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嬖一晚上没睡，一是时差没调过来，二是生气她宝贵的时间被许宴宜这个执迷不悟的给浪费了。如果不是许酬廷拿花雕诱惑她回来，她这会儿应该在和阿联酋王子同桌吃饭，结果现在好了，她酒没喝到，还白费了一顿口舌，里外不是人。凌晨，大院的起床号还没响，林嬖就把头发往脑后一撸，外套往身上一套就走了，她的助理刚刚到院门外，她刚刚改了机票，今天早上七点钟的飞机到阿联酋，她又和王子约了一顿饭。
    六点钟起床号响起，彼时，林嬖已经在在头等舱里盖着毯子闭目养神了，许酬廷责怪红婶不够灵敏，没有发现林嬖离开并叫醒他，而后又开始抱怨林嬖的不辞而别。
    林说文觉得这时候提起他们要走不是个好时机，但接他们回南省的车还有不到六个小时就要到这了，他如果不说到时候肯定会被像现在的林嬖一样被数落，总归是在这里打扰了那么多天，即使最后闹得不太愉快他也不想做那样不礼貌的事情。
    于是，他选择向许酬廷提前告别。
    许酬廷听完，长叹了一口气，只是意味不明地呢喃道：“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又无力地摆摆手，让红婶去把他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给林说文他们。而后，早饭也没吃就出门了。
    早餐就只有程经籍和林说文两个人，林说文心情不太好，昨晚也没睡好，喝了两口稀粥就不要了，红婶怎么劝他都不吃。程经籍便三两口扒完自己的早餐，什么也没说就跑出去了，约莫半小时后才回来，气喘吁吁的，手里还拎着一个水汽蒙蒙的塑料袋，里边是还带着皮的水煮玉米。
    “喏，你是不是喜欢这个？”
    “不喜欢。”林说文真是服了，他不知道程经籍是什么脑子，就因为见他吃了几次玉米就兀自决定他喜欢玉米。他其实也不想吃这个，但因为是别人特地跑出去买给他，他就只好给个面子，接了过来。
    没成想，就因为他给的这点面子，程经籍就以为他是“口嫌体正直”，笑得相当骄傲自豪，逼得林说文怼了他一句：“不要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程经籍依旧把这归类为“傲娇”。
    林说文懒得跟他争，一直在心里用“不要对牛弹琴”给自己洗脑，一边洗脑一边还把玉米剥了吃了，这给程经籍乐得，更觉得自己猜对了这位林老师的心思。
    十一点刚过，院子外想起了汽车的鸣笛声，紧接着，一个亮丽的女声传进来。
    “孩子们，我来了，你们东西收拾好了吗？”
    程经籍率先认出了这个声音：“我去，我妈亲自来了？”
    他话音刚落，谷雨就进屋了，直接略过了表情活像吞了苍蝇的程经籍，一把抱住了他后边的林说文。
    “辛苦你了。”
    程经籍弱弱地叫了一声：“妈。”
    谷雨施舍了一个眼神给他：“你这不还活着吗？也没缺胳膊少腿的，还胖了，叫什么妈？看我的宝贝儿媳妇，都瘦了一圈。”
    “你良心不会痛吗？”程经籍实在是太无语了，她妈这眼睛是到了该戴老花镜的时候了吗？林说文哪瘦了？明明是胖了好吧？那脸都有肉了！
    他一直很奇怪红婶做饭的秘诀是什么，竟然能在味道一般的情况下把一个不容易胖的人喂胖一圈。
    谷雨没搭理他，打了个响指让门外侯着的两人进来搬行李，自己则拉着林说文往外走。
    想来，这母子俩都是急性子。
    红婶小心翼翼地问：“不等许先生回来再走吗？”
    谷雨停下脚步，程经籍拎包的动作也挺住了，都在尊重林说文的决定。
    等许筹廷吗？林说文想，他们应该都不想再面对离别吧？于是，他轻轻摇摇头，挽着谷雨的手说：“走吧。”
    到了院子里，林说文又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循着声音看去，是小珂，他一手撑在窗台上，一手自由地挥舞着。
    “说文哥！再见！记得回来玩啊！”
    程经籍不明白林说文什么时候跟小珂关系这么好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他们来的第一天，小珂叫错林说文名字的尴尬。
    林说文给谷雨递了个眼神，谷雨点头后他便向楼上的人招了招手，楼上的人心花怒放，几秒钟就跑到了他们的跟前。
    林说文打开手机的聊天软件，点开了个人二维码，小珂一喜，连忙打开自己的手机对着二维码一扫，叮的一声，几秒钟后，两人便加上了好友。
    最近才加上林说文联系方式的程经籍：“……”
    什么玩意？他的联系方式真的是能随便给出去的吗？
    程家来了两辆车，一辆搭的是刚刚搬行李的两个男人，另一辆除了一个司机搭的就是谷雨、程经籍和林说文。
    一上车，程经籍就没忍住问：“不是，林老师，你老实说，你的联系方式是谁都可以有的？”
