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十二点半，夜深人静了，工厂那边也早就没有了灯光。
    小赖开着一辆集箱双排座轻卡，车上载了四个人，停在了梁玉箫住的院坝里。
    房东全家都在城里面，家里就一个七十几岁的老太太，早就睡了，听见了些响动，知道是梁玉箫他们，不可能是贼娃子来偷盗，就懒得起来。
    梁玉箫听见车响车停，就走到楼口上，在朦朦月色下，见小赖已站在院坝里向他招手了，就轻声说：“都收拾好了。”
    四个人就上楼，提的提，背的背，一趟就搬完了所有东西，梁玉箫都没东西可拿了。
    梁玉箫把门钥匙插在锁眼儿上，就和小赖最后下楼来，坐上了车。
    小赖开着车，往城西南方向而去。
    朦胧的月色中，虽然光线不好，但路却很空，车行很快。
    但因太远，还是走了差不多两小时，才来到一处一楼一底的农家院子里，停下车来。
    小赖下了车，对四个工人说：“你们把梁厂长的行李往楼上搬，小声点儿，莫惊醒了房东。”
    说过就叫上梁玉箫二人，上了楼，拿出钥匙，打开了第一道门。
    进到房里，拉亮灯，小赖把钥匙交给梁玉箫，说：“这是老板给你租的，房间里面有卫生间，煮饭在楼下院坝那边的敞篷瓦房里。
    “主人只有老两口在家，男的姓方，是居民组会计，女的姓周，他们晓得你们今晚上过来，这会儿就不惊动他们了。
    “你这就先铺开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白天，就先安顿好生活，到处逛逛，熟悉一下环境。
    “明天吃晚饭前，我来接你们，老板明晚上给你们接风。”
    “好的，赖哥你也早点儿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们了，赶着睡一觉。”
    小赖补充说：“另外，为了古总明天找不到你，你从现在起，一定不要打开手机哦！干脆，你把手机卡抠出来算了！
    “那我们就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儿休息。”
    小赖开车走后，梁玉箫一看，这间房子面积不小，还装修了的，卫生间也宽。
    屋里面有一架半旧大床，一个半旧衣柜，一个半旧梳妆台，家具还挺齐全的呢。
    不过，再放张旧书桌，还是很宽绰的。
    梁玉箫就铺开床，赶着睡觉了……
    第二天，森鑫这边，见从来都不迟到的梁玉箫，到九点都没来上班，古旭阳以为梁玉箫病了。
    古旭阳就打电话，但系统说，该用户关机。
    因没几步路，古旭阳就步行走到梁玉箫住处去看。
    听房东说，昨晚半夜，好像来了个汽车。
    古旭阳就上到楼上，见全部搬迁一空，只有钥匙插在锁眼儿上。
    古旭阳心里就已经明白，梁玉箫因嫌工资低，甩手走人了！
    哼，你梁玉箫嫌工资低要走人，咋个也该明说一声嘛，真他妈的不地道！
    不消说，古旭阳心里把梁玉箫恨出了狗油：你这种人，再求到老子这里来了，倒给老子拿工资，老子都不要你！
    古旭阳下楼，把钥匙还给房东，回到厂里，给古旭光说了这个事。
    古旭光说：“梁工这人应该很有本事，我们把他放走了，确实可惜，早知道，我们该给他三千工资！”
    古旭阳说：“这都是马后炮了，现在他把电话都关了机，摆明了就是要躲我们嘛！
    “算了算了，反正好卖的产品装配图也补得差不多了。唉，老爱跳槽的人，留也留不久的，算了！”
    后来，随着森鑫的生意越做越大，古旭阳不得不认真考虑梁玉箫曾经给他提过的建议，逐渐走上了规范管理的路子，这才有了六七年后的员工超过五百人的森鑫家具公司呢！
    当然，古家以后再聘管理人员时，工资就开得比较高了。
    于是，客观上就形成了不管是工艺，还是管理，还是一些产品思想，特别是管理人员的工资待遇，梁玉箫一直都在给别人当铺路石！
    可他梁玉箫自己，却从来没有享受到走平路的滋味儿！
    ……
    第二天，直到九点过，梁玉箫才醒过来。
    洗过脸，打开门，只见女主人在楼下洗衣服，梁玉箫就下了楼，说：“你好，你就是周姨吧？这下可要给你打麻烦罗！”
    “哪里哪里，你来了，我还闹热些呢。我们老方早晨见你还没睡醒，就没惊动你，上班去了。”
    周姨爽朗地说。
    梁玉箫漱洗过后，给周姨说了声要出去逛逛，就出门去了。
    出了院门，一拐就上了乡村小公路，梁玉箫现，那头半里远处，好像是个十字街口，就信步走了过去。
    结果，这儿虽然不是什么场镇，连居民组办事处都不是，但因为是乡村公路和社区公路交汇的十字路口，就形成了一个微型场镇，除了各种店，还有个小小的农贸市场。
    哈，住在这儿，吃饭买东西，可方便了呢！
    梁玉箫就去找家餐馆吃早饭，吃早饭时，他想，有一整天时间，不如一会儿把周边环境熟悉远一些……
    下面，再来从油漆业务员小赖说起。
