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订婚典礼回来以后，林说文就不太对劲了。经常失神不说，连续两个晚上都忽然从床上坐起，像是做了噩梦一样。程经籍跟他同床，他起身的动作不小当然就被吵醒了。程经籍不厌其烦地问他：“你没事吧？”
    林说文什么也不说，就是摇头，自己去阳台待了一会儿又会回来睡。
    转眼就到了年二十九，按照约定，今年程经籍是要跟着林说文去京城见林老爷子和林家奶奶的，谷雨送了他们去机场就走了，临别前她给林说文掖了围巾又对程经籍说道：“我知道徐今释刚好过年的时候在京城有工作，你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清楚。”
    程经籍略显得不耐烦，摆着手说：“知道知道，她就去录一个晚上节目录完就回南省，我有哪门子机会跟她私会，走了啊。”他迫不及待地把林说文推进了安检，自己紧跟其后，把谷雨隔绝在了墙外。
    过了安检，林说文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谷雨，她还没有走，就静静地站在原地凝视着他们，是在送别，又同时期许着什么。
    他停下脚步，伸手拦住了程经籍的去路：“你，去给你母亲一个拥抱吧。”
    “什么？”程经籍满脸问号：“你这又是什么忽然想起的特殊癖好？”
    林说文回头扬了扬下巴，示意程经籍自己看，那时，谷雨刚转身。
    “真要？”
    “最好。”
    程经籍犹豫了两秒，大步流星地跨过安检门，展开双臂，像一只大鸟一样包裹住了母亲的背影。谷雨斥责说：“你又在干什么？”
    “逗你玩，走了！我的老母亲。”程经籍一个转身，带着笑又走向林说文，他朝着omega挤眉弄眼，回到他身边后往他肩上一拍，歪头小声问：“怎么样？满不满意？林老师？”
    林说文没说话，快步就将程经籍甩了一截。
    从秦市飞到京城的航班全程一共三个小时，不长不短，是可以发餐食的时长。航班的头等舱餐食做得很精细，虽然和高级餐厅和刘妈做的都没法比，但比起其他舱位那些用锡盒装着的鸡肉饭和牛肉饭无论是看起来还是闻起来都好太多了。结果，那味道一出来林说文还是吐了。
    很严重。吐到整张脸加上两手的指节都在泛白，看上去胃里的东西都被吐完了也还在不停地发呕，好不容易停了下来，空乘拿了热水和药给他，刚吃下去没几分钟，飞机一阵颠簸又把药一起吐了出来。
    程经籍印象里，在家的时候，林说文晨起的时候是会吐的，他一个人在洗手间撑着马桶或者洗手台吐，有时候几分钟也就好了，有的时候时间太长他就会进去帮忙拍个背什么的，在今天以前，他以为再严重也就那样了。
    好在后边，餐食的气味散了，飞机也不再颠簸，林说文再吃了空乘给他的药就睡过去了。程经籍又拿了自己的外套做了他的毯子，是一件驼色的新大衣，林说文好像是更喜欢用这件当被子，所以他也更习惯穿这件，而徐今释买的那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被频繁地冷落了。
    飞机落地了，还在滑行时程经籍透过机舱的窗口看了京城的天，灰蒙蒙的一片，和南省的干净蔚蓝丝毫不像。他想起了林说文社交软件的头像，那四四方方的灰蒙蒙的天，心想，原来是京城。
    林说文醒来后又呕了一回，但不如刚才严重了，类似于平常的晨吐，没多久也就缓过来了。他们等到了最后才离开，程经籍搀着他慢慢地离开，空乘本来准备了把轮椅，看着林说文一脸抗拒程经籍才出面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来接他们的是个很高大的男人，头发花白满脸沟壑，眼睛异常地坚定干净。程经籍不认识，就跟着林说文喊“沈叔”，后来到了车上林说文好像才攒足了力气解释说：“这是沈叔，给我爷爷开了三十多年的车。”
    程经籍捕捉到了重点，是帮爷爷不是帮整个林家，想来这位“沈叔”在林家的地位是绝对不会低的。
    沈叔看出了林说文脸色不好，车开得很慢，倒方便了车里的人看风景。林说文这种在京城生长了二十七年的当然是对景色没兴趣，但程经籍这种只到京城旅游过的人就不一样了，一双眼睛忍不住地往外瞟。
    林说文在靠在椅子上休息了好久，终于睁开了眼，温声问沈叔：“爷爷最近在做什么？奶奶的身体还好吗？”
    彼时，程经籍的注意力也回到了车里。
    沈叔握着方向盘说道：“老爷子的身体依旧硬朗，近来喜欢和曲家阿燕下棋，老夫人就不好了，已经有些记不清人和事了，和她说话时要仔细些。”
    “知道了。”林说文将目光移向程经籍。
