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
    铁拳又一声惊呼，他摸着头，寻思这年头的海豚报复心怎么这么强，没完没了了还。
    这次砸在他头上的是一个苹果，还带着绿叶，看起来很新鲜。
    言千捡起来，发现苹果被砸豁了口，瞅了眼铁拳的脑门，称赞道：“头也挺铁。”
    岛上石牌坊后，许诺隐约瞧见有个小孩在探头探脑。
    他与言千不作声，交换了个眼色，便一人往前，一人往后堵住了小男孩的去路。
    言千拎着那男孩的衣领，沉着张脸：“苹果是你丢的？”
    小男孩不经吓，瑟缩着四肢，却又不敢哭出声。
    许诺坏心思上来了，走进小男孩，冷着脸：“不说实话就把你丢海里喂鱼。”
    男孩为了憋住眼泪，脸都憋红了，看样子分明吓得不轻，可依旧倔强不落泪。
    “不。。。。。。不可以掉眼泪。”
    男孩瞪着眼睛，脸上的血色像退潮一样，变得惨白。
    贺明明跟铁拳察觉到这边情况不对，看到言千有些慌乱地将男孩抱在怀里。
    一瞬间他有些同情这个倒霉孩子，大概这男孩上辈子是犯了天条，这辈子要被这两人恐吓。
    男孩又开始念叨：“不可以掉眼泪，它会回来。”
    许诺心下警觉：“谁要回来？”
    男孩眨了眼睛，泪水溢出，降下不详。
    一瞬间黑云密布，天仿佛压顶的山峦，比之前都要低了几分。
    许诺低头，脚下的花草以迅雷之势开始凋零。
    贺明明惊呼：“天呐，那些树也枯了。”
    不远处一群人在呼啸的风中出现，为首的人手执权杖，形如火炬。
    权杖砸向地面，声若洪钟，鸟兽散尽。
    教皇语气不善，因过分瘦削的脸，眼眶大和嘴大得出奇，巨大且沉重的帽子，让他细弱脖子上的头颅摇摇欲坠。
    “是哪位不懂规矩的客人掉了眼泪？”
    许诺：“言千，别哭了。”
    言千呼吸一滞，他觉得他迟早会被许诺气死。
    贺明明看着拿着棍棒、铁杵逐渐靠近的岛民，皱着脸崩溃。
    为什么这人这么能作死！
    教皇不语，突然将脸凑到小男孩面前，凹陷的双眼紧紧盯着他：“说谎的人会受到圣女的惩罚。”
    许诺挪动到言千身边，踹了他一脚。
    言千无奈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对教皇说：“我被吓哭了，有什么问题。”
    闻言，岛民们的刀枪棍棒纷纷对准了言千，只要他稍有动作，刀剑便会刺穿他的身体。
    “亲爱的客人，这下问题大了。”
    *
    四人被带进了岛上的教堂，一路上枯叶被踩得嘎吱作响，除了他们一群人就再没见到活物。
    教皇及门徒们恭敬地向教堂中央的神像忏悔。
    “伟大的神明，我们遵照您的神谕，放弃喜怒哀怨，放弃眼泪，放弃笑容，只留下惊惶恐惧。”
    门徒们也随着教皇所说，重复念诵。
    许诺顺着昏暗的烛光，仔细端详着伫立在身前，俯瞰众生的神像。
    站立的神像约莫有10米高，微微倾身，似乎为了更好的普渡众生。
    头颅以下一切还算正常，直到许诺看到圣女的容貌。
    她长着三张嘴，左右脸颊上各一张嘴，三张嘴吐出的蛇信子正缠绕在一起。
    这三口蛇女应该有两种形态，许诺这个角度看不到她的背面，但能肯定她背后还有一部分。
    忏悔声连绵不绝，围在神像外围的烛光忽明忽灭，信奉者们念诵一句，蜡烛熄灭一盏。
    他们的神明在发怒。
    教皇的语气越来越颤抖：“伟大的神明，我们将让冒犯者付出代价，用他的血肉来祭奠您。”
    许诺一听，这是要把言千祭了啊。
    突如其来的心虚。
    他往右边瞟了眼，正巧言千也在看他。
    吓得许诺赶紧躲开。
    手背被剐蹭的酥麻感不断攀升，在他终于瞪了言千一眼后，言千才收回他作孽的食指，用唇语说：“你干得漂亮。”
    许诺回敬：“多谢夸奖。”
    霎时狂风大作，唯一燃着的蜡烛也被吹灭了。
    黑暗中是教皇愤怒的呼喊：“公然调情，违抗神谕，你们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不断传来铁器砸地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门徒们嘶吼着、叫喊着：“惩罚、惩罚、惩罚。”
