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前世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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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殿的弟子来时,谢挽蝶正趴在窗台前,盯着梨花台庭院中那株梨树发呆。
初春时节,梨花枝上层层雪,风一吹,跟雪似的纷纷扬扬而落。
身穿青衣的少年弟子站在梨花树的阴影里传话说,若是他身子好些就去长生殿见帝仙师。
青衣弟子口中的帝仙师是谢挽蝶的师尊。
回想一下,这应该是他告病假的第十天了。
自七岁起,被他的师尊从飞花城带回帝仙楼,从未请过如此的长假。
等青衣弟子走后,谢挽蝶从梨花台屋内走出,来到梨花树前圈养着红鲤鱼的水缸面前,就着水,整理自己的仪容。
水缸时常换洗,因而极其干净清澈,谢挽蝶探头低看,除了在水缸内游荡的几条红鲤鱼外,还有一张,随着微微的波纹荡漾的脸。
那是一张年轻的少年脸,不过十五六岁,乌黑的头发用绯红的发带高束在脑后,露出整张雪白艳丽的脸,赫然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谢挽蝶审视水中的倒影,禁不住又出神了,这真的是十六岁的自己。
他的长相随了他母亲,容色雪白,五官端丽,一双秋水涟漪的桃花眼下,还有着一颗小小的泪痣,如今十六岁的他,眉眼尚未张开,还略显稚嫩。
这大概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如此认真审看自己的脸。
上一世,他死时,是十八岁,正是意气风发,佩剑游天下的好时候。
十八岁的他,容颜长得极好,红衣白剑,在洛阳仙师大会上,曾被世家风流仙君当众盛赞:洛阳牡丹雍容华贵,艳丽璀璨,与仙君容颜对比,竟也得逊色三分,那人称他之貌更胜牡丹,可谓端丽无双。
那人说此话的时候,谢挽蝶原本是有点生气的,毕竟拿花比君子,终究是有些不合适,可没想到,一向淡漠寡言的师尊闻言,竟然淡淡地笑了。
这倒让谢挽蝶有气也不敢生,只能客客气气的说些客套话敷衍过去。谁曾想,他的不反驳,竟然让此话在整个洛阳里传了个遍,三日下来,他便得了个艳蝶君的称号,引得无数修仙子弟前来一睹他的容颜。
那时候的他,风华正茂,第一次跟随自己的师尊出行修仙大会,没有以修为闻世,倒是以容颜惹得了世人的关注。
十八岁的他,修行多年,本该是仗剑走天涯,锄强扶弱,实现抱负的时候,偏偏在这个时候,被人杀害,扔进了血渊,尸骨无存。
除了被血渊血水融化的痛楚,谢挽蝶什么也不知道,撕心裂肺的痛楚过后,昏暗一片,再睁眼,便是已经回到了他居住的梨花台,而且还是他十六岁的时候。
谢挽蝶刚重生那会,特别惶恐,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第五日他才终于感到是真实的。
他真的没有死,而且是重生了。
重生的这些天,他思绪特别混乱,他不明白,前世的自己,从未得罪过人,为什么会死于非命?死了,为什么又能重生?重新回到十六岁的时候?为了让自己冷静,他便编了个病给自己告了假,躲在梨花台里,一躲就是现在。
如今长生殿的人来请,自己肯定是再也躲不过去的。
不过好在,这么些天闭门不出,让谢挽蝶杂乱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他对着水缸拢了拢衣衫,又拉紧一些束发的红发带,这才朝长生殿走去。
来到长生殿外,除了两个正在扫落叶的青衣弟子,再无他人。
谢挽蝶先是扣了扣门,才推开殿门,慢慢走进去。
殿内,九龙吐珠的熏炉,静静的飘着丝丝白烟,冷冽的清香中,一个白衣男子正端坐在书案前,低着头,手执墨笔专心致志地写着。偌大的殿内,除了他和书籍,再无他物。
“弟子拜见师尊,给师尊请安!”
眼前的白衣仙君,是他的师尊,也是帝仙楼的主人,更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神君,帝沉云。
帝沉云不到三十,容貌清俊,美如白璧,气质高雅,本是世家风雅公子的模样,却是个淡漠寡言的性子。
许是年纪轻轻,便名震天下,身居高位,故而时常面无表情,平日里言语谈话,举手投足间皆是高位者特有的冷冽和压迫。
“起来吧。”,帝沉云头也不抬地说。
谢挽蝶跪谢,然后起身走到帝沉云的身旁,在一侧轻轻地坐了下去,他挽起衣袖,拿起案上的墨块,安静地磨起了墨。
师徒俩一个写字,一个研磨,互不打扰,半个时辰后,帝沉云说:“病可痊愈了?”
