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卷二】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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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皇上?”
一直低首陷入沉思的帝王,这方才看了他一眼。极为冷郁的瞳眸让侍者心惊的同时,也出了身冷汗。内侍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可要用膳?”
年轻的帝王却只是皱着眉头,摆手示意他退下。
“是。”侍者得到命令立即退下,触动了龙鳞的后果就在前日里便知道了,他可不想再来一次。
帝王这几日的心情显然是不好的,而就在前日他就因为多嘴而逆了龙鳞。眼见帝王眸色一沉,当时他也不管帝王是否责难,几乎是下意识的趴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奴才知错,奴才罪该万死。不该惊扰皇上!皇上恕罪!请皇上饶奴才不死!!!”
帝王冷眼看匍匐在脚下,没由来哭喊着恕罪的人。唇角勾着冷酷的笑意,忽然就起了恶劣的心思:“你说自己罪该万死,可又让朕恕你不死。这可是欺君之罪,你说朕能饶你么?”
闻言,侍者一愣。随即哭爹喊娘一般道:“皇上,奴才知错了。求皇上饶了奴才吧。皇上???”
匍匐在脚下的人哭爹喊娘的样子,让帝王直觉反胃。顿时,厌恶地蹙了眉:“罢了,你起来答朕个问题,答得好,朕便饶你一命。”
总算止住了那扰人的噪音,却见侍者面露惶恐。宇文饰非冷笑着解释:“放心,不会太难。跟你的本分……很有关的问题,肯定答得出来。”
“是、是。奴才一定如实回答。”侍者忙屏息静候,心下祈着千万莫要太难。他七岁入宫,连私塾亦不曾上过。根本就没读过什么书呀,更不可能认识字。
正求神拜佛着,忽听帝王道:“你也是朕的臣子,朕需你如实回答。”
“是,奴才一定如实回答。”心下却越来越惶惑,这个愈发乖僻的帝王要问什么。
心跳的撞击声,似乎在这沉郁如水的大殿内尤为明显。
良久,忽等到帝王的下文划破这齐泰殿一池沉郁:
身为臣子者,是否----------
君要臣死,便不得不死?!
闻言,侍者惊至怔忪。看来今日是难逃一死了,连声音也已颤抖变形:“是,是如此。”
然而等了许久,却不见帝王下令。反而来自帝王的压迫感,却一下子消失。
侍者惶惑的抬头,却看见帝王已离了龙座,往殿外走去。
“皇、皇上?”
侍者惶惑不已,如今少帝的喜怒无常人尽皆知。虽然心下犹自害怕,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紧追几步跟上。
恰在此时,前方帝王忽侧眼看了这胆小的内侍一眼。逆光之下唇角上扬的弧度,模糊的不近真实:“罢了,朕今日饶你一命。至少你的答案,朕并不讨厌。”
刚刚,帝王是笑了么?
侍者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竟是如此令人冻结的,冷酷笑意啊。
侍者从呆愣中回神,却见帝王已出了齐泰殿,忙大着胆子紧步跟上。
直至,出了皇城。侍者愈加惶惑,皇帝这到底是要去哪儿?还有这一身便衣是……?
直到最后,帝王在城郊一处清冷的宅邸前停下。
——这是?
不算精工雕砌,却异常别致的小苑。
分明已达深秋,却隐见小苑内草香青葱。浅淡的与这深秋违和的青色,为这荒郊小苑多了分异样的遗世之感。碧玉青葱掩映处,一袭白衣隐约浮现。苑中小楼之上独酌的白衣公子,看不清面容只隐见身姿颀长。奇异酒香四溢,竟连小苑外也能闻得。萦在鼻端心底,极浓却也,极醇。
他仰头偷偷看帝王的面色,却见帝王正眸色深沉的望着高楼之上。
那人白衣蹁跹,隐见一只瘦削的腕骨凭栏煮酒。风姿绰约,堪称绝代。缱绻若飞之间,竟似要振翅而去。
……振翅而去?
