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很微妙，拉进距离的方法简单到从三根油条开始。
    陈东站在超市外面，对着正在超市里面的穿着外套的马毅然招了招手，就看见马毅然笑着跑了出来。
    “今天穿的挺厚的。”陈东看着马毅然正低着头拉着自己棉袄上面的拉链。
    马毅然头上的黑发已经开始越来越长，头发前端金灿灿的发梢开始扫眼睛了。他似乎不太喜欢这样的长度，不时的伸手想要将前面的头发拨弄到后面去。
    “对啊，东哥，你也要穿厚一点了，不然这样冷的天，容易感冒。”说着，马毅然朝着空中哈了一口气，看着空气中的白雾飘散，然后将手插在了自己的口袋里面。
    最近气温下降的厉害，他的鼻头都有些冻得发红。
    两个人站在人行道边，准备等待着绿灯过马路，陈东看着马毅然时不时伸出手来，将额前的发弄到后面去，就是这么一下又一下，他的手关节都有些发红。
    北方的冬天，风，总是刮得像冰刀。
    “东哥，绿灯了！”马毅然看着对面的绿灯亮了起来，想要迈开步子，余光撇着陈东似乎还站在原地，转过身就看见陈东盯着他的头发看着，伸出手来戳了戳陈东的脸。
    马毅然的手指头尖带着凉意，戳在了陈东的脸上，陈东的鼻子也冻得有些发红，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你先过去，等我一下啊。”陈东说着就退了一步，朝着后面跑去，马毅然看着陈东跑步离开的背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的眼睛亮晶晶，因为笑容而眯起来，好像这样就将那落进眼睛里面的那枚星星锁起来一样。
    陈东跑到超市里面，他站在货架边上，看着上面花花绿绿的夹子，最终拿起了一个带着海浪纹路的夹子，简单，不花哨，却包容。
    第一次见面是在才搬来的那个下午，马毅然还是一头黑发，站在楼底下，一边问着，一边就将手上的椅子搬了上去，絮絮叨叨的说着，从张大爷家的煎饼说到李阿姨家的斑点狗，从西边的植物园说到东边的花鸟市场。
    打开窗帘，太阳洒落在房间里面，空气中微小的灰尘跳跃着，他站在光影处，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笑来。
    怎么形容，就好像，怀里忽然间撞进来了一枚小太阳，惊的他心胸发烫。
    马毅然站在马路边看着奔跑来的陈东，因为奔跑陈东的脸色有些发红，站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侧着低下头喘息着。
    一枚蓝色波浪纹的夹子放在陈东的掌心，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干什么？”
    “给你的。戴着就可以把手插进口袋了。”陈东喘了几口气说道。
    他有些不好意思，马毅然不是女孩子，夹子什么的，果然还是很女生吧，他这样想着，伸出的手，微微的缩了缩，就看见马毅然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手指冰凉，手心滚烫。
    “你帮我。”马毅然感觉到自己手掌下面的脉搏，跳动着的节奏，还是松开了手，低下头来。
    “啊？好。”
    陈东觉得自己有些紧张了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好紧张的，他安慰了一下自己激烈跳动的心脏，伸出手，将额前的头发微微的撩了上去，打开夹子，将黄色的发梢与黑色的发根连接在了一起。
    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果然舒服了很多，不然我眼睛前面就好像挡了个刷子一样。”马毅然耸了耸肩膀，将自己的衣服领子提了提，他想要遮住自己发烫的脖颈。
    陈东低低的应了一声，他抿住了唇，其实，这样根本阻挡不了想要上翘的嘴角。
    绿灯在一次亮了起来，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陈东小心翼翼的将眼神飘在马毅然的身上，其实没有刘海精神一些，他总是害怕被身边地这个人发现自己这样的小动作，比如眼神，比如因为走路而会时不时蹭一下的肩膀。
    “东哥！”
    “恩？”
    “你偷看我！”
    陈东猛地停下了脚步，他的脸色无可避免的开始骤然变红，握拳，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面，轻轻的咳嗽了两下，眼神开始飘忽，想要说话去打开这个尴尬的局面，可是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能，去看着说这话的人。
    马毅然侧着脑袋，手背在身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溜溜的看着自己，他的眼角有些发红，又似乎是因为脸庞的红而蔓延上去的浅色。
    “没有。”
    他的眼睛里面没有讨厌与嫌弃，只是看着自己，陈东笑道。
    “有！”
    马毅然看着陈东的笑容，他也忽然笑了起来，因为没有了刘海的遮挡，他眉梢的弯度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没有哦”