谢挽蝶恭敬地答道:“已经痊愈,多谢师尊关心。”
帝沉云转头看了他一眼,问:“如何病的?”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明明是那样俊雅的脸,可谢挽蝶却不敢直视,他从来没有在帝沉云面前撒过谎,病假这事是第一次,所以不免心虚。
他避开了他的眼睛,视线落在帝沉云绣着青竹纹样的广袖上:“春寒来袭,弟子感染不幸了风寒,现已经大好。”
帝沉云无声调转头,继续书写,他作为帝仙楼楼主,自然是日理万机的。
谢挽蝶一向是他最贴心的弟子,磨完墨后,便去后堂取来了烹茶的工具,安静的在一旁煮起了水。
待水沸,谢挽蝶便落茶进去煮,耐心的把煮沸的茶渣一遍一遍的捞起,最后把煮好净化过的茶水倒入了天水色的瓷杯里。
帝沉云衣食住行,极其讲究,谢挽蝶从小跟在他身边,伺候他,自然知道他的品性,所以任何事情,他都要做得十分完美。
他把煮好的茶晾了一会,然后才端给帝沉云:“师尊,请喝茶。”
帝沉云搁下毛笔,接过谢挽蝶递过来的茶杯,刚掀开茶盖,门外一动,随即,飘进了一股甜腻的暗香。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谢挽蝶抬头,看见殿外漫步走入的妙龄女子,表情微微一变。
进来的女子身姿修长,穿着雪色的广袖纱裙,胸口前用金丝绣着朵朵盛开的菊花,满头乌黑的发丝只用一根雪色的发带松松地束着,虽然简单但丝毫不掩她秀丽之容。
她面带微笑,先是朝帝沉云行了个礼,然后浅笑望着谢挽蝶说:“好香的茶,我一进来,全是茶香的味道。”
谢挽蝶起身作揖,低头说:“拜见师母。”
眼前含笑的女子正是帝沉云的妻子,帝容丹。她是先楼主之女,也是帝沉云的师妹,二人青梅竹马长大,被先楼主指婚不久后,便成了亲,两人皆是有才有貌之人,是修仙界公认的天作之合,神仙眷侣。
“有事吗?”,帝沉云淡淡地问她说。
谢挽蝶移步到一旁,帝容丹款款落在帝沉云的身边,接过谢挽蝶递过来的茶杯笑道:“无事,只是数日不见楼主了,我想来看看楼主。”
言毕,她端着茶杯,望着谢挽蝶问道:“听说你病了?身子可好些了?”
她含笑温柔地问,谢挽蝶只觉得寒气骤然从脚底升起,冷得他身体发麻,腿发软。
“多谢师母关心,弟子已经安好。”
“没事就好。”,“你师尊,也就你和你师兄两个弟子,你呢,一向又是最乖巧的,最让你师尊省心的,你要是不舒服,便又多了一桩让你师尊烦心的事,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说罢,她轻轻叹了口气:“昨日,你师兄又惹你师尊生气了,被罚了五十道鞭子,我让他去后山的灵泉池中泡着,养养伤,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既然已经无碍,就去后山看看他去吧。”
“是,师母。”
“等等。”
帝沉云喊住了转身的谢挽蝶。
“师尊,还有什么吩咐吗?”
“去药膳堂取药,给周迟。”
“是,弟子领命。”
谢挽蝶转身离去,迈出长生殿的大门后,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径直倒在了玉石地上。
正在扫地的青衣弟子见状,赶紧上前想要扶他,谢挽蝶摆手摇头表示不用,然后起身,踉踉跄跄地跑回了梨花台。
上辈子把他杀害,扔进了血渊的人,正是刚才在长生殿内对他轻声细语温柔端庄的帝容丹。
谢挽蝶惨白着脸,手撑着梨花台庭院中的鱼缸,望着水池里面游动的红鲤鱼,既害怕,又不解。
上一世,他到帝仙楼以来,除了修习,便是侍奉帝沉云,从没有出过差错,更没有和任何人结怨。而帝容丹是他的师母,他一直对她,如同对帝沉云一样,尊敬有加,从来没有不敬忤逆过。
帝容丹往日里温文尔雅,对人,对弟子都是极其友善的,可是,就这么一个温柔可敬的女子,在上一世,骗他去血渊,就在洛阳的血渊处,用白绫勒死了他,最后毫不留情地把他的尸体扔进宛如烈火岩浆的血渊中。
记得临死前,奄奄一息时,他亲眼看见帝容丹用最冷最狰狞的神情和他说,她说:“你活着就是一个祸害,该死!”
哪怕死去又活过来一次,谢挽蝶都不明白帝容丹这句话的意思。
他一个小小的弟子,修习不算出色,肉眼凡胎一个,能成什么祸害?竟然能让她杀之,且抛尸血渊,尸骨无存?
在这个世上,谢挽蝶最敬重也最信任他的师尊,可是,偏偏杀他的人是他师尊的妻子,所以,即使谢挽蝶重新活过来一次,他也断然不敢将此事告诉帝沉云。
本来死后又重新复活就已经够离谱了,若说他还是死于帝容丹之手?帝沉云大概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谢挽蝶才不想让帝沉云以为自己疯了,不过好在,他死后重活是在十六岁,帝容丹是在他十八岁杀的他,还有两年的时间,或许,他可以自己慢慢寻找帝容丹杀他的原因。
作者闲话:
开新文啦,虽然忙碌,不过偶会努力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