宇文饰非被心底突然冒出的念头,怔地微微一愣。蹙了眉心,本就沉郁的面色愈加地凝峻。
内侍瞅见那面色,正犹豫着是否要继续跟着,恰好帝王的命令传来:“你便在楼下候着吧。”
“是。”然视线,却依依不舍的。最后望了眼,那重楼之上的白衣缱绻,蹁跹若飞。
帝王的样子,看来是来发难的。然而那白衣公子却似无知无觉一般,兀自将酒温热递与昔日友人。
多日不见,竟又见清瘦。衬着一袭宽松白衣,竟是愈加的出尘。削瘦苒弱之后,便是日益苍白的面颊。愈加显得眼底那滴朱砂,凄艳欲滴。
你凭栏煮酒,可是为谁?
帝王沉郁的眉眼里,隐隐痛心。
“皇上,今日为何而来?”白衣公子饮酒入喉,苍白面颊上渐起一丝红润。
明明酒香四溢,宇文饰非却觉难以入口。想要责备的话,在肚里沤烂,却最后拿友人没办法:“若非魅上告与朕,朕竟不知你已搬到了这里。楼上风大,想喝酒为何不下楼去喝?当真要病死吗?!病死的话,朕可不会给你收尸的!”
闻言,白衣公子若孩子一般做诧异状:“不会吧?我堂堂大湘国库竟然如此空虚么?连皇上给曲某收尸的钱,也出不起了?”
苍白的眉目,惊讶一般的瞪圆。连带着眼底的妩媚泪痣,竟是如此生动。
被这一句话噎得不知作何回答的宇文饰非,结果只能苦笑。是谁说的?公子聆水善解人意,为人若水温润无波的呀。
他宇文饰非要以他堂堂大湘皇帝的名义,对外爆料:其实,公子的内心是很恶劣的!!!
【远在凤陵的凤陵狐狸不屑道:这本王早知道了,还用你说?!】
即使是多年的友人,宇文饰非却也极少见到这样的曲聆水呀。果然这世上没有什么时永远不变的吧,那么人心呢?
——也可以,无条件地相信么?
宇文饰非没好气道:“哼,朕的国库再充足也不会给自找死路的人收尸!”
曲聆水却不以为意:“皇上日理万机,大驾光临寒舍。难道,只为了讨论皇上喜欢帮什么样的人收尸?”
闻言,年轻帝王忽将面色一沉:“你……明知朕为何而来。”
白衣公子低眉饮酒,面色若常。
“朕知道摄政王这个位子留不住你,可如今你回来了。你要什么,尽管开口。朕,自会满足。”
早在当年,崇明便千方百计以各种留住他。其中,当然不乏高官厚禄。可——
曲聆水看了眼面露忟色的帝王,微叹:“你知道我不看重这些。”
闻言,宇文饰非像是泄了口气一般,转而软了口气:“就算是为了朕,也不肯么?聆水曾说过,会与朕一起守这天下。聆水可是全忘了?”
白衣公子眉心若蹙:“我从不曾忘。”
语气确定的一如当日他说:一直,我便站在你这边。
不错,自小他便一直站在自己这边。可是,又有什么是绝对不变的呢?若是有那么一日,我望你莫要恨我。
——这样的念想,果然太奢侈了么?
你的心里,果然还是有怨的吧?你怨失却自由,不得不停留在一个地方。你怨这皇家,你怨先帝。你渴望的,始终是这层层宫墙之外的广袤的天空。
像是勾起了极远的回忆,年轻的帝王似失了魄一般喃喃道:“你心里,果然怨朕么?”
白衣公子将友人的失魂看在眼里,只浅淡地低了眉目:“不,我不怨你。”
闻言,宇文饰非自嘲一笑:“那,便是恨了?这么多年,你竟隐地如此之深,真是难为你了。”
曲聆水深深望了他一眼,似要在他的脸上探寻到什么。只是那本是文雅面容上的难言情愫,让人看的真切,却太难言明。
“我不恨你。”触及友人的目光,曲聆水复又道:“但我也曾说过,莫要让我后悔才好。”
“朕答应你,云逐曖…朕不杀他。”然而帝王却忽然答非所问。
白衣公子眉目清寡,似不置可否。
“北越新王登基。朕正想着派谁前去庆贺,岂料北越王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曲聆水继续饮杯中酒液,静等下文。
公子聆水的耐性贩可是相当惊人的。
“北越王心中的合适人选,是你。”提及此事,宇文饰非直觉头疼:“前北越王膝下无子,世人皆知。你不想知道北越王究竟是谁么?”
