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班前，焦厂长就叫裘显寅召集工人，他亲自宣布了对尹主管的工作调整和对梁玉箫这个“工艺质量总监督”的任命。
    焦厂长还以厂规的形式，宣读了梁玉箫提出的那三条要求，并特别强调，这是总经理来厂，气得踢了尹主管一脚后，下的死命令，谁敢不从，就要谁的命！
    而岳凌邦在车间暴骂和脚踢尹广财的时候，车间里有不少工人亲眼看到的呢，所以这一宣布，把所有工人都吓着了！
    从此，梁玉箫每天一多半时间都泡在车间里，专门针对油漆工段，督促各环节工人做到位。
    因为焦厂长当众宣布了梁玉箫的职责，工人们不再明着抵制了，却阳奉阴为，暗地忽悠。
    开始，工人们以为说说而已，并没当回事，仍旧糊弄了事。
    梁玉箫呢，也不再多说，就只要见到不合格的已完成部件，打个招呼，就开个条子，注明某人某批产品质量不过关，不能算工资，去找裘厂长、焦厂长签个字，再拿着条子去叫工人限时返工。
    这一次，岳老板发了火，还威胁说要取尹主管的命，裘显寅也不敢不签梁玉箫拿来的条子。
    这一招还真见效，工人一见条子，就听话地返工，一旦合格了，梁玉箫就当着工人撕毁条子。
    处罚了几单拒不返工的后，工人都害怕梁玉箫开条子了！
    当然，很多工人都在心里、在背地咒骂梁玉箫。
    但是，却不敢再恶语相向，表面上都听说听讲的，一下子就“乖”多了！
    当然，质量也就明显好转了。
    曾经打过梁玉箫那伙人，好些天都显得特别尴尬，生怕梁玉箫报复他们，会吹毛求疵，故意给他们开条子。
    在督促工人认真做好质量的同时，梁玉箫也在观察和分析，找到了边楞锯切口做完油漆后总要显现毛刺，和满板翘皮脱层的原因。
    梁玉箫发现，这个厂的灰底工，一接到木工的白坯，就厚厚地刮灰，虽然现在要求砂磨合格了，但漆面漆干透后，或早或晚都会翘皮脱层，边楞也总要显现毛刺。
    一想到这里，梁玉箫回忆起了雄峰家具厂的灰工是怎么处理的。
    为了对工人有说服力，梁玉箫故意当着工人拿了五片木工刚交过来的托盘，按雄峰家具厂的做法，自己做起了灰来，并给工人说，他做这五片，拿谁的还是算谁的计件量。
    梁玉箫先拿过白坯，用一百二十号的砂布，全面砂光砂平木质表面，不忙刮灰，先刷封闭底漆。
    这样，在补灰前，就把表面木刺凝固住了，而边愣切口上的油漆，会渗透两三毫米，漆干后，木刺根本冒不出来。
    干白坯涂了稀释度比喷涂底漆稀一些的封闭底漆，三几分钟后就能手摸了。
    这时，除了节瘤钉孔裂缝补点儿灰外，就不再满刮灰了。
    接下去，就要等漆干透，但这个时间，与等待厚灰干透能再次砂光，大致差不多。
    封闭底漆和少量补节瘤钉孔裂缝的灰干透后，梁玉箫就用一百八十号的砂纸砂光——
    这一砂出来，不管是平面，还是边愣，全都像磨光了的石板面一样光滑，还泛青色！
    工人们都看着梁玉箫做的，梁玉箫砂好后还没解说呢，就有工人说：“要是都按梁工这么做，我们还少了满刮灰的活儿呢，原来满刮了灰也要涂封闭漆，用的时间也多些呢！”
    那些工人，谁都没弄明白，封闭漆涂在干灰上，沾不到木质，干灰层隔开了漆膜和木质，正是脱层的原因。
    梁玉箫就趁机说道：“师傅们，这就是大屿的外企的做灰方法，你们都看到的，方法做对了，反而还少做活儿。
    “这样，你们是不是活儿比原来轻松，质量比原来的好多了呢？”
    接下去，梁玉箫向那组工人把这五篇托盘借来，拿到贴纸车间去找他的黄土邦老乡两口子贴纸。
    那两口子现在不敢再糊弄了，拿过那五片托盘，就觉得比那些灰工做的好贴，结果一贴，才发现比贴满刮灰的好贴太多了！
    特别是用木滚筒辗压过后，简直就像砂磨光滑了的木板！
    原来那个不爱答理梁玉箫的柳师说：“梁工，你咋不早叫灰工这么做啊？贴这种板件，我们省事得多呢！”
    那个女的也说：“老乡，你往天光叫我们辗压，说实话，满刮灰，又砂得毛糙，我们不敢辗压呢，一辗压，木纹纸就会被颗粒顶破呢，像你这种做法，我们就敢放心辗压了。”
    再接下去，梁玉箫把这五篇托盘拿去叫底漆工喷底漆。
    底漆工倒是没啥，反正喷啥都是那么喷。
    等底漆干了，梁玉箫拿着这五片托盘到干砂车间，当着干砂工来砂。
    梁玉箫先用三百二十号砂纸把底漆表面砂平，再用六百号砂纸把三百二十号砂纸的砂纹砂掉，而且是顺着木纹砂。
    没多久点儿功夫，干砂工也没觉得有多费事，因为一眼就看出了底子很平，砂起来就快，五块非常光滑的干砂托盘就砂好了。
    当然，梁玉箫也给干砂工做了一番讲解。
