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说文是信息素过敏症，看着吓人其实不算严重，只输了两瓶水，人虽然还没醒，但医生已经保证他没事了。
    谷雨详细地问了医生才知道，林说文本来就有着这种病症，最近频繁地被alpha用信息素胁迫，本身就在发病的边缘，今天又被徐今释的信息素刺激才变成这样。
    程经籍也才想到，约会那天晚上，林说文坐在他的车上时全程都是病恹恹的，到了餐厅，徐今释出现后脸色更是白得跟张纸一样。
    徐今释被谷雨放走了，程经籍想跟着她，然而谷雨怎么肯，一个眼神就让他乖乖地和自己留在了医院目送徐今释离开。
    徐今释一走，林说文躺在病床上，谷雨也就收起了她那副伪善的笑容，抬手就给了程经籍一巴掌。这里是vip病房区，走廊上只有他们母子俩，耳光声再大也只有他俩能听到。
    “程经籍，我知道你在打什么心思。你以为你能瞒着我做什么？你以为现在徐今释就安全了吗？我告诉你，人是我救回来的，我一样能再把她踹下去。把你的心思收好，好好把林说文供着，其他的随便你。”
    程经籍捂着发热的脸，垂着头不敢看谷雨。
    谷雨冷哼一声，直接抓起了儿子的头发强迫他抬起了头。
    “你也别以为你在这里为难林说文有用。真正说得上话的omega不会天天被人用信息素威胁。”
    其实，今天以前，谷雨也没想到林说文在林家是这么个地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林说文依旧是她儿媳妇的首选。
    程经籍的嘴角溢出血丝，眼中的生机正在一点点消弭。
    “他明明还有别的选择，为什么非得是我？”
    “不知道，可能眼睛不好吧。”
    谷雨抽出手帕，细心地擦拭着手指，又不由地打了个瞌睡，“你就在这里好好等着林说文醒过来，我走了，别让我发现你再有什么坏心思，你知道我的手段。”
    女omega的高跟鞋声越来越远，程经籍不知道在原地愣了多久，终于，他选择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床上，林说文看起来睡得不安稳，眉头紧锁，双唇也抿成了一条线。程经籍看着他纤细的脖子，脑中忽然就有了一种冲动。
    他把手放在了omega温热的脖子上，用手心感受着喉结，手指感受着脉搏，最后，奋力一握，于是，他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程经籍以为他即将把未婚夫在睡梦中谋杀时，忽然就看见了未婚夫扬起的嘴角。
    他在享受谋杀，他也在享受死亡。
    一瞬间，程经籍就像是碰到了烧红的火炭，失去了成为杀人犯的勇气，将手藏到了身后。
    Omega剧烈地咳嗽起来，本能得开始大口地呼吸空气，alpha颤颤巍巍地去找纸杯给他倒来了水，omega没有给他任何眼神，直接抬手打掉了纸杯。
    “程经籍……你能不能有点勇气？别干……什么都畏畏缩缩的，我真……看不起你。”
    显然，对于自己没死成这件事，林说文非常恼怒。
    不知道是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林说文的脖子上，还是今天已经被骂了不少“废物”，总之，听见林说文的讽刺，程经籍竟然只是莫名地想笑。
    “你现在是五十步笑百步吧。”
    林说文还是咳得厉害，程经籍看不下去又倔强地去给他倒水，这回纸杯没有被甩开。林说文小小地喝下一口，瞬间又因为止不住的咳嗽全部喷了出来，沾了程经籍一手。
    眼看着林说文一副要把肺咳出来的架势，程经籍准备去按床头的传呼铃，但被林说文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林说文咳了有近五分钟，终于停下来后便嘶哑着声音说：“我已经没事了，叫人过来你要怎么解释我的脖子？”
    彼时，林说文细白的脖颈上已经缠绕着一圈骇人的红痕，稍微一认就知道那是被人用手掐的。
    Omega的嗓音像陈旧的风箱，眼睛里也看不出任何的感情，“程经籍，我就想好好结个婚，所以不希望我的未婚夫在结婚前就进了看守所，我什么也不要，就要在外人面前的面子。”
    程经籍盯着这个无神的omega看，回想起谷雨的话，又想起医生说他最近半年里都在频繁地被alpha用信息素胁迫。
    他们真的是同类人吧？
    林说文又开口说：“程经籍，结婚吧，算我求你。然后，我随便你怎么办都行。”
    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两人一强一弱的喘息声，程经籍的目光不由地开始打量起病床上的人，欣赏着他的线条，品味着他的喘息，渐渐的，心就软了。
