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徐今释的一番话，程经籍到了半夜都还在辗转反侧，大概是人在失眠的时候感官都特别敏锐，即使刘妈进出卧室已经尽力放低了声音，程经籍还是对她的行动一清二楚。
    终于，在刘妈第五次打开林说文卧室的门时程经籍再也忍不住了，踩着拖鞋去开了自己的门，遇见了端着水盆的刘妈。
    “他怎么了？这么晚了，烧还没退吗？”程经籍对林说文有怨，就算是关心声音都不小。
    “小点声。”刘妈皱着眉说，“烧刚刚才退下来，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程经籍绕过刘妈去开了林说文卧室的门，看见昏暗的卧室里，林说文裹在被子里安静地睡着，他愣了一下，最终还是轻手轻脚地把门合上了。
    刘妈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林是个可怜的孩子，好好对他。”
    程经籍想，刘妈大概是听到了他和徐今释的打的电话，毕竟他的声音蛮大的，这个房子的隔音效果也一般。
    “他可怜什么？自私自利铁石心肠的家伙，什么都是活该。”
    程经籍当着刘妈的面这么说了，逃开了刘妈责备的眼神，又躲回了房间里。
    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把一切都推到林说文身上。
    回到房间后，他又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最后还是找了一颗安眠药才睡过去。
    安眠药的药效很强，程经籍又一次一直睡到了中午，到楼下一看，只有刘妈在电视机前打着毛线。
    “刘妈，我饿了。”程经籍喊。
    刘妈摘下老花镜，放下手里的半根围巾，说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就把早餐时不时热一下，这都热了好几回了，你可算醒了。”
    程经籍嘿嘿地笑着，看着刘妈把早餐一盘盘地搬上桌。
    都是些清淡的，但他也爱吃。
    程经籍一直觉得，世界上没有难吃的菜，只有做菜难吃的人。
    “林说文呢？他没事了吧？”程经籍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就问了刘妈一句。
    刘妈已经拿起了她织到一半的围巾：“今天早上很早就起来了，吃过早餐偏要去上班。我想着他身体刚好一点，还是要好好休息一下，劝了他两句，他不听。这孩子啊，太执拗。”
    程经籍听出了刘妈语气里的担心，甚至还有一点自责，安慰说：“没事，他就是去做监考，没多累，刘妈你别担心。”
    刘妈的老花镜卡在鼻梁上，手上的动作很娴熟：“你们这些alpha啊，一点都不会心疼人。你爸爸当年也是，刚标记完你妈妈，第二天就出差了，你妈妈当时信息素不稳定，差一点点就在房间里休克了，还好我发现了，打电话叫了医生，也就是因为这样，就一直生不下孩子，你上边应该是还有三个哥姐的，可惜都流掉了。”
    谷雨在生下程经籍之前曾经失去了三个孩子，这个程经籍是有所耳闻的，甚至在程经籍出生后谷雨也尝试过再生个孩子，可惜都未得偿所愿，而这一切的缘由他今天才从刘妈口中得知。
    程经籍有点心虚，低着头，用勺子将碗里的粥一勺一勺舀起又一勺一勺倒下：“omega有那么娇贵吗？我看林说文也没事，前天照样上了一天班。”
    刘妈连连叹气：“你啊，真的跟你爸爸一模一样。”
    程经籍不想在听刘妈这恨铁不不成钢的语气了，三两下吃完了早餐就上楼换了身衣服拿着车钥匙出门了，刘妈问他去哪，他就说去找乐子。
    程经籍也是怕刘妈唠叨才撒谎说找乐子的，他清楚，刘妈还是谷雨的人，他的所作所为刘妈是会告诉谷雨的，他如果老老实实说是去他和徐今释的公寓，可能人还没到那儿谷雨就已经派人把他绑回来了。
    程经籍想了很久，他是不可能和徐今释分手的，也觉得徐今释不是随随便便说分手的人，他要到他们共同生活的地方去，他要提醒徐今释他们从前的点滴，想要奉劝她“冷静一点”。
    然而，徐今释比他想的要绝情得多，程经籍开车到那儿的时候，陈瑾正指挥着搬家公司的人在收拾公寓里的东西。陈瑾没想到程经籍回来，所以看见杵在门口气势汹汹的alpha的时候直接就吓到整个人蹦了起来。
    “程，程哥。”陈瑾，面对这个alpha总是很怂，将人们刻板印象中的beta表现得淋漓尽致。
    程经籍阴着一张脸问：“你在干什么？阿今想干什么？”
    陈瑾畏畏缩缩得解释说：“程哥我也没办法，今姐昨晚就给我打电话让我今天把房子清出来，最好明天就卖出去。”
    “她有什么资格啊！这房子也有我的份，她这么干经过我同意了吗？”
    在程经籍的暴怒下，陈瑾活像个努力把头藏进壳里的小乌龟。
    “程，程哥，法律上来说，这房子是今姐一个人的，房产证上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她怎么处置你无权干涉。”
