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克终于等到了钟涯离开实验室，他盼这个时候盼了一天一夜！他根本没想到都月明找来的小鬼那么有毅力，看着年纪不大，不吃不喝不睡地在实验室和他们几个一起跟实验，还孜孜不倦地拉着他们每一个问问题，害他们谁都脱不开身。
    乔克有些激动，险些哼出了家乡的小曲。他压抑着亢奋的心情，打开装有新药半成品的器皿，从实验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支男人的小手指大小的溶液，准备将它滴进器皿。
    这是上边拿来的慢性毒药，连续服用十五天，人就会死于多器官衰竭。梅列特家族的遗传病本身到后边就会引发人体多器官衰竭，也就不会有人怀疑是药的问题。
    如果梅列特的死还是被怀疑到了药物身上，那么，实验服的袖子很长，他只要把拿着溶液的手藏进衣袖，就算是查监控看见他来看过药物半成品，他作为研发组也有理由解释行为。
    一滴，两滴……只需要三滴，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第三滴溶液慢慢地在针口凝聚，下坠，终于和器皿中的淡青色药汁融合在一起。
    乔克激动地狂欢起来，双脚不禁跳起了欢快的舞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一个科学家终于解开了困扰他多年的难题。
    “恭喜恭喜。”祝贺声和掌声同时响起。
    乔克的动作一僵，一转头就发现钟涯那个小鬼头去而复返了，还带着个板着脸的女人。女人一头短发，一身皮衣，手里还玩着一把蝴蝶刀。
    钟涯还在给他鼓掌，那副皮笑肉不笑，又带着嘲讽的嘴角，活脱脱的就是个年轻版的都月明。
    “乔克医生，你可以在跳会儿，警官们刚进庄园，预计还有十分钟才能进东楼。”
    乔克医生非常有自知之明，虽然说他面前的只有两个人，钟涯不好说，但那女的跟头狼一样，四肢的肌肉一看就是常年接受格斗训练的人才能拥有的，还有把锋利的蝴蝶刀，分分钟就能把他制服。
    “OK，我投降。”乔克放下了剩下的半支溶液，双手举到了头顶：“我可以问问，是都月明发现我的吗？”
    “是。”钟涯没有隐瞒。
    乔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和moon在阿非利加时候就认识，这么多年的朋友，到头来他竟然怀疑我。”
    “不，他的原话是——”钟涯丝毫不心疼这个看似被老朋友伤透心的人，反而学着都月明的语气说：“乔克这个人，小点的时候一根火腿肠都能收买他，保不齐这次人家掏出了一袋火腿肠收买他，你多盯着他点。”
    乔克表示很受伤，人这回掏出了一千万现金，可以买好几百卡车的火腿肠。
    警察在庄园里取完证，给相关人员做完笔录，带走了实验室的一大半人时已经是一天中的黄昏。
    符野是最先做完笔录的，后来又回房间和戴因开了视频会面。钟涯去房间找他时，他还在书房，钟涯站在书房门口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他和戴因激烈的谈话。
    这座老古董就是这样，没有一道门是隔音的。
    钟涯没有多听两人的谈话，迅速离开了书房门口，自觉地走进了茶话室等着符野出来，这一等就等到了星星出来。
    符野出门时候的脸色不太好，唇角起了一层皮，眸子里就像覆上了一层薄冰，显然就是在戴因那里吃瘪了，什么好都没讨到。
    “钟涯。”
    符野开口了，钟涯吓得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笔记本直接摔到了地板上。
    “没事，戴因他就个傻逼，我们别管他。”
    看着钟涯这个生怕他下一秒就直接发火暴走的模样，符野轻蔑一笑，问：“如果，我是个薄情寡义，自私虚伪的懦夫，你会怎么对待我？”
    这是个突如其来的奇怪问题，钟涯的脑子空白了那么一秒钟，也愣了一秒钟，就在那一秒，符野的眸光暗了下来。
    “怎么对待你？跟你一起薄情寡义，自私自利呗。”钟涯赶忙说。
    “呵。”
    一声冷哼预示着钟涯的随机应变在符野那完全不合格。符野的手搭上了钟涯的肩，施力将他按回了椅子上，居高临下地告诉他：
    “我确实对白斯没感情，我带她回庄园只是因为她是我血缘上的妹妹，我害怕她打乱我的生活，伤害我的狐狸，我讨厌她对你的亲昵。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我的良心过得去，我放纵着她在庄园犯错不过就是在找一个名正言顺抛弃她的理由。我就是冷血，就是薄情，就是自私，就是虚伪，就是懦弱。”
    他单薄的身体因为激动的情绪不断地颤抖，胸部因为急促的呼吸肉眼可见地起伏着，暗淡的瞳孔旁是爬满血丝的眼白和湿润着眼角。
