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九章窗外的鸟窝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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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完一场手术,钟涯伸了个懒腰,活动完全身的筋骨,打开手机一看,只有关陈风发来的一条消息。
    ——国庆节结束,我要是不看见你回来你这辈子都别想休假!
    钟涯笑了,把手机往衣兜里一放,枕着手掌步伐轻快地离开了手术室的更衣室,往沈玉的病房走去,沿途还回答了几个实习医生的问题。
    推开病房的门,小护士正给沈玉测完血压和体温,病房里不止有沈玉和钟倩,还有几个高管打扮的人在沈玉床前,喊着沈玉“沈老师”。
    钟涯承认,沈玉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一定是个好老师。
    有个寸头且带着眼镜的男人一看穿着白大褂的钟涯进来了,还以为是主任查房,连忙跟沈玉道别。沈玉制止了他,说道:“这是我儿子,不是查房医生。”
    听着这话,钟涯正好就把白大褂脱了,往臂弯上一挂,说:“别误会,我就是来看看我妈妈。”
    有个男人扶了扶眼镜感叹道:“沈老师的儿子是京华附院的医生啊,真是一表人才。”
    沈玉的几个学生恭维了几句钟涯,又和沈玉简单地聊了几句,钟涯就站在一边陪着笑,做足了礼貌。不久,他们就走了,寸头眼镜男临出门前忽然问了钟涯一句:“小钟医生,我们是不是最近在哪见过?”
    “哦。”钟涯厚着脸皮说道:“我大众脸,特别是口罩一戴,和普通医生几乎没区别的。”
    “不能吧?”眼镜男摸着头说:“就您这种年纪的副主任,头发又那么茂密,怎么和别的医生没区别?”
    “头……”钟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确实是附院头发最多的副主任,“那可能我们真见过吧,惊鸿一瞥,想不起来也正常。”
    眼镜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走了。钟涯关上门,靠在门框上松了一口气,他倒是能猜到眼镜男在哪里见过他。就在网上,京城八卦板块,至少从昨天下午起,他和符野就是板块红人。他倒是挺怕眼镜男认出他,这样沈玉大概会觉得很丢脸。
    学生们一走,沈玉就立马变了脸,阴沉沉地看着钟涯,幽幽地说:“你现在可是名人,打开手机都是关于你的新闻。”
    有那么一刻,钟涯觉得沈玉的脸上写满了“后悔了吧?叫你不听我的话。”
    “多大点事,没几天他们就忘了。”钟涯满不在乎地往沈玉床前的椅子上一坐,说:“你后天出院,梅列特预定了航线,我请了假,我们跟你一起回沪城。”
    沈玉和钟倩的表情感觉像在看鬼,目光上下扫着,想确认这是不是真的钟涯。
    钟涯的喉结一滑,只能先解释说:“梅列特他办巡回画展,下一站是沪城,我陪他一起,顺便回去看看他们,没别的意思。”
    话是这么说,但对面的母女两人都觉得现在的钟涯,就是决定和家庭和解。
    “你奶奶还不知道你和梅列特的事情?”沈玉提醒说。
    钟涯看了一眼钟倩:“我以为你已经帮我昭告天下了?”
    钟倩躲着钟涯的目光:“我一开始只跟妈妈说了,我以为你和别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见面了。”
    “哦。”钟涯翘起二郎腿,双手一缠往膝盖上一套:“没事,那就由我亲自去说。”
    “你奶奶会打死你的。”沈玉又提醒说,“她还拿得动她的拐杖。”
    沈玉说这话时,钟倩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蝴蝶骨处,钟涯看见了,没说什么。钟涯还有点意外,那根楠木拐杖可不轻,作为一个经历过脑溢血昏迷,又中过风的九十四岁老奶奶竟然还拿得动。
    “没事,最多就给我一拐杖。”钟涯没再往下说。他把“如果他敢打在梅列特身上我就跟她拼命”这话放在笑容里,留给母女俩自己体会。
    看望完沈玉钟涯就走了,回家的路上他本来想去白银馆找符野,但又想到今天可能要应付符野的老师,想到多尼多德那个看他像看原始人的眼神,他还是决定去趟菜市场,买点菜,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庆祝悬于颅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终于掉下来了。
    傍晚时,符野回来了,那时候,厨房的灶上炖着大骨汤,钟涯系着蓝色围墙在流理台上忙碌着。符野脱下外套挂上衣帽架,换上棉拖鞋,走到了钟涯身后。
    “你在做什么?”符野垂着眼帘问。
    “切包菜。”
    “我想表达的是,要做什么菜式。”
    “哦,手撕包菜,我上次做过,你不是很喜欢吗?”
    钟涯手里的菜刀一下又一下地切在包菜上,在符野怀疑的目光中,钟涯手里的刀一顿,改口说:“手切包菜,没事,理论上它们差不多。”
    符野满意地点点头。
    钟涯又问:“李遐的公关团队年薪不低吧?”
