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看着第三件拍品被白家的小子拍走，终于忍不住问了一旁帮佣模样的人：“那是白家的小子吧？叫什么？以前这种时候都没见过他。”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忽然出现的周鹤鲤往桌前一坐，说：“他叫白新，刚从国外回来的，一回来就斗败了他大哥大姐，成为白氏的第一继承人。”
    “哦。”谷雨托着下巴兴趣缺缺，显然并不把这小子放眼里。在她眼里，白家小门小户，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程家重视的对象，就算白新真有点什么本事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谷雨又问：“你怎么又来了？”
    周鹤鲤直言：“我父亲让我来你们这看看，顺便告诉你们，这时候也没必要矜持，喜欢就拍下来，全拍下来也没关系。”
    全拍下来这种事情虽然对程家来说是区区小事，但这是周家的宴，没人会傻到去盖过主人的锋芒，即使是周家在南省的地位霸道，做了这种事也要担心被人戳脊梁骨。
    谷雨摆手：“我没什么想要的，我不是什么文化人。你们这些笔啊砚啊，我拿着没用。说文，你呢？”
    林说文轻声道：“不用。”
    谷雨又问了一旁低头玩手机的徐今释：“阿今，你呢？喜欢什么？”
    徐今释抬起一只眼，看看谷雨又看看带着笑的周鹤鲤，撅着嘴说；“不要，没钱。”
    谷雨弯着眼睛：“没事，我出钱。”
    徐今释心动了一刹那，还是决定硬气下去：“不要，我学渣，这些东西就会催我眠。”
    “那就买去催眠吧。”谷雨谈笑间，举起了桌上的手牌，报了一个白新价格的翻倍。
    她这算给周家一个面子，让他们求仁得仁。
    白新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很快就被他几乎自信的微笑盖了过去，他随即在谷雨的价格上加了一百万。
    周鹤鲤露出了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南省很多年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了吧？”
    谷雨打了个瞌睡，举牌直接往白新的价格上加了二百五十万。
    白新继续往上加了一百万。
    谷雨笑出了声，吐槽道：“白家这小鬼头是挖了什么金矿吗？”而后就再也没举牌。
    拍卖师问谷雨是否还要追加的时候，谷雨和善地说：“不好意思，让给白家的世侄了，我刚刚以为是他父亲在拍，既然是小辈，那我活该大度点。”
    谁都看得出来谷雨是存心在恶心白新，但看白新的表情却始终只有竞拍成功的高傲。
    周鹤鲤低声和谷雨说着“抱歉”，谷雨摆摆手，说：“用不着，我自己也想这么干。”
    白新这哪是想抢周家的风头，是想连程家一起抢。
    接着又上了两件拍品，有几家也出了价格，但白新就像疯了一样不停地加价，最后在对手像看神经病的眼神中获得了胜利。
    白新的气焰越来越嚣张，连林说文都忍不住转头看向白新那桌，刚好就撞上了那个白净的年轻人在朝他们的方向竖中指，表情也是掩不住的挑衅。
    林说文皱了皱眉。
    他实在讨厌这种完全没礼貌又无比猖狂的人。
    “下一件就是颜芾的真迹了吧？”林说文这次直接问的周鹤鲤。
    周鹤鲤微微点头，说：“是，麻烦你了。”
    “嗯。”林说文没说什么，但他的手已经放到了桌上的牌子上。
    周鹤鲤看着林说文手上的戒指在灯光下反射出一丝光，面上的表情更是高深莫测。
    谷雨抱着手提醒说：“说文，随便意思一下就行，要是白家那小子实在想要，我们就大度一点。”
    “我有分寸。”林说文话音刚落，台上的真迹刚刚放下，后边白新的声音就响起了。
    “我，要代替刘映筱小姐拍下这幅字。”
    刘映筱三个字喊得响亮，听见的人表情都很微妙，要笑不笑的。
    “哎呦喂，阿今，你看看有些人真的阴魂不散的。”谷雨的手指轻轻按摩着太阳穴，摆出一副伤脑筋的模样：“说文，放开点好了，程经籍未来三年的零花钱随你支配。”
    林说文当然不知道程经籍三年的零花钱有多少，但他知道，林颂风前几天让程瀚带给他的卡里有足以掏空半个白家的钱，也知道，现在自己和程家同气连枝，而林家儿女，绝不在外人面前丢脸。
    周鹤鲤说道：“我没想到你还会有这样的面孔，我以为你总是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林说文没有搭理周鹤鲤，只是静静地等着拍卖师宣布开始，而后举牌，把心里早就盘算好的价格报了出去。