    小赖所在的这家油漆厂，老板叫董学兵，小赖是董学兵的表弟，等于是帮表哥跑业务。
    董学兵很年轻，现在都才三十来岁，高大白净，略微偏瘦，留着学生头，简直还像个年龄偏大点儿的在校大学生。
    董学兵确是是读过专科大学的，在大学学的是化工，毕业后就到油漆厂打工，一搞懂了，就到内京来自己开厂。
    虽然开厂四五年了，但销量一直不是很好。
    因为，董学兵是学生出身，打工又是在大品牌厂家，就一贯坚持做好油漆，不会打伪劣厂家的小算盘，只会卖老实屁股。
    董学兵的工厂很小，并无厂名，《信得过》牌油漆，倒是好漆，但成本在那里挂着，售价就下不来。
    直到现在，不管小赖有多努力，也才有十几个识货的，或者像古老板一样坚持用好材料的中小家具厂在用《信得过》牌油漆。
    还是在送漆到樟香家具厂去试漆的过程中，小赖亲历了梁厂长试漆，是按混合液的价格来比价，才学到了推销《信得过》牌油漆的绝招，这才又发展了几个稍大的家具厂。
    当然，推销油漆这东东，并非性价比高，家具厂家就都欢迎的，随着主人公梁玉箫后面的遭遇，就会知道，这里面水还很深。
    不过，油漆这产品，只要掌握了配比技术，选对了原材料，生产起来是非常容易的。
    只消一间教室那么大的屋子，放上一个大搅拌釜和几十个装几种原材料的大油桶，就是一个小油漆厂了。
    生产对于董学兵来说，太简单，而销售，才是难题。
    所以，董学兵做梦都在想，怎样才能大大拓宽销路，把《信得过》牌油漆做到他打工的那家厂那么大。
    小赖在樟香获得识货的、会选择性价比的梁玉箫认可后，这才有了给梁玉箫介绍工作的动机。
    不过，小赖的动机，无非就是图能够多一个用他们漆的厂子。
    直到小赖知道了梁玉箫到森鑫去了，在一次闲聊时，和董学兵聊到了梁玉箫。
    开始，董学兵也就当闲聊来听，但听来听去，董学兵就生出了一个想法。
    于是，董学兵就给他老婆和小赖说：“我们不是一直都在想方设法扩大油漆销售吗？我想，把梁厂长请过来，给我们开个家具厂，一来嘛，家具本身就能赚钱。
    “二来呢，我们的家具质量做好了，就是卖油漆的示范样板，有利于油漆促销。
    “三来，我们就可以用家具厂做基地，针对我们的油漆客户，培训家具生产管理，不是我们的客户的，要想学习生产管理，那就得先成为我们的客户。
    “这样，必然能很快做大油漆销量，我们把油漆厂办成年产值过亿的规模，就为时不远了！
    “你们都说说，这样能行吗？”
    董学兵这个思路，确实很好，所以，两人听了都说好。
    小赖就问：“董哥，那我这就去找梁厂长面谈罗？”
    董学兵自有他的狡猾之处，不能够这就让小赖去告诉梁玉箫，说：“诶，莫忙嘛，自古道，好事不在忙上呢。
    “梁玉箫不是刚到森鑫不久吗？我料定，梁玉箫在领工资前，是不会走到别处去的，我们新征的土地，也还在办理之中，不急这点儿时间嘛。
    “古家兄弟，不是开工资体脑倒挂吗？当梁玉箫领了第一个月工资时，必然会很失落，那时，小赖你再去挖他，保准一挖一个准！
    “等梁玉箫到来后，我们就开始修第一期家具厂，但是，现在最好不贷款，还是少修点儿石棉瓦厂房，将就用着。
    “等油漆销量大了，家具厂也赚钱了，我们重修油漆厂时，再一并修成钢构厂房。
    “这样，等土地落实了，梁玉箫可能也该领工资了，我们掌握好时机，就把梁玉箫”硬聘”过来。”
    ……
    难怪，梁玉箫人还没来，董学兵就先在修厂地块的旁边，把住房都先租好了呢！
    董学兵给梁玉箫租住的这里，就是三河居民组，房东就是三河居民组的会计。
    在冥邑星球的东冥洲，一个邦和一个省大小差不多，一个州则介于一个地级市和一个县之间的规模，州以下的基层社区，大致相当于一个镇乡，而一个居民组，就大致相当于一个村的规模。
    董学兵征的这四十亩地，就是三河居民组的土地。
    到下午五点过，小赖开着他的面包车来接梁玉箫了。
    梁玉箫坐上车，小赖递给梁玉箫一张电话卡，说：“我们董总另外给你买了张电话卡。
    “你把你原来卡上的联系电话，用小本儿抄下来，就别用了，免得古总他们老给你打电话。”
    梁玉箫接过卡，说：“好的，我今晚上回去就换卡。”
    面包车在郊区公路上行驶了近一个小时，来到城西郊区，开进一个占地不过三亩的小院子。
    面包车停在院坝里，几人下了车。
    小赖就指着好像早就站在小楼下面等他们的几个人，介绍道：“梁厂长，这位就是我们老板董学兵，这位是老板娘邵瑶。
    “这位戴大眼镜儿的，是老板娘的哥哥邵老板，开IT公司的，还是在职大学教授呢。
    “那位老太婆，就是董总的母亲了。”
    说过，小赖又向董学兵他们那一家子说，“梁厂长嘛，都说得很多了，我就不再介绍了吧。”
    董学兵和邵老板就上前来，一人握着梁玉箫的一只手，说：“久仰久仰，欢迎欢迎！来来，屋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