    他不介意林说文跟一堆人有联系，毕竟跟他没关系，只是好像只有他和他认识了好几个月才拿到，他只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
    “嗯，想要都行。”林说文轻飘飘地说。
    “哈？”程经籍整张脸都扭曲了：“你……你，我，我……”
    林说文瞥了他一眼，立马看穿：“你没要。而且我以为比起直接给我打电话发消息，你好像更喜欢跑到我面前说问题。我以为这是因为你自己喜欢逃避问题，所以相应的就很喜欢让别人直面问题？”
    程经籍：“……”阴阳怪气吧？这就是阴阳怪气吧？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对吧？
    副驾驶座上的谷雨噗嗤一笑，“自己蠢还赖别人。”
    程经籍：“……”实在不行我换辆车吧？
    车子开了一小时，两辆车就全堵在了高速上。一开始车厢内还有聊天，后来堵的时间长了，谷雨就把眼罩一戴，睡觉去了。程经籍低头看了一会儿网络小说，抬头活动颈椎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了林说文的手机屏幕，惊觉那比这小说好看多了。
    林说文单手拿着手机，一手握着手肘的关节，双腿叠着，眼神凛冽地用他那干干净净的大拇指批卷子。
    两分，三分，两分，四分，两分，两分……
    程经籍厚着脸皮问：“你改的这道题，总分多少？”
    林说文给了他面子：“十五分。”
    程经籍又噎住了，这改的是大学卷子吧？下手这么狠吗？
    程经籍不信邪：“客观题？”
    林说文：“主观题。”
    程经籍：“……”残暴，太残暴了。
    程经籍踌躇片刻，又问：“你们学校，专门分了这种高分主观题给你改？”他认为，但凡那个教学主任正常，为了挂科率，都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抽签抽的，没人愿意改这道我抽签的手气一直很差，你应该有体会。”林说文说着，还给他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哈？我有什么体会？”程经籍挠着脑袋，忽然茅塞顿开。
    据他所知道的，林说文的手气真的不好，例如在南省那么多青年才俊里面抽到他，期中考的时候抽到了连着五天监考，考完试，一个古汉语老师还抽到去讲健康教育。最重要的，omega发情期的受孕率百分之九十八，他们就天天碰到那百分之二的小概率。
    程经籍又被噎了，安静了几分钟，又有意无意地看到林说文批了几个两分，实在没忍住问道：“你们学校难道没让你放点水吗？就你这改法挂科率会出问题的吧？”
    林说文眉头一皱，面露鄙夷：“我难道没有放水吗？就这种答案，我一分都不会给。”
    说完，他就又批了一个两分。
    “你，你，你……”
    “好了，安静。”林说文说道：“我会跟他们说，有人为他们求情过。但期末考试是线上阅卷，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可能改他们的答案。”
    程经籍还想再帮这帮学生辩解些什么，话刚到嘴边就被谷雨堵回去了，谷雨警告他：“给我把嘴闭上，老娘大清早就到杭城接你们，我现在要休息不好，晚上就扒了你小子的皮。”
    “是——”程经籍有意拉长了声音，心想：又不是我让你亲自接人的。
    而后，他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睡了。他其实挺累的，昨晚经历了那么多事，又因为要回南省了，像学生时代一样兴奋地睡不着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醒来就是起床号响起的时候。他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一阵颠簸，他不情愿地睁开眼，合上了因为脑袋后仰而张开的嘴，低头一看，腿上的重量竟然来自于林说文。
    林说文枕在他的腿上，后脑勺抵在他的腹上，睡颜恬静。他的一手扶着白色T恤下的小腹，一手被压在身下，手掌里还握着手机。
    程经籍看到车窗外，这段路就是他们熟悉的灯光大道，已经离家很近了，他轻轻地拍着林说文的手臂并温声把他唤醒。他睁眼的时候仍是迷茫，忽然脸色一白，直接呕了一口污秽。
    谷雨被惊醒了，忙转头问：“怎么了？晕车？”说着就抽了一大把纸巾往后边递。
    程经籍把人扶起，没来得及顾自己腿脚上的赃物，把所有纸都用在了林说文身上。谷雨让司机靠边停了，林说文冲下车去在花坛边呕了好几口，直到胃里只剩胆汁才停下来。
    程经籍抱着纸巾盒给他递纸，谷雨皱眉问他“怎么了？”，他摇摇手，虚弱地解释说“晕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