    符野没有惊讶,他勾起眼角,说:“百万华国币起步,怎么样?今天的策划案还满意吗?作为甲方,你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吗?”
    “没有。干得不错,对得起薪水。”钟涯将沾着水珠的包菜抓紧炒锅,热油和冷水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符野这个做水煮蛋都会碎壳的厨房废物很自觉地离开了厨房,免得影响钟大厨发挥。
    ——
    因为要坐符野的私人飞机回沪都这件事,钟庆扬第一次对符野垮了脸,不为别的,就觉得符野败家。他算了一笔账,他们五个人买机票,总共花费不到一万块,但私人飞机飞一次至少要在一万后边加两个零!
    钟涯看穿了钟庆扬黑脸的原因,只得把钟庆扬拉到一边,解释说:“这趟航班不止我们,在你的座位下边,是梅列特的作品,它们价值几千亿,包一条航线再动用专机不过分吧?”
    听钟涯这么一说,钟庆扬当然就没意见了,甚至还搂着符野慈祥地打听这架飞机的价钱。
    飞机起飞时,钟庆扬还想拉着符野唠嗑,然而,大多数时候,符野在飞机上都会选择睡觉,他的精神是经不起半小时以上的飞行的。好在钟涯挺身而出,拉着钟庆扬就到休闲区打台球。
    飞机落地时,符野虽然醒了,但昏昏沉沉的,钟庆扬一看,摇头直叹气:“身体太差了,多做运动,不能剧烈运动至少能打打台球嘛。”
    “嗯。”符野虽然没听清,但知道应付钟庆扬,这个回答准没错。
    钟涯回想在飞机上这老头隐约表露出了想跟符野打台球的意愿,就提前给老头打了一个预防针:“爸,在他不放水的情况下,你跟他打台球,不会有任何游戏体验感。在花都,除了我跟另一个家伙,没人愿意跟他玩。”
    钟庆扬:“……”行,我听懂了。
    他们一行出了机场就上了一辆黑色的加长商务车,司机开口就管符野叫“少爷”,符野脑子昏昏沉沉的,随口应了,过了一分钟反应过来,又说:“叫我老板。”
    这像黑社会大佬的架势可把钟庆扬吓都不轻,连忙摁着钟涯的头小声问:“儿子,你老实说,小梅这人他家做的事都合法吧?”
    钟涯真的一阵无语:“合法,绝对合法。他家祖上是鸢尾贵族,现在还有礼仪要求,这个司机是他家里的人,所以习惯这么叫他。”
    “哦。”钟庆扬恍然大悟,又问钟涯:“你上辈子大概是造桥修路了,小梅这种人,除了不会生孩子,什么不能给你,啧啧啧。”
    钟涯:“……”这真的是我那个年轻时候被叫做“铁修罗”的爹吧?这是我亲爹对吧?
    从机场到钟家老宅有半小时的路程,在这段时间里,符野一个人发了一会儿呆,又嚼了一片钟涯不知道在衣兜里放了多久的口香糖,好在是在下车前完全清醒了,把金属眼镜一戴,依旧是那个滴水不漏的符大少。
    商务车停在了老宅门口,司机帮忙搬了行李下车,看向符野,符野朝他摆了摆手,他意会,立即把车开往了最近的停车场。
    钟庆扬走在最前面,而后跟着的是搀扶着沈玉的钟倩,紧接着就是钟涯和符野。钟涯抬头看着这幢古朴的洋房,回想起他在这里的童年,即使这段童年不算美好,但心中还是有感慨的。
    “小野。”钟涯忽然小声叫了符野,待符野看向他他就指着西边的一个开着窗的房间说:“那是我住了十二年的房间,那棵树上有个鸟窝,我看了它们十二年。”
    在绿黄相拼的树冠里,看不见鸟窝,但能看见飞出树冠的灰色小鸟。
    沿着鹅卵石的小道,左边是整齐的菜畦,右边是繁盛的菊花。洋房里的人大概是听见了声响,推开门出来了,首先出现的是满脸皱纹的大伯母,而后就是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从屋里窜出来,直接扑到了钟涯身上。
    “大舅舅!听说你要回来了,我特地来老祖宗家里等你!”
    是周乐。钟涯听钟倩说过,这十年,周乐都一直跟着周祺,对她这个母亲都是若即若离的,钟涯倒是没想到这小孩会对他这么热情。
    周乐又看见了符野,犹豫了一会儿,咧开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好久不见呀,我亲爱的舅妈!”
    周乐这个称呼很有威力,不仅让在场的人脸色一变,还成功帮钟涯在颤颤巍巍的钟老太太、假笑的钟大伯母和刚出门的钟海面前出了柜。
    在一道道目光中,符野摸了摸周乐的头,说:“别乱说,去年在秦城,我们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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