    最后，梁玉箫拿到面漆房去，面漆工一看这个笑果，禁不住笑了，说：“以前光说我的面漆没喷好，那种癞疙瘩干砂件，我咋个喷得好嘛！”
    面漆工立即停下正在喷着的板块，把这五块喷了出来。
    面漆工说：“梁工，等干透了，你拿去给焦光头看看，我是不是喷不好！”
    这个效果，面漆干了后，面漆工看了，自己都想笑。
    这五块的面漆干后，梁玉箫就拿去请焦厂长看。
    焦厂长初看到这个效果，像个小孩似的，赶紧拿到姜主任办公室里，忍不住笑，说：“嘿嘿，老姜，来看看，像不像客户拿来的样板？”
    姜主任一看也笑了，说：“客户拿来的样板都旧了，哪儿有这五块好看呢？”
    焦厂长说：“老姜，你去把所有管理人员，包括小组工头，全都叫到我办公室来！”
    人到齐后，焦厂长说：“大家都来评评，这五块的质量怎样？”
    各人都来拿着细细看了，都说：“跟样品一样，都有这么好就对了。”
    焦厂长就说：“既然你们都说好，那就请梁工给你们说说，应该怎样做！”
    梁玉箫向大家介绍了这种做法的改进方式后，说：“焦厂长、裘厂长，马上召开油漆工段开会吧，由你们来宣布，命令工人都这么做，不会做的，就由我来教。”
    焦厂长见质量如此之好，简直像捞到了救命稻草，忙说：“裘厂长，快快去召集开会！”
    ……
    从这天以后，灰工不用每块都全面刮灰，不仅少了刮灰这道活儿，连车间都要干净得多！
    最高兴的是贴纸工，因底子好了，就太好贴了！
    而且，喷底漆后进入干砂，比砂做厚灰的板件，那可好砂多了，干砂工不再担心砂破底漆膜而缩手缩脚！
    废除满刮厚灰了，平滑的底子，挨流程做过来，干砂工就算已经砂得很好了，却也并不比以前慢，反而还更好砂了。
    面漆工喷着也舒服，同样是那么喷，这下子就喷出了好质量，倒显得面漆工有手艺了！
    每个环节都比满刮灰快了一些，进度就明显加快了，最主要是质量合格了，谁都高兴。
    当然，流程上已经刮了厚灰的，焦厂长亲自督促着把厚灰砂掉，重新刷封闭漆，也就与改进了工艺的板件一样了。
    工艺这一改革，就基本没有返工了。
    工人见到了少做冤枉活儿的好处，也就不再在背后咒骂梁玉箫了，当然，也就不再怕梁玉箫转到面前来开条子了。
    因灰底工艺改革和做不好就不算工资的措施，至高无上的产品质量，从此焕然一新！
    梁玉箫遗憾地想，要是黎老板的家具也有现在这个质量，那该多好啊！
    质量一做好了，焦厂长姜主任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都暗暗称赞着梁玉箫。
    但裘厂长却感到大大的不妙了！
    从建厂到现在，裘厂长从来就没有做好一件产品过！
    这个梁玉箫一来，处处冒风头，对他这个生产厂长的地位，简直就是一种威胁……
    梁玉箫呢，他推出的工艺改革和管理措施见了显效，干劲十足，浑身是劲儿，心里哪里会去想到人与人斗的事儿呢？
    质量做好了，郑图山心中暗暗高兴，觉得梁玉箫这一改进，加上他打样救了急难，心里笃定，蓄谋很久的那个计划，妥妥地能够实现了！
    ……
    这一冬，镇元大酒店开业后，很多客户都称道岳老板的ＫＴＶ舒服，间间家具都不同，包间名字也好听，每次来都有新感受，因而生意一直红火。
    虽然前期做的托盘返了工，但给梁玉箫授了权后，三十万片优质托盘，还是如期交了货。
    岳老板顺利地拿到了全部货款，心里很是高兴。
    因镇元大酒店ＫＴＶ家具的成功，焦厂长受到了岳凌邦开厂以来的第一次夸奖。
    这个老小儿，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这一天，焦厂长上班来厂时，特意带了两斤凉拌肉，三斤炒花生，四瓶瓶装凉邦老汗烧。
    到了下午下班时，焦厂长叫上姜主任、梁玉箫、裘显寅和郑图山，在他的办公室里摆酒庆贺。
    这一次吃酒，焦厂长特意没有叫钟成军和钟永红，不知他二人心里是啥滋味儿？
    焦厂长怎么可能叫他两个来吃酒呢？当时，打他们两人耳光的心都有了！
    这个凉邦，还真是梁玉箫刚来那天看到的特雅轩犍老板吃饭时那样，都在拼命挣钱，遍地都是老板，就是特别不会吃。
    全国各地都有地方特色小吃，凉邦却除了捣年糕，什么好吃的都没有。
    要是在梁玉箫的家乡吃这样的方便小酒，怎么也有香肠、卤肉、腌腊、油炸排散、豆腐干、炒花生米、莲花胡豆之类。
    可焦厂长要答谢一下梁玉箫和郑图山二人，再盛情，也就是买几斤带壳炒花生，凉拌肉都是有盐没味的。
    几人坐定，姜主任拿出纸杯，给每个人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