    “钟涯，离我远点，我不是以前那个小少爷了，不是你少年时的美梦了。”
    钟涯张开了嘴，却没说话，良久，抬手对准眼前人的额头轻轻一弹，温柔道：“我的符黛玉，你是不是傻，那个戴因就是个只会打击你的大傻逼，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我当时说我真的爱你你怎么不信？”
    “钟涯，你不要搪塞我，告诉我，我是不是很糟糕。”虽然符野已经尽力控制，但真正说出口的声音还是带着一丝颤抖。
    “不是，你不是。你一直都是我的小野，怎么会糟糕？忘了戴因跟你说的任何事情，忘了最近发生的所有，好不好？不喜欢的话不听，不喜欢的人不见，不喜欢的事不做。”
    符野的全身渐渐放松下来，两只手也离开了钟涯的肩膀。
    钟涯起身抱住了符野，越抱越紧：“别担心，大家都会好好的。白斯注定不适合这座庄园，让她回到缪斯湾……也挺好。”
    “我其实在想，如果可以，我会送她回华国，送她回到她认可的家里……如果，如果她没有对狐狸起杀心……”
    “不可能。”钟涯扶着符野圆润的后脑勺，将他的头温柔地按进自己的肩窝：“她回不去的，她背后的那群人不会留着她的命，如果她你想她活着，缪斯湾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你的妥协没有错，戴因的要求虽然霸道，但对大家都好。”
    “你也是戴因的说客？你们什么时候达成共识的？”
    “按照你的定义，是在你头破血流那一天。小野，我不骗你，我希望那个女孩留在缪斯湾，永远别靠近我们的生活。或许你会觉得这样不公平，但是，你觉得你认为的公平是她的意愿吗？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从玛菲拆开的所有星星里，关于你的永远都是诅咒与辱骂，你对于他来说，从来不是家人，不是救赎，而是深渊和恶魔……”
    钟涯的话有些重，可这就是骨感的现实。与其编织温柔的谎话安抚符野，不如直接用尖锐的事实挑破脓包。
    “钟涯，钟涯，钟涯，钟涯……”
    符野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一遍比一遍轻缓。
    “嗯，我在。”
    钟涯不厌其烦地回应他的每一次呼唤。
    “我们分开了那么多年，相逢没多久就开始谈恋爱。有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真正喜欢的是圣校的那个光芒万丈的少爷，而不是现在这个每一分秒都在算计人的我？”说着，符野主动推开了钟涯，抬头憋回去了险些冲出眼眶的泪水，而后双手插兜，和钟涯擦肩而过。
    钟涯尝试着叫住他，没用。
    他只留给钟涯一个背影，以及一句冷淡的话：“我明天要回缪斯湾，别跟着我。”
    那天以后，符野真的就从庄园消失了，小狐狸也没从华国回来，实验室的所有人都被遣散了，钟涯无处可去，只能整日待在房间里，一开始只是看书，后来心血来潮在线跟韩城他们一伙大了几局游戏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人，总会在某些时候选择暂时颓废。
    钟涯的这个反常状态一直持续到都月明带着两个人回来的那天。
    一个名叫凯希亚的酒花国成熟女人，以及一个来自阿非利加的黑人年轻少女。
    都月明合上了钟涯正在载入游戏的笔记本电脑，用华国高三班主任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的高考成绩是买的吧？就你这自制能力？实验室没人你不懂多看看我留给你的笔记和书？你这个年纪是怎么玩得下去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老师都要跟我请教怎么动手术，天呐，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啊。”
    钟涯有了一种狗血淋头的感觉。
    “别逼逼，我不听。”程阮山直接没收了钟涯的电脑，说：“一小时后，拿着书到我房间找我，我要拖着我那疲惫的身体，看你的大脑有没有被电子竞技掏空。”
    钟涯也是觉得自己这几天太颓唐了，讪讪地去找书，准备接受都月明的制裁。
    都月明夹着发烫的笔记本电脑还未走出房门，忽然转头严肃地说：“我带回来两个人，那个黑人妹妹如果来找你问些医学问题你照常回答就行，尽量别讲得太高深，记住，别凶人家，别板着脸。另外那个酒花国的女人，她问你什么，告诉你什么你都别管，跟你没关系，知道了吗？”
    钟涯只是木楞地答应。他还没见过那两个女人，只是昨晚符野给罗伯特夫人打电话，说是今天都月明会带两位女士来庄园，让她提前准备好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