    谷雨微微地扬起了嘴角。徐今释就忽然嘀咕了一句：“我去，看来我得去学学写字。”
    同桌的三人都看向她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顿时尴尬地把脸移开，刚好就看见了白新从位置上站起来，大手一挥，在林说文报的价格上加了五百万。
    林说文气定神闲地举牌，往上再加了五百万，随后就是叹气。
    周鹤鲤又问：“说文是在心疼钱吗？据爸爸说，林家家风提倡节俭，很少有这么挥霍的吧？”
    林说文还是没搭理他，谷雨则低着头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徐今释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周公子，你话怎么那么多？怎么老跟人家林老师搭话？都是alpha，我怀疑你对他有意思啊。”
    周鹤鲤哑口无言，转身低声对帮佣说了点什么，帮佣听后点点头，走了。
    拍卖场上，真迹的价格已经飚到一个夸张的地步了，虽然说你对程家仍是不痛不痒的支出，但林说文已经捏着牌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往上加了一百万，他已经在思考自己这么做值不值了？是花大价钱买了周家不想要的真迹掉价还是输给名不经传的白家丢脸？
    好像有句话是，不与傻子争高低？
    在林说文思考的时间里，白新已经往上又加了五百万。
    现在，这幅真迹的价格已经到了大八位数。
    林说文给谷雨递了个眼色，谷雨笑笑说：“没事，拿回来吧，程经籍十年没有零花钱也没关系，别让年轻人太嚣张了。”
    “好吧。”林说文眼一垂，举牌，直接把价格又往上提了一千万。
    价格已经是高得离谱了，但林说文的气定神闲无疑在提醒众人，这些钱对于程家来说不过是洒洒水。
    徐今释转头看了一眼白新，竟然发现白新的神色也很轻松。
    “白家这么有钱吗？这么有钱还这么抠？”徐今释又忍不住小声吐槽。
    周鹤鲤单手撑着下颌，露出了古怪的笑容：“白家当然不行，但是如果还有别人就不一定了。谷雨姐，破费了。”
    谷雨现在也不搭理周鹤鲤了。
    随着林说文和白新又进行了两轮加价，这幅真迹的价格到了九位数。
    就在林说文还在斟酌再加多少的时候，一声浑厚的声音响起，直接把现有的价格翻了两翻，定睛一看，举牌的竟然是周老爷子本人。
    此价一出，全场消音。
    周老爷子一手举着牌，一手由周静弛搀着缓缓向程经籍走来。
    “说文，你喜欢这个字，那就由我买来送你，替我向林先生问好。”
    周鹤鲤对周老爷子的举动并不奇怪，他转头看了看白新，他已经坐下了，没了方才的锐气，低着头，手上还抓着酒杯。
    这时候，方才离开的周家帮佣回来了，在周鹤鲤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周鹤鲤随即露出了了然的笑容，看白新的眼神又轻蔑了几分。
    周老爷子又对周鹤鲤说：“你去，叫人到库房里把那副白虎图给白家那个小子送去，说是我老爷子抢了他的东西的赔礼。”
    周鹤鲤应下了，马上着手去办。
    林说文也没有拒绝周老爷子的馈赠，说了一句：“多谢周老先生。”
    谷雨在旁边说道：“周伯伯还真是喜欢我这个儿媳妇，这么舍得花钱，不过我也很喜欢我家说说，肯定不会让给你们家。”
    谁都知道是半开玩笑的话。
    周老爷子笑过谷雨调皮，又问林说文：“我送了你一幅字，你也送我一幅字好不好？”
    林说文尊敬地说：“老先生请说，我一定尽力去为您找。”
    “不用找。”周老爷子给周静弛了一个眼神，她立即离开了。
    “我年轻时见过林先生的字，那才是不亚于先贤的宝物啊，说文，你今天也写一幅字，送我如何？”
    林说文愣住了，他没想到周老爷子会提这种要求。
    谷雨也警觉起来，她还记得林说文刚刚说自己不爱写字，正想着帮林说文解围，林说文就已经云淡风轻地应了下来。
    “那就，献丑了。”
    谷雨抱着手，因为林说文的表情一向很少，一时分辨不出林说文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把握。
    周静弛回来了，带着三四个人，搬来了桌子，拿来了文房四宝，周正乾也跟着来了。
    周老爷子说：“来，让我看看林氏风骨。”
    林氏风骨吗？
    林说文看着那铺开的白纸和整整齐齐摆在他面前的文房四宝，想起了十八岁那年的暑假，爷爷对他说的话。
    ——你这字，连同你这个人，软绵绵的，看着周正，实则没有几分风骨，这样的字不如不写，写了就是丢人现眼，有辱门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