    程经籍：“……”
    “手机给我。”程经籍向程家伸了手。
    陈瑾摇头，不想给，程经籍就高傲地抬起头，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小beta，威胁着他，陈瑾只好颤颤巍巍地把手机交给了程经籍，手机有锁，在程经籍的威压下，陈瑾又不情不愿地开了锁。
    程经籍料定徐今释不会接他的电话，所以就借了陈瑾的。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了慵懒又沙哑的女声。
    “怎么了？大晚上的，陈瑾你要不要我睡个好觉，我明天要赶飞机，你忘了？”
    陈瑾想辩解，但迫于程经籍的威压完全不敢出声。
    程经籍冷冷问道：“徐今释，你动作够快啊。昨天提的分手，今天就让陈瑾来搬家，你用得着这么绝情吗？”
    陈瑾真的服了程经籍了，这个公寓里现在不止有他们，还有几个搬家公司的人，南省有几个叫徐今释的？且不论搬家公司这几个哥们，就说这公寓又不止他们，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去，明天报纸指不定怎么写呢。
    徐今释也是不甘示弱：“理论上，我这的时间还没过第二天呢，哦，刚过一分钟，不好意思，不过我早就叫小陈去办了。程经籍你怎么出现在这啊？你的omega不需要你？”
    陈瑾：“……”你俩是我亲祖宗。
    “他不需要！他照样吃饭监考好的不行，不用你关心！徐今释我就问你，你今天是不是非要把事情做那么绝情，五年，整整五年，你他妈说不要就不要了？”
    程经籍几乎是把话吼了出来，陈瑾被吓出了苦瓜脸，连忙把公寓的门关紧了。
    陈瑾壮着胆子说：“程哥，你少说两句吧，这地方不安全。”
    程经籍瞥了几个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一眼，工作人员们纷纷表示自己是签了合同的，无论客户是谁都不会泄露客户隐私。
    徐今释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那就好，那我就直说了。程经籍，你现在是结婚的人了，我们俩，该断就断了，现在还能好好做朋友，别搞到最后什么也做不成。这房子我也卖了，钱会分一半给你，你今天也来了，就带你的行李回去吧，省得还要麻烦我的助理送。”
    “嘀——”又是徐今释先挂掉了电话，没有给程经籍任何多嘴的机会。
    程经籍下意识地就把手机往地上摔，陈瑾早有预料，眼疾手快的，虽然腰还是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茶几上，好歹把他这新手机保住了。
    陈瑾扶着腰半躺在地板上：“程哥，今姐这也说清楚了，你看——”
    然后，程经籍就发疯了，砸了大半个屋子，搬家公司的几个哥们不敢动，甚至躲到了一遍，陈瑾一个人也拦不住，最后只能任凭程经籍泄恨。
    最后，程经籍砸了客厅里的座机电话，摔门而出。
    楼上的邻居受不了吵闹，下来就撞上程经籍出门，本来要骂人的，被alpha这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吓得缩到了一边。
    搬家公司的看着满屋的狼藉也不知道干什么，陈瑾扶着腰说：“摔坏的也一起收起来吧，两个都是祖宗，到时候又要找，我丢了就是我的错了。”
    搬家公司的都是拿钱办事，客户说什么就是什么，听了陈瑾的话就小心翼翼地收拾起地上的东西。
    程经籍离开了公寓也没回家，跑到一个酒吧，大白天就买起了醉。
    酒吧里只有五彩的灯光在闪，无数的男女在舞池里狂欢，没有人在乎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毕竟都是来消遣的，时间无关紧要。
    程经籍借酒消愁，不想越喝脑子里关于徐今释的回忆就越多，他不停地拿就灌自己，酒保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少喝一点，他把卡拍在酒保身上，大喊“上酒”。
    如果现在买醉的是个omega，甚至是个beta酒保都不会遂了他的愿，他们虽然为了赚钱没什么道德，但也没那么没道德。但程经籍明显是个alpha，在他们眼里，alpha是不会吃亏的，所以，他们刷着程经籍的卡，提供着他想要的服务。
    程经籍也喝了个痛快，终于用酒精把冷酷无情的女alpha赶出了自己的脑子。
    他在喧闹声中完全醉倒了，又在喧闹声里醒来。
    这家酒吧不打烊，他们一直在为愁苦的人们提供“快乐”。
    没有人在乎倒在酒吧一角的alpha，酒保把卡塞在主人的手里不知所踪。
    总之，无论是醉前醉后，梦里梦外，程经籍都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