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到傍晚时候，店外的蒸笼还高高堆着，满满一屉又一屉的包子被芬姐搬回到后院厨房，而田竹竿旁边专门用来收用过的面碗筷子的木盆也只有十几个碗筷，桌上摆着的两盆和好的面，宛如没动过一般。
    芬姐来回进出时，看看柜台方向又看看那几个面盆，欲言又止的满脸犹豫，直到她将店外的蒸笼都搬进厨房之后才磨蹭的过去问，“店主，明天我还过来吗？”
    候渝沉默了一会才点头，“明日继续。”
    说完，他将芬姐和田竹竿今天的工钱交给他们，目送俩人离开之后，候渝也关上店门出去。
    开心美食铺仍然人满为患，不过这个时间段了，店里客人大多都是些出来逛累了的小夫妻，或者三两结伴同行的年轻姑娘们，还有几桌边聊边喝汤的中年男子们。
    候渝进店点了一碗鸡丝面，口感鲜嫩，不过只吃半碗左右，店外有一行年轻学子们结伴进来，刚好就在他旁边桌子坐下。
    店伙计热情上前介绍，“……鸡丝面可续一次面，汤另算钱，几位要吃什么？”
    “还有鸡汤呢？”有一位学子慢条斯理的看了眼墙上挂着的菜牌，随口道，“我还以为这猴子街的店铺就只会熬猪骨汤了，吃了这两年可腻得不行，来碗……鱼汤吧。”
    同桌学子嗤笑，“喝什么鱼汤，腥得很，来碗鸡丝面，加个蛋。”
    “鸡汤。”
    “鱼汤”
    店伙计满脸笑容，“几位，我们店里新开张，你们点了几碗，可以送一碗汤，送的那碗喝什么？”
    “都行，除了猪骨汤。”
    店伙计笑眯眯道，“好嘞，猪骨汤确实没什么好喝的，不瞒您说，我们店里虽是刚开张不久，但远近闻名，这附近不是也有一家姓候的店铺售卖猪骨汤吗，昨天小的还看到那候店主过来点了鸡汤，嘻嘻，估计他们自己熬汤的也腻了猪骨，专程过来尝我们店里的鸡汤呢。”
    学子大笑，“不是吧，这卖的都差不多，还过来尝你们家的汤？”
    店伙计意味深长的笑道，“可不是嘛，那家今天早上的生意可一点也不如我们家店铺，包子都卖不出去。”
    另一学子饿得很，催促道，“别说了，先去端面过来，饿了。”
    店伙计去后厨交代，出来时顺手收拾了几张桌子上的空碗，见旁边有一桌客人点的鸡汤面快吃完了，瞥一眼，好心提醒道，“我们家鸡汤面可以续一次面，您还要……”
    店伙计话未说完，认出这人是候渝，附近面食店的店主，想起刚刚背后议论的那几句，尴尬的撇撇嘴，端着托盘到柜台那里找掌柜了。
    候渝只吃一碗面就足矣，吃完后，将铜板放在桌上，起身离开，走到店门口时，开心美食铺的掌柜坐在门口的矮木墩上斜眼看他，“候店主，过来吃面啊？”
    候渝客气点头。
    掌柜盯着他打量，十分防备，不知他来做什么。
    候渝有些不自在，加快步伐离开，快到店门时，抬头看了眼自家店门，然后才慢吞吞进店。
    开心美食铺的掌柜仍站在门口，揪着店伙计道，“他是不是来抢生意的？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店伙计心虚道，“估计是来看看咱们店里的生意吧，听说他家今天的包子都没卖多少。”
    掌柜满意点头。
    次日一早。
    慧姨和芬姐将桌子和蒸笼都搬出来，刚蒸的包子热气腾腾的，见有人从店前走过，便吆喝道，“素包两文，买两个素包可以喝一碗猪骨汤。”
    而田竹竿则在蒸笼桌旁架了一个油锅，等油一热，便将昨日没卖完的包子放进去用油炸。
    一袭青衫的顾岳停在蒸笼前，又看看油锅，“候店主呢？”
    候渝刚好拿着辣酱走出来，见是熟客顾岳，便打声招呼，“顾先生，要吃素包子还是炸包子？”
    顾岳轻笑道，“怎么还把包子拿来炸了？”
    “昨天生意不好，包子没卖完，丢了可惜，重新上锅蒸的口感也不好，不如试试油炸，”候渝将辣酱放在油锅前的桌上，道，“价格也便宜些，两个三文。”
    刚好，第一批炸包子可以出锅了，田竹竿不太熟练的将炸包子往面盆大小的竹筐里一放。
    包子都经过油炸，看着焦黄焦黄的，但看着还不错。
    候渝自小到大吃过很多次煎包子，都是早晨没卖完的包子，晚饭时候母就会用油煎过，放一点点盐，又香又酥。
    不过候渝没试过用油锅炸过的包子，也不太有信心，见炸包子出锅了，拿起一个，轻轻一咬，入口的炸包子，外酥里嫩，口感很香。
    不输刚出锅的包子。
    顾岳站在旁边看着他，将铜板放在桌上，“我也尝尝吧。”
    田竹竿连忙用油纸给他装了三个炸好的包子。
    顾岳不急着吃，拿着包子道，“再来一碗汤吧。”
    候渝让田竹竿继续炸包子，他正要去舀汤，想起什么，交代田竹竿和芬姐等人，“买三个肉包的客人就送一个炸包子，最好早点把昨天的包子都卖完。”
    慧姨抢先道，“好，店主放心吧。”