    铁链的叮当声伴随着少女凄厉的尖叫。
    “它来了，它来了！”众人惊呼着，
    许诺在黑暗中寻找着声源，尖叫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指甲抓挠着墙壁，那声音仿佛就出现在他耳边。
    他听见周围因恐惧而啜泣的声音。
    泛黄砖墙的壁灯骤然亮起，上面有挣扎的划痕。
    他环视四周，每面墙上都布满了血手印，还在继续。
    鲜红的字迹在四面墙上缓慢出现—是谁在哭泣？
    谁在窃喜、谁在心存侥幸、谁在喜悦、谁在快乐、谁在难过？
    去死、去死、去死！
    一行一行，密密麻麻堆积在墙上，像是最古老的诅咒，所见之人都难以逃脱。
    “啊！”
    一名门徒尖叫着自戳双目，他用自我毁灭找寻遮蔽他的安全。
    哈哈哈哈哈哈。
    他放肆大笑，他终于流不出眼泪了。
    鼻子、嘴唇、眼睛都侵染上新鲜的血迹。
    教皇和其他门徒将他架起，他们惊慌失措。
    “把他关起来，冒犯者都将被献祭！”
    铁器砸地的声音又出现，门徒们大呼：“惩罚、惩罚、惩罚。。。。。。”
    许诺一时竟分不清方才是真实还是幻觉。
    已经癫狂的门徒被架到三口蛇女像之后，被扔进了祭品该待的地牢。
    接着言千也被扔了进去，许诺他们冲上前去，想一起跳下去，地牢入口却已经严丝合缝。
    教皇的权杖挡在三人面前，松弛的皮肤挤在一起，褶皱拉到了鬓角：“尊贵的客人们，祭祀仪式将在一个礼拜后举行，还请各位参加完祭祀后再离开。”
    *
    被诅咒的岛屿需要恐惧，他们不允许人们住在一起，于是许诺三人得到了三个单间。
    夜晚寂静得可怕，天幕上看不见星月。
    许诺重返教堂，寻找打开地牢的机关。
    多年的经历让许诺很容易便听出教堂内藏了人，听起来是个很不专业的夜行者。
    “我想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像猫拿耗子一般，他从神像底拎出了蜷缩的小男孩。
    “对不起，我是来道歉的。”
    “你能下去？”
    小男孩拿出了圆柱形的石制品，中间有一圈迦文。
    “中间的文字是我的名字，班纳，我负责给地牢的人们送饭，保证他们在祭祀之前不被饿死。”
    许诺拿了带着迦文的钥匙，班纳敲晕放在了神像旁。
    *
    阴暗潮湿的地牢，带着一股腐朽的气味。
    盘旋的楼梯像是一直走不到底，旋转，直走，再旋转，向左。。。。。。
    他几乎没有犹豫的就能选出正确的路，顺利出现在言千的牢房前。
    言千：“有人给你开挂？”
    许诺耸耸肩：“谁知道呢。”
    牢房的锁难不住言千，他不知在哪找了根铁丝，专注的捣鼓着锁芯。
    许诺站在门外看着他开锁：“你有什么发现吗？”
    言千踏出牢房，将锁一丢：“发现了，发现我迟早死在你手上。”
    没有责怪，却多少带点不正经。
    没由来的，许诺忽然感到手背有点痒。
    “哔哔哔。”
    牢房所有楼层的警报器开始鸣响，脚步声越来越近。
    许诺一把抓起言千的手向脚步声相反处狂奔。
    他们躲在了暂时安全的转角处。
    言千想说些什么，许诺踮起脚，伸手捂住了言千的嘴。
    瞪着眼睛用气音警告他：“别出声。”
    他向外探头，确认人都是朝前面走的，这才放心撤开手掌。
    本就阴暗的灯光开始闪烁，指甲抓挠墙壁的声音再次出现。
    它又出现了！
    血色抓痕以飞快的速度向上延伸，言千与许诺对视一眼，开始与抓痕赛跑。
    它最终消失在了隐蔽的洞口。
    两人自洞口翻出，是一处颓废的山丘，看位置应当在教堂后面。
    山丘下，教皇与门徒们围在一起，而他们中间躺着一具尸体。
    第一夜的尸体失去了一条腿。
    圣女发怒了，因为有人说了谎。
    是谁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