“……”
见他掠起眼眸,他冷冷一笑:“……是你的,故人呢。”
闻言,清隽公子竟微微一僵。
“不错,是他。”像是知晓曲聆水心中所想,帝王勾唇而笑,音调里带着奇异的神色:“当年,你父亲手下的……傀儡。”
他还记得,曲聆水看着他,满眼的惊讶。
“启禀皇上。”
门外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伴随着一阵争执声,宇文饰非蹙眉正想喝止,随后门被打开,闯进来一个人。贴身侍者栏他不住,随后跟了进来,跪在一旁。
而那擅闯者却不卑不亢的直立在殿中,毫不畏惧的望着这片土地的帝王,却正是天同那张年轻的脸。假死之药,几日奔波,北越异动——这一切的一切,是他的任务。
他开口,有些微的疲累:“天同奉摄政王之命,参见陛下。”
帝王眸一眯,其中有些微兴奋的光芒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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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呀——”
还未进门呢,便听到某人极富穿透力的声音,穿越凤陵王府层层高墙,直闯入凤陵王爷日常所在的藏心阁来。
“王爷啊——!”
陆薄奚很无语,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啦。干脆跟自家主子建议趁早都打发到大街上卖艺去,凭这嗓门,吼个三两嗓子吸引客源绝对不成问题。然后继续发扬光大,说不定最后就融资上市了呢。
【十三(惊惧状):怪不得凤陵是全国首富呀,原来是小奚有远见!】
陆大管家手下奋笔疾书,忙碌之余抬起眼睫掠了来人一眼,波澜不惊道:“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他居然问出什么事了!焦小将几欲绝倒,正在努力寻找合适的措辞。
另一边陆大管家已经很不客气的开始打起了瞌睡:“有话快讲。”
焦小将满头黑线:昨夜彻夜不归,只怕是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吧……比如,花街啊,柳巷啊。【水:你确定不是凤陵狐狸经常去的地方么……?】
当然,这些话打死焦小将也不敢在他陆薄奚面前讲。
陆薄奚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回答,天知道他昨晚一直在藏心阁批文件批到今早,困得要死了啊。吃了饭后,又接着窝在藏心阁,天知道他已经多久没回自个儿屋啦。【水:说道这个,表示对焦小将为毛知道昨夜小奚屋里没人感到好奇。】
最后犹豫了片刻,焦小将认真道:“陆伯来了。”
陆伯来了——
只这短短的四个字,吓出了陆薄奚一身的冷汗!
“什么!”他蹭的站起来,然后瞪了焦小将一眼:“我爹来了?你怎么不早说!”
“是你一直打断我好不好!”某人理直气壮。
陆薄奚叹了口气,“到哪儿了?”
“已经出了王爷的寝殿,正往这里来。”焦小将跟在他身后团团转,“怎么办?陆伯说要给王爷复查伤势,啊啊啊啊……!怎么办!我最怕陆伯念了!”
能怎么办?他爹来要人了!可这个时候恐怕自家主子已经出了凤陵地界了。他们上哪儿找个凤陵王出来啊。
陆薄奚在屋里踱起了步子,冷不防停下来,跟着身后围着他打转的焦小将一头撞上了他的背。陆大管家老大不客气了,眼一瞪,焦小将气焰立时矮了半分:“你跟着我做什么?还不快拦着我爹!”
焦小将嘴一撇,“那是你爹,又不是我爹!凭什么我去!”
陆大管家脾气也上来了:“那是谁帮着王爷出府的!”
天知道,为什么他陆薄奚只是一个管家啊,为什么要每天收拾这么多的烂摊子啊!
面对某人的怒气,焦小将的气焰立刻就矮成了一团,最后只得举手投降。
对于最后陆焦二人如何应付陆老爹,这个自然不在某人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此时此刻这个某人已经骑着马,而这批马已经欢乐的撒丫子跑在草地上,离他们的凤陵郡很远很远了。
“客官,您要的酒菜来嘞~!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的先下去了!”