    候渝进店，将包子放在柜台上，然后去舀汤，将汤碗放在顾岳面前。
    “顾先生，您去喝过前面那家新开的开心美食铺的汤吗？”候渝忍不住问道。
    顾岳一怔，“只去过一次，我之前和同书院的其他几位先生经过，本想带他们来你店里喝汤的，但那时你店里关门了。”
    他细细皆解释原因始末。
    候渝倒是不介意，“那他们家的鸡汤，鱼汤是不是真的很好喝？”
    “还行。”顾岳见候渝心不在焉的回到柜台吃包子，也不喝汤了，起身走过去道，“或许，你可以试试多加些别的汤，面。”
    “若是口味和价格一直都一成不变，那生意确实容易被别的刚开张的店铺抢走。”
    候渝听进去了，“多谢顾先生提醒。”
    顾岳仓促转身，重新落座时，又忍不住去看柜台后那双认真看着店外的侧脸，很漂亮。
    油炸过的包子便宜好吃，因此基本没有客人介意这是昨天的包子，等炸包子卖完了，还有人过来问新出锅的包子能不能也炸一下，价格可以按照新鲜包子的价格给。
    田竹竿，芬姐，慧姨几人忙得脚不沾地。
    不到辰时，所有包子都一售而空。
    慧姨收拾蒸笼和油锅，而芬姐和田竹竿则开始忙着和面做桃花面，阳春面。
    不过包子虽然今天都卖的差不多了，但是桃花面和阳春面却和昨天差不多，吃的人不多。
    午后，慧姨收拾好店里店外的锅碗蒸笼之后，就拿了今天的工钱先离开，候渝看着店里煮面灶台旁还剩着的一盆面，交代芬姐和田竹竿二人守好店，然后他去了一趟南街。
    午后的南街人少。
    候渝多选了几样菜，茄子、玉米、白菜、青椒，萝卜，莲藕，绿豆，蒜等等十几样菜，然后又去肉摊前转了一圈，买了鱼和排骨，还有猪耳朵。
    满满当当一大堆东西。
    他买的东西很多，除了菜店会送货上门之外，肉摊主也答应等一下送过来。
    所以候渝先回店里，还未到门口，便听到对面饼店门口有人在阴阳怪气的说什么：“我就知道同行是冤家，呵呵，过来吃个面喝个汤的，第二天就学别人家，还买几个包子送一个包子，呸！”
    候渝脚步一顿，往对面看去。
    饼店门口，开心美食铺的掌柜满脸愤怒的坐在店门口，因为午后生意一般，附近几个糕点铺和糖水铺的店主都一样在旁边聊天，目光复杂。
    饼店老板磕着瓜子，“行了行了，石掌柜，大夏天的发什么火，大家闲聊几句得了。”
    开心美食铺的掌柜姓石，他一看到候渝回来了，眼睛斜看着瞪过去，“活该昨天包子卖不出去。”
    候渝听明白了，开心美食铺是以为候家面食店今天买几个包子赠一个炸包子是学他们家，所以特意跑过来骂人了。
    但是……
    他是为了早点卖出昨天剩下的包子。
    而开心美食铺是新开张的活动，这根本不一样。
    候渝生气的拧着眉，刚一进店门，看到店里芬姐正在和一个穿着打扮都极其像是江府侍女的女子在说着话，田竹竿正无聊的在旁边扫地。
    店里几人一看到候渝，那侍女立即起身，目光盯着候渝看，却没吭声。
    候渝隐约觉得她有些眼熟。
    应该是江府的侍女。
    候渝现在一点也不想再接江府的订单，犹豫一会，还是过去道，“店里近日不接订单，麻烦您回江府说一声。”
    侍女诧异的看他，“我不是江府的侍女。”
    “？”候渝不解。
    田竹竿扫地到门口，忍不住说，“店主，对面那个石掌柜都骂了半个多时辰了。”
    芬姐拿出一张写了几个歪七扭八的字的纸条给候渝看，“这位姑娘说她家小姐要吃包子，不过今天包子都卖完了，她出双倍的价钱，要我们现做二十个包子，还有十人份的汤面，等一下送到逆兮阁的天字二号房。”
    候渝注意力被转移，“好，我知道了，那你先去和面。”
    侍女离开店里。
    田竹竿拿着扫把，站在店外听对面石掌柜阴阳怪气的叨叨，又回头看看无动于衷的店里，心想，难道这姓候的双儿是个软脾气？那以后这店里的活计，他可以偷懒了。
    而店里，候渝不放心的交代几句芬姐调菜馅时要掌握的咸淡之后，等芬姐去舀面粉了，便忍无可忍的走出店里，直直走到饼店门口，看着那骂了大半天的石掌柜道，“你店伙计逢人就贬低嘲笑我店里的猪骨汤，这笔账我可还没和你清算吧。”
    石掌柜脸色大变，支吾道，“我怎么知道他说什么了，我又管不着。”
    “那你将他叫来，我问问他，是他自己胡扯还是有人叮嘱他胡扯，”候渝又补充道，“也不知道他除了背后消遣贬低猪骨汤之外，有没有再说别家的什么。”
    糖水铺掌柜反应过来，怀疑的看了眼石掌柜：“……”
    饼店老板娘把瓜子一收，拿扫把出来冲石掌柜道，“行了行了，说的也差不多了，回你自家看店去吧。”
    糕点铺掌柜若有所思的背着手，慢吞吞的也回了自家店铺。
    石掌柜无话可说，赶紧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