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应昭陪同宁前往灵山边沿巡查。
    世道大乱，各山之间皆有屏障阻隔，灵山自也不例外。
    大荒于仑者山突破，进犯海内，将仑者生灵屠戮殆尽，山神亦以身殉道。
    如今形势逆转，应昭势要将其从海内逐出，将一切终结于此荒芜伤心地。
    灵山与仑者山毗邻，但其间有禺槀天险，又加之山神屏障隔断，因而应昭并不大担心战火蔓延至灵山。
    但，世事难料，无人能知晓往后千千岁月。
    两人立于山巅，今日阳光大好，山间无一点云雾遮绕，他们能够清晰地望见远处山间的景象。
    应昭这些日子里已经见惯了杀戮，看向山下的眼睛里只有漠然。
    可宁却不同，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是惊讶，似是恐惧：“那是——仑者山吗？
    应昭点头，听见对方长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经历过洪荒混战，总以为海内与大荒的战乱比之凡尘也该相差不远，却未曾想到，会是这般的炼狱景象。”
    “应昭，”宁转头，问向身边人，“那些痕迹，那些……伤疤，究竟需要多久才能消弭，究竟需要多久才能再度重现生机？”
    “数十年，乃至百年。”应昭判断道。
    “无妄之灾，”宁微微摇头，惋惜道，“可叹，可哀。”
    应昭知道宁心中所思，伸手抱住他单薄的肩，安慰道：“放心，灵山，不会如此。”
    宁的心境并未因着应昭的话而有所缓解，他紧紧蹙眉，没有言语，只默默点头。
    “但愿如此吧。”宁沉默良久，于最后吐出一句淡如云烟的叹息。
    ……
    他们一路沿着灵山屏障环绕而上，在天边洒落的阳光照耀之下行走，在林间郁郁阴凉中穿行，待到天边云彩变作晚霞，弯月挂上柳梢，才携手归家。
    入夜，应昭辞别宁，准备前往军中。
    在临行时，却有一封神秘的来信打破了两人间空泛虚无的宁静。
    也不知寄信者是用了何等法术，竟是能径直绕过灵山屏障，精准地落入宁的手中。
    宁接过信件，左右端详了片刻，虽未见异常，仍不敢轻易拆看。
    应昭本是要走，见此状况，也好奇地查看了一番，倒是还真发现了些名堂。
    “司幽。”应昭面色沉如水，淡然吐出一个名字。
    “谁？”宁有些惊诧，“那位先前同你交过手的大荒统领？”
    应昭点头：“正是他，先前交战，他被我逐入西海，如今该是带着残部回了大荒。”
    “既是如此，”宁心中疑惑不减，“他将信寄到同他并无交集的我这处，又是为何？”
    应昭沉思，随后道：“其中缘由恐怕还得待拆开才能知晓。”
    他又补充道：“我与他虽分属两端，但其为人还算可信，这信已然沾染了他的气息，凡是见过他之人便能轻易认出。若真要害人，断不会如此放肆。”
    宁点头，信手启封。
    当含着封印的信封开启，淡淡幽光绽放，置于其中的纸张自行展开，其中只有短短一句话：“西北望，射天狼。”
    信纸展开不久，信封之上暗含的封印大亮，灵火自其上窜出，将信件焚烧殆尽，飞灰吹散，不留半点痕迹。
    “他这是——”宁眨眼，语带困惑，“在给我报信？”
    应昭双手抱胸，“啧”了一声，脑中思绪流转。
    半晌，应昭无奈摇头，幽幽叹道：“司幽这老东西，倒是把我们害得不轻。”
    一句语焉不详的“西北望，射天狼”，不知说者究竟是何意图，却足以令宁与应昭两人彻夜忧思了。
    灵山地处大荒边界，若以灵山为观者，西北天狼便是仑者山，但灵山石门同样位于西北，若说是以大荒为观者挽弓射向灵山，倒也并无不妥。
    再者，司幽毕竟为大荒中人，谁又能肯定，他这信一定为真？
    夜已深了，宁仰头凝望星空，于东南角找到了那颗明亮的天狼星。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宁低声默念，眼中倒映星河，不知心中几何。
    “应昭，”宁忽地转头，唤住身边人，眼中灼灼，“你觉得，我们究竟是天狼，还是长弓？”
    “若为天狼，便要加固灵山石门，若为长弓，便要死守仑者天堑，顾此必然失彼，合该慎重思忖。”应昭心下烦乱，只能暂且维持表面镇定，如此分析道。
    “不论你选哪一种，”应昭坚定承诺道，“我都会为灵山坚守另一处可能。”
    宁点头，眉间忧思不减。
    应昭抬眼，默默伸手抚平他紧蹙的眉。恰在此时，传讯忽至。
    应昭蹙眉，知晓离别时分已至。
    两人就此道别，一人奔赴战场，一人独守孤山。
    ……
    次日，宁传音：已加固灵山石门。
    应昭回应：已派重兵驻扎禺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