    “就是有！都被我发现了。”
    小孩子的斗嘴，在这个冬日的晚上，两边的路灯倾泻在人行道的方块砖上面，也许是因为过度的工作，其中的一个路灯，闪烁了几下便彻底的熄灭了。
    马毅然忽然就在这里停下了脚步。
    “东哥”
    “恩？”
    陈东也停下了脚步，看着身后的人，他的手背在背后，也许是因为冷，而在原地垫着脚尖轻轻的跳了两下。
    “你身后有点灰，你转过去别动，我给你拍掉。”马毅然说着，就按住了陈东的肩膀。
    陈东听到，转过了身，马毅然的身子很自己挨的很近，陈东忽然间觉得今天的自己似乎穿的太厚了一点，要是不穿这个厚外套，说不定就能感觉到，他搭在自己肩膀上面的温度。
    马毅然看着陈东的背影，他的手按在陈东的肩膀上面，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灰，马毅然弯下了身，他贴近陈东的背，一个吻，落在厚厚的外套上面。
    一触即离。
    也许，这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吻，只是一个轻飘飘的触碰。
    似乎这样就能满足一样，马毅然这才伸出手在陈东的身后拍了两下。
    这里没有影子，这样也不会被发现吧，他这样安慰自己，匆匆站直了身子，不自然的舔了舔自己的唇，又害怕被陈东看出来什么一样，看向了别处，耳朵发红，只觉得滚烫。
    幸好是冬天，给自己一个借口，发反烧嘛。
    “好了？”陈东看着马毅然发红的耳朵，想要伸出手去捏一捏，恐怕这个人会捂着耳朵，猛地跳开吧，想到那样的场景，他的心就变得有些不自然的跳动起来。
    在五楼分离，就像是之前的那些天一样。
    马毅然看着电梯门关上，他捂着自己的嘴，跳了起来，明明之前就只是打个招呼就觉得满足，可是现在，越接近，越不满足，其实那个人很温柔，会在电梯里面满是人的时候，帮自己提过东西，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对着自己笑着点头。
    “蹲在电梯口干什么啊？”张巧云打开门想看看自己儿子回来没，就看见马毅然蹲在地上，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怀里一样。
    “回来了，我用下你的口红。”马毅然跳了起来，跑向张巧云，一把抱住自己的母亲，本想像平时一样在张巧云的脸上亲上一口，可是今天却猛地停下了动作。
    捂着在自己的嘴，笑的像一只偷腥的猫。
    张巧云看着自己的儿子，对着镜子，将口红抹在了自己嘴上，看的张巧云一脸嫌弃，这是涂口红还是糟蹋自己的化妆品呢？！
    然后撕下一张纸，将嘴印了上去，看着留着唇印的纸，笑的活像一个傻子。
    “你谈恋爱，亲嘴了？”张巧云现在只能想到这一个想法。
    “没有！我今天亲到了他背后的衣服。”马毅然说这话还带着一股子骄傲，恨不得将下巴都高高的扬起来。
    张巧云无奈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哦，那还真是厉害啊。”
    马毅然像是没听出来张巧云话里面的嘲讽一样，哼着歌将那张纸巾，叠成了小方块，放在了自己的小盒子里面，里面还有一个已经用过的暖贴，随后将自己的头上的夹子取了下来，手指抚摸了两下，也放在了盒子里面。
    盖上盖子，上了锁。
    “是楼上那个陈东？”张巧云想了想陈东的名字，自己应该没有记错。
    “妈！你怎么知道？！”马毅然大惊失色，还觉得自己掩饰的很好！
    “因为你妈我有眼睛。”张巧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儿子应该是没有情商这个东西才对，是因为生的时候，自己吃了什么不应该吃的东西吗？
    “这么明显？我觉得没有吧”马毅然不好意思的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呵！”张巧云咧嘴嘲讽一笑。
    陈东早上一如既往的起来的很早，天还没亮，走的时候看了看表，也才5点40，走到电梯跟前，他看着电梯门上面贴着的告示，因为本层故障，请用户到下一层乘坐。
    下一层乘坐，自己住的也不是高层，可是因为坐办公室的原因，他也不太愿意走楼梯，可是下一层的电梯上面也贴着同样的一张纸，就这样，一直走到了6楼。
    要不然走到5楼好了，说不定，还可以和马毅然一起等电梯，他捏了捏自己口袋里面装着的酒心巧克力，马毅然很喜欢巧克力，吃的时候，会不自觉的眯起眼睛。
    陈东也想过，为什么自己每天早上都会在电梯里面遇见马毅然，但也没有多想，他的脚步走到了五楼，停住了脚步，往前探了探身子。
    马毅然站在电梯口，穿着深色的棉袄，头发上面别的不是昨天的蓝色发夹，看不清颜色，应该是黑色的吧。
    陈东看着电梯门打开发出的亮光，马毅然只是看了看电梯里面，搓了搓手，继续站在了原地。
    又是一趟电梯，马毅然还是只是看了看，站在原地。
    陈东站在墙角，微微偏头看着，他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屏住了呼吸，可是心又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打上了一拳，让他的眼眶红了一圈。
