完全忘记还有那么一个自己的两人，即便不愿，月依也不得不出声提醒：“我真的不是空气吧？”
    这变来变去的气氛，似乎已经不再重要，那个她想要得到的答应，也不再困扰。
    对视的瞬间，我和他同时笑了起来，仿佛认识许久的故友，有一种幸福的感动。
    “冰姐姐。”少女的娇笑声中，那从未被人亲近过的手臂，被月依挽在了手中。
    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毫无准备的我露出了难得错愕的表情。
    “冰姐姐，你真美！”而她的话语，更是让我不知所措。
    “马屁精！”无痕鄙视的看了月依一眼，故意和她作对似的说道，将目光聚集在了那个女子的脸庞。
    若不是月依的惊叹，只怕无痕到现在都不会注意到那张绝美而孤傲的脸，没有任何的修饰，便足以胜过这世间的万千美丽。只是，那个并不美丽的初遇，吸引着他的从来都不是那令人窒息的美丽，而是她满身的秘密，她的坚强，她的偏执。
    “那是因为你没长眼睛。”月依也如此还击道，不满的哼了一声。
    “我说月儿，我没有得罪你吧！”只有在面对这个妹妹的时候，无痕才会觉得如此的轻松快乐。没有刻骨铭心的爱与恨，伤与痛。
    “自己去想！”不想理会那个笑得白痴的无痕，月依直接把问题重新抛给了无痕。
    “姐姐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美！”发自内心的赞叹，绝不是无痕所谓的阿谀奉承。
    微愕后，是浅浅扬起的嘴角，因她脸上的笑容，那般的蛊惑人心。
    “肤浅！”无痕立刻跟她唱起了反调。
    “你也一样！”月依也不甘示弱的回敬道。她才不相信这天下会有人不喜欢美丽的事物，更何况是这样惊为天人的美轮美奂。
    “呵呵！”经她这么一闹，无痕也觉得快乐了不少，不由的笑了笑，指了指对岸的曼珠沙华，意有所指的问道：“我们要怎么过去？”
    分割灵魂的痛苦，若无必要还是直接跳过为好，他可没有那个冰山美人那么厉害，什么痛都可以忍得了。
    那个少年的轻语，将我脸上的浅笑淹没，相视的瞬间，轻风拂面，淡去了残留在昨天的温暖。
    冥河的尽头，等待着我们的又将是什么？
    是腥风血雨？还是暗潮涌动？
    “闭上眼睛。”我淡淡的说道，指尖燃起的光芒，在地上开启了通往冥界的法阵，更预示着我掌控不了的未来，将我们三人的身影淹没在了神秘的深紫中。
    重归寂静的冥河，再找不到一丝生命的迹象，死一般的沉寂，往复循环，不曾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