    程经籍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此后，车里也没什么话了，林说文脸上的倦色依旧在他却没再睡，一直揉着自己的虎口大概是要让自己清醒些。京城的路比南省的还要堵，他们从十二点钟飞机落地后花了四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林家的正门。
    那是个极大的四合院，三进三出，古色古香，正门相当地气派。程经籍看得直发愣。他们程家虽然号称南省最显赫的一家，谷雨和程瀚的房子的价格和面积在南省也是排得上前边的，但和这个院子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他忽然就想起南省说过林说文嫁到他们程家是在扶贫，他还暗自恼火过，结果这会一看，确实担得起“扶贫”这个形容。
    沈叔没跟着他们，而是开车去停，程经籍就跟着林说文跨过一道又一道的门槛，终于在院子里见到了人，是林又岐，这小子看见他们直直地就扑上来，林说文一躲，他就扑到了程经籍身上。
    “好久不见，小舅父，过年好，恭喜发财。”
    意图明显得不行。
    好在程经籍早有准备，从大衣的口袋里一摸就拿出了一个红包给他，有了这么一个，剩下的一群孩子就全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喊着“叔叔”“舅父”，程经籍也分不清谁是谁，反正一双手塞一个红包就是了。
    这还是昨天林说文提醒他的，说自己辈分算大的，林家其他人结婚都早，一群孩子都到了要红包的年纪，还不到年纪的他们也要主动给，林说文一合计，直接去买了最大号的红包取了好几沓现金和刘妈装了一堆红包。一下飞机他就揣进了兜里，就怕这群孩子搞突然袭击。
    孩子们正闹着，堂屋里就出来了个人，和林说文有六分像。
    “说文哥？果然是你们，岐岐，放开他们，你太爷爷太奶奶都等着见人呢。”
    小孩子们都很听话，整整齐齐地“哦”了一声就散了。
    程经籍还是不认识这人，就听林说文喊了他一声“小玉”，这种称呼他很那叫出口，话在喉咙卡着，林说文这才介绍说：“林玉柏，堂弟。”
    林玉柏笑笑说：“经籍哥叫我小玉就行，大家都这么叫。”
    “小玉。”程经籍虽然把名字叫出了口但还是觉得别扭。
    林玉柏没带他们走大堂，而是走了旁边的一条廊，解释说：“大堂都是些叔叔阿姨，遇到了又要家长里短嘘寒问暖的，我看你不太舒服，肯定也不想应付这些，就先带你去见老人家。”
    林说文没说什么，林玉柏便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说：“我也放过你了，你先休息，明天好好跟我说说南省什么样。”
    “想知道怎么不自觉去看看？”
    林玉柏摇头晃脑道：“别，你知道的，我最懒得出门了，我就愿意听你们说。”
    程经籍跟在兄弟俩后边，双手插着空荡荡的兜，左右看着四周的景物也不觉得无聊，不一会儿到了一个厢房前，门窗是掩着的，林玉柏又说：“我进去先跟奶奶说一声。”
    林说文颔首，不一会儿，林玉柏出来说：“你们进去吧，她正有精神，但也别说太多。”
    推开镂花的木门，进到一个熏了向的古色古香的卧室，白发苍苍的老夫人正再太师椅上坐着，已经百岁的她身子已经佝偻，面上的皮肤也满是褶皱，但仍旧能看出昔日卓绝的风韵。
    “说文。”老妇人缓缓地抬起手，招呼林说文近身。
    林说文半蹲在了她的椅子前，她端起他的下巴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说：“我啊，好像好久没见到你了，前些日子依稀记得你死了，跟别人提起他们告诉我死的是林解，我不信，就要见你，他们就说你嫁去了南省。我说，我记得你才十八岁，怎么就嫁人了？结果啊，他们跟我说你都二十七岁了。我，好像整整九年没见过你。”
    老人的手慢慢地抚过林说文脸上的轮廓，眼睛里饱含深情嘴上却说不出话。约莫过了四五分钟，她才说了一句：“好好活着，别去学那林解。”
    林说文垂着眼帘，虚虚说了一句：“知道的。”
    “好了。”林奶奶的视线在林说文身上没有一丝的偏移：“你那个南省的alpha呢？让我瞧瞧。”
    程经籍身子一僵，说了声：“我在。”也学着林说文上前去。

    作者闲话：

    好了，终于写到段了，林老师和林解的具体羁绊大部分都会在这段剧情里托出，快快快，给我收藏点赞一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