酒菜普通,食器也不精致。然而那桌的年轻客人却能将优雅发挥到最淋漓尽致的境界。
眼眸狭长,隐约带了点风。流薄幸的意味,唇也薄极,却不是那种刻薄的薄,弧度和色泽都极好。一袭红衣,诉不尽的风。流。这样的男人对于女人的杀伤力,无意是极大的。
临近的几桌有女客的都纷纷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那个风流俊雅的公子哥,惹得身旁男伴愤愤不平。令人气愤的是,偏偏那个受到众人瞩目的焦点对此毫不在意,自顾自的极为从容。
他优雅的消灭了食物,然后留下银两融入在客栈门外的人流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附近几桌女客伸长了脖子,直到再看不见了才把目光收了回来。不过难掩失望的目光,还是让身旁的男伴小小不爽了一把。
“诶,我跟你说,你有没有觉得刚刚那人长得很眼熟啊。”
耳尖的几个人立刻竖起了耳朵听,女客们出于对失望的一点弥补,而男客们更多的是出于对于同性的极度无奈。于是几个人便坐到了一起,像是要挖出什么重大机密一般。
另一个人搡了他一下,笑他:“得了吧你,人家一看就是个富家公子,能跟你眼熟不成?”
“谁说这样就不许我眼熟了啊。”男人立刻嚷了起来,顿时换来其他几个人善意的笑容。对此他自己也不大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是真觉得他眼熟,不满各位说,小弟祖籍凤陵。一年前才出来经商的,以前都在老家做点小本买卖。”
“哎呀,说重点!”男人啰啰嗦嗦的说了大堆,立刻有人催他。
“我这不是要说了么!”他搡了那人一下,而后故意压低声音,“各位知道凤陵王么?”
“这当然知道啊,现在三岁小孩都知道的!”
一个女客忍不住插嘴:“我听说长得也是人中龙凤呢。”
几个男人白了她一眼,女人嘛!总是喜欢外表美好的事物!
“我这凤陵人,怎么说也看过人王爷巡游嘛!欸,我跟你们说啊,刚刚那小哥,长得很像凤陵王呢!”
“怎么可能,人家堂堂一个王爷没事孤身跑这里干什么啊!你八成又是在骗人吧!”
“欸,我说真的嘛!”
“不信不信!”
“各位,菜来嘞——!”小二从后堂出来,笑着打趣道:“怎么,牛皮张你又在唬人啦?”
“什么唬人啊!”被唤作牛皮张的男人不满道。
小二也不理,只是跟其余几个人说:“诸位可别听牛皮张胡说,他哪儿什么祖籍凤陵啊,我敢保证,我陈小二在这儿住了多少年,他牛皮张就在这儿住了多少年。他啊,这是逗各位呢还!”
“哦——”众人听得小二哥解释,见自己的酒菜也一一上桌,便纷纷散了场儿去,便留下牛皮张一个人郁闷的扒自己碗里的大白饭。
这时候,不知道谁说了一声‘隔壁村的第三条街那王阿婆的闺女的侄女的发小的女儿真是个大美人啊’,于是众人来了精神又投入了新的议论话题中。
一方小小的酒室之中,顿时盈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人声。与街外的热闹极为融洽。若生如浮游,便是这般。
那是前往北方商道的最为重要的一个要塞之一,北越与大湘的丝绸交易也在此来往。
这里往来经商的旅客络绎不绝,他们带来彼此的故事,聆听属于别人的故事,都是匆匆过客。所以即使那个俊美的年轻人再怎么令人侧目,也只是在片刻之后,人们便将其忘却,重新融入了另一个话题之中。
然而,当时在场的在多年以后,或嫁做人妇或已为人母的女客们,无不忆起多年前在一家小小客栈里的怦然心动。这种心动,仅是存在于少女时期。作为毕生最美好的回忆,在以后的日子里,被不经意想起时,化作唇角一抹淡淡的笑。
不过无论如何,当事人是不会知道的了。
走出很远之后,年轻俊美的公子哥抬头望了望天。
西北方的天空是铁一般的冷灰色。
他唇角笑意如霜。
========================================================【卷二】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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