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前尘 001章:北武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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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北武十三年。
十三的这一年,大梁的冬天显得格外的冷,冬日的清晨,天灰蒙蒙的,大雪风飞,寒风异常的冷冽,枯树老鸦,还有清冷的长街,万物被白雪覆盖,一切显得无比的凄苦衰败。
往日与这盛景相反是王府的后院,蔷薇怒放,白梅傲立在白雪里,散发着一股的冷香,如同这院内的主人一样,冷傲,绝尘,不可方物。
而这样的盛景只是往年,这一年的冬季,白梅依旧怒放,蔷薇却提早枯败,下人用了许多方式,不知为何就是难以救治,往日开得鲜艳的蔷薇,枯的更甚。
府内很安静,偶有几个下人走过,皆是步履轻轻,李时安躺在冰冷的木板上,身上盖着散发着霉味的粗薄被,耳旁有着青年隐忍的啜泣声,偶一阵冷风,苦涩的药味散在空中,破旧的铁盆里面还在烧着火,木香和炭香扑鼻而来,显得有些刺鼻,李时安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一旁隐忍的少年听到声音,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他小心翼翼地想要去搀扶他,却惧于犯上,急忙收了手,有些无措的立于一旁,嘴里念叨着:“王妃,王妃你在忍忍,我去找老爷,不是,是找大少爷,可大少爷不在,王妃,对,我去找王爷,您醒醒,见了王爷,他会有办法的……”
可谓是病急乱投医了,李长安现在正在塞外,他的爹也早已离开了人世,在这世上唯一能倚靠的也许只有这府上的最为尊贵的那人,可他二人如今已水火不容,又有何用。
许是急坏了,又没听到主子的回应,常乐絮絮叨叨没有轮次,说的虽说是些关心的话,可对于此刻可称作病人的李时安来说,这样的声音叫他本就疼痛的颅内更加的难受,心口升起一股子铁锈般的腥气,他用力一咳,血色从嘴角流了出来,带了点黑。
顾不得其它,常乐收起迈出去的脚步,急忙忙地又跑了回来,手上拿着方帕,凑到青年跟前想为他擦拭嘴角,却被青年接了过来,常乐有些无助,道:“少爷,您没事吧,别吓常乐……”
“瞧你吓的。”床上的人儿终于做了回应,并且主动伸出了手,在常乐的搀扶下坐了起,道:“我没事。”
如高山融雪一般的声音,本该粼粼滴落清脆空灵,而如今却略显疲惫,有些干涩,青年薄唇苍白,微微露着不正常的黑,他衣领高束,手指冷白,如墨一般的长发披散开来,身子有些孱弱,高束的衣领显得略微宽大,露出的指头被冻了一点红。
他将手上的帕子递给了常乐,纤长的睫羽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抿了抿嘴。
“少爷……”常乐知道,他家少爷只是逞强,并非没有事的,可他是一介下人,不敢逾越,不敢对主人妄加非议。
下一秒,青年又咳了起来,雪白的方帕,黑色的血色晕染开来,显得无比的触目惊心,常乐的眼泪顿时没忍住,他走到青年面前,跪了下来,“少爷,让我去找王爷吧,若是王爷知道,知道她给您下药,知道你受了这些委屈,铁定是惩罚她的。王爷,王爷是心悦你的,只要您同他说句话,他定然……”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青年闭眼摇了摇头,唤了他一声名字,常乐的嘴顿时就闭住了。他怎会不知道,他家少爷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朝王爷低头的。
也不知道他们二人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常乐口中的王爷是当今皇帝的第六子,名唤复荆州,生的是芝兰玉树,气质绝尘,他在外是百战不殆的骁勇大将军,在京城中亦是风流才子,能文能武,排行老六,不受皇帝看中,早早地离了皇宫,却仍旧掩饰不住他的光芒,他是治世之才,早晚是要登上高位,成为大梁的王。
心悦吗?
青年忍不住发笑,很轻的一笑,嘴角微勾,满是嘲讽,经历了这么多,他清楚的,何来心悦,只不过是,只不过是,他遵守诺言罢了。
想到那人,青年那枯木般的瞳仁瞬起了万般情绪,曾经他也这般以为,以为他是心悦他的,他抓着他对他的那点恩,占着他父亲位高权重,母亲富可通天,哥哥位居高位,这样的权臣之家为背景逼迫他与自己成婚……
青年想,他那样高傲的一个人,以他的性子,若是他不愿是会拒绝的,毕竟等他开口求娶自己有些难,他可是战功赫赫的离王殿下,是绝对不会受人威胁的,那换他开口,他答应了,意味着他对自己也是有意的,这样一想逼迫他成婚的那点愧疚也就消失无踪了,可……
可他忘了,他是复荆州,骨子里流着复家的血,复家是大梁的天,帝王冷漠无情。
成婚后,他们二人算不上相敬如宾,可也没有水火不容,有了李家的扶持,一向不被看中的离王突然受了重视,也被皇帝所忌惮。
复荆州变得忙碌了起来,李家的财,李家的权摆在那里,复荆州那隐藏的才能像突然出世的明珠,再难以遮挡。
他给了他王妃的地位,礼遇,叫他拥有着和婚前一般用不完的金钱,能给的他都给了,不能给的,青年想可能是因为他生母的原因,他愿意等的,终有一天复荆州也会像自己一般那样喜欢自己。
他是他的妃,将来他登高位,自己亦是他的后,莫名地,他就这样义无反顾的相信,复荆州是会这样对他的。
可后面他发现,他能给的,也仅是如此而已。
他太贪心了吗?只想等他同自己说一句,只喜欢他,非他不可,可这么些年,终究是没有。
他有些难过,心里空落落的,他想,王妃这个位置,这样的待遇,是不是只要坐上的人复荆州都会给这样礼遇的?
他这样好了,他不该奢求,更何况,是自己先看上的他,是他逼迫人成婚,自从成婚之后,他身边亦没有再纳妾,对自己也算是礼遇有加,亦配得上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他最渴望如同他阿爹阿娘一般的婚姻。
可后面他发现,自己错了,想多了,不是他不会爱人,只是他不是他想爱的那个人,是这样的吧,他最想要的他不愿给,青年觉得眼角有些酸涩,喉咙都跟着紧了起来……
曾经,他觉得他们二人即便做不到寻常夫妻一般耳鬓厮磨,难舍难分,可也应是相敬如宾,可事实是,他们二人之间话说的很少,很多时候都是他说,复荆州听,慢慢地,复荆州身边总有一个麻雀似的人儿,复荆州走到哪,他陪着到哪,直到那日,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如水一般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