    抬起了头，想要狠狠地舒一口气，可是又害怕自己发出什么大声音，他的手捏着在扶手上面，狠狠的捏着扶手，恨不得将这铁扶手捏出印子来一样，手指关节都在泛白。
    他迈起了脚步，往6楼走去，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胆小鬼！
    胆小鬼！
    胆小鬼！
    他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这样骂自己，他承认自己一直在害怕，害怕被别人发现与别人不同的性取向，也害怕被马毅然发现自己喜欢他，他的家庭教会了他伪装和压抑。
    可是，他忽然间就不害怕了。
    他站在了5楼与6楼的交界处，低着头，眼泪水涌了出来，不受控制，就这样不断滴落在地面上，他憋着气，蹲在了地上，轻轻的喘着气，从胸腔里面发成一声笑声来，震的他五脏六腑都在发抖。
    将手掌盖在了眼睛上面，湿润的液体，被他用手掌抹去。
    他在心脏上面锤了两下，站起了身子，走上了6楼，站在电梯门前，走进电梯里面，看着电梯停在了5楼，站在电梯口的马毅然，对着他笑着说“好巧啊，东哥。”
    是啊，好巧。
    陈东也笑了起来，他努力想要抑制住自己眼睛里面湿意，可是控制不住啊，从心里传来的感觉，好像就这样顺着他的心跳，爬上了眼眶。
    晶莹的液体在眼眶里面翻滚。
    他的嘴角上扬，眼泪却顺着他的眼角往下滑，马毅然看着陈东的样子，瞬间手忙脚乱了起来，没带卫生纸，他将自己的袖子一拉，给陈东擦眼泪水。
    可是越擦，陈东的眼泪水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陈东伸出手，握住了正在给他擦眼泪的马毅然，他的手心烫的就好像发烧一样，马毅然看着陈东握住他的手腕，抿住了嘴，想着陈东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委屈事。
    眼前的这个人，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好像那双眼睛里面只装了自己一样，他低下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呵。”他的笑声传来，又抿起了自己的上唇，陈东用另一个手将自己脸上的眼泪抹去，吸了吸鼻子。
    握着马毅然的手腕没有松开。
    伸出另一个手，将眼前这个黄头发搂在了怀里面，两个人身高差不多，拥抱在一起，耳朵也就贴在了一起，一左一右两颗心脏，都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东哥，你是不是工作不顺利。”马毅然将下巴放在陈东的肩膀上面，害怕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被陈东发现，小心的朝后面挪了挪。
    陈东摇了摇头，将马毅然拥抱紧了一分。
    马毅然张了张口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什么都没说出口，他一只手被陈东握着，伸出另一只手回抱了陈东，轻轻的在陈东的脊背上拍着，似乎这样就能安慰人一样。
    “我喜欢你。”
    陈东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些沙哑，说话间的呼吸洒落在了马毅然的耳朵上，他的心脏忽然间就漏跳了一拍，本来拍着陈东脊背的手，也猛地停顿了下来，放在陈东的背上。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爱你”
    到一楼电梯门打开，陈东一直抱着马毅然，在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说着，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笑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湿意，他直起了身子，看着马毅然，他眼眶上还挂着眼泪，却看着陈东的红眼眶笑着锤了陈东一拳“哪里有你这样告白的。”
    从握着手腕滑下，十指相扣。
    “你这样还怎么上班，红鼻子。”马毅然站在公交车站看着陈东的样子，红眼眶，红鼻子，这个人啊，哪里用说那么多遍，只用一次，我喜欢你，就能将他的心说的滚烫。
    烫的他的眼泪水都出来了。
    “没关系，我今天早点下班。”陈东侧身在马毅然的太阳穴落下了一个吻。
    温柔，坚定。
    马毅然忽然间涨红了脸，在陈东的唇离开的一瞬间，捂上了自己的太阳穴，看向了陈东，他的唇角带笑，眼睛里面装满了自己，真糟糕，心脏，好像被这个人握在了手心了。
    一个吻，落在了陈东的下巴上，伴随着一声“我也喜欢你。”偏着头想了想，眉眼弯弯“我爱你。”
    坚定不移。
    他握紧了陈东的手，恨不得扬起来向全世界宣布这个人，可是却又舍不得，又想把这个人装起来，装在自己的盒子里面。
    后来，他给他买了另一盆多肉植物。
    他给他每天晚上一个吻。
    他给他做了一辈子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