    “我知道了。”
    程经籍妥协的话音刚落，林说文就笑出了声，这一笑，就让程经籍愣住了，继而落荒而逃。
    林说文还记得，自己刚被打上“omega”这个烙印就被接到了林老夫人身边，整整三个月的暑假，林老夫人教了他很多能够使他变成合格林家omega的事情，在他离开林家老宅那天，林老夫人围着茄紫色的披肩，拨开了他额前的头发，说：
    “说文，只要你想，笑一笑，很多东西都会手到擒来。”
    奈何，他本来就不爱笑，成为omega后就更没笑过了。
    病房的门被摔上了，林说文的笑声却没有停止，闻见空气中的芸香，他越笑越大声，最后几乎癫狂。
    “呕——”笑声停了。
    他吐出了胃里没有消化的食物和酸水，弄脏了被子。
    程经籍在医院里转了两圈，再回病房时只剩下护士在清理床褥，护士告诉他，林说文已经走了。谷雨已经缴清了医药费，所以程经籍也走得痛快。
    在外边转了一圈，程经籍的脑子就清醒了，把刚才的色令智昏全部归结于该死的信息素，怨恨林说文的心机。
    程经籍回了家，谷雨和程瀚都不在家，这让他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刚要上楼，在厨房里忙碌的刘妈就探出头来，招呼他喝鸡汤。他确实也饿了，就没有拒绝。
    喝汤时，刘妈注意到了程经籍脸上的掌痕，一看就知道出自谷雨的手笔。刘妈在程家做了好多年，也是看着程经籍长大的，这会儿四下无人她也就把话放开了来说了。
    “经籍啊。”刘妈说道：“你这人也是，知道你爸妈的脾气，他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性格强势了一点。听刘妈一句话，人这一辈子啊，结婚的，不一定是喜欢的。我们那个年代，没像你们这样谈恋爱，一辈子不也过来了。”
    程经籍不说话，低头啃着鸡腿。
    刘妈叹了口气说：“小林呢，和你门当户对，你父母也喜欢，又是个难得的omega，你们就先结婚，感情能慢慢培养。”
    “刘妈。”程经籍把碗重重地掷在了桌上：“你不懂，我跟阿今谈了那么多年了，她在我最难过的时候出现，她对于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呦。”刘妈小声嘟囔道：“你啊，当年小雅出国的时候你也是说忘不了。”
    “刘妈！”程经籍恼怒地说：“别提小雅。”
    “是是是。”刘妈赶忙安抚道：“刘妈知道了。刘妈就想劝劝你，刘妈也觉得林先生好，也觉得他合适你。”
    程经籍倔强地转过头，不去看刘妈：“你别来当说客。”
    “唉。”刘妈狠狠地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碗筷，问：“还饿不饿，刘妈再去给你盛个鸡腿？”
    “不要了。”程经籍其实还完全没有饱腹感，但又不想听这老妈妈唠叨，就只能昧着良心这样说，逃到了楼上。
    不多时，刘妈又敲开了程经籍卧室的门，她手里端着个盘子，上边放了一碗鸡汤还有一份聘书，又苦口婆心道：
    “喏，这是今天林家送来的。说是让你休息够了就能回去。”
    程经籍翻开了聘书，它来自南省最大的跨国公司，这个职位要比他原来在公司的职位还要高，还要清闲。原本，出了这么大的翻译事故，靠着他自己基本就是无缘翻译事业了，程瀚和谷雨也明确表示过不会再在事业上帮他，这几天他一边烦恼着婚事，一边也在烦恼着事业。在拿到这份聘书以前，他甚至已经联系了一家培训机构打算去做个外语老师。
    他拿着聘书的手微微颤抖，不敢相信这是真实存在的。
    刘妈笑了，一面把鸡汤放在书桌上一边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刘妈看得出来，你是很喜欢这份工作的。可真谢谢林家帮了那么大忙。”
    程经籍把聘书翻到最后一页，应该他签名的地方还空着，他想，这就是林家给他的选择，爱情和事业的选择。
    他合上了聘书，将它端端正正地放在了书桌上，他还是想好好见一面徐今释。
    在刘妈的注视下，程经籍心不在焉地喝完了鸡汤。鸡汤里放了安神的药材，即使他心里再烦，不多时他也就睡过去了。
    凌晨三点，他又忽然从梦中惊醒，慌慌张张地打开灯，抽了笔筒里的钢笔，在聘书上迫不及待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做了个梦，梦见了点陈年旧事，梦里的姑娘义无反顾地踏上了飞往异国的飞机，无论他怎么喊都不愿意回头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