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半入江风 第四十二章逼近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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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吏回道:“大人,这丫鬟抓到的时候就这样了,当时屋里还有个大夫,小人问过了,说是的确病得厉害。”
廷尉监这才只好将目光投向方悦。
方悦一瞥到廷尉监的目光,立刻哭诉道:“大人莫要受了何尚的骗,您瞧瞧这丫头的脸。他昨夜里撒了酒疯,把这丫头打了个半死,一只眼都差点打瞎了,这丫头本就胆子小,被打了之后回到院里,见了个树影就以为是见鬼了,吓得高烧不退,要不是我请了大夫来瞧,怕是早已经一命呜呼了。我本想今夜忙完再找他算账的,可没成想,他却扯了这天大的事来攀咬上我和这丫头了!求大人做主啊。”
“你放屁!老子打她是因为她勾引了别的男人,还想从老子这里拿钱去当嫁妆,老子是瞎了一只眼,可不是瞎了心!大人,那些东西的确是管青萝的,我认,可人不是我杀的,是方悦指使这贱人去杀的!她们杀人这事儿,我起初是一点不知情啊!”
廷尉监说:“人是她们杀的,东西却在你这里,这说不过去啊。你说她们合谋杀害管青萝,可有证据?”
“大人,她们打一开始就是想把这事儿扣我头上,我……我只是贪心,这贱人把东西给我的时候,我也吓得半死,可她只告诉我说是方悦让她杀了管青萝,至于怎么杀的在哪儿杀的,我也不知道呀!”
何尚一身横肉,脑子却没怎么长,一着急,关键的事是一个也没说出来,无助之下,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亲舅舅,“大人,我和这贱人在一起好多年了,她要是有个什么银钱的,都会放在我这儿,这个我舅舅能帮我作证。”
李管事在堂下一声不吭地跪着,像是个看客,忽然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他不禁吓得一抖,说:“大人,他和绿儿的事,我的确是知道,可不过是年轻男女之事,我也没放心上,不曾多留意。只是要说他会杀人,我看他是不敢的,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廷尉监一时有些难以分辨,何尚虽然道理没讲通,可言语倒有几分可信,还有那三个杀手,的确是有杀人灭口的样子,可杀人总要有理由,除了误杀以外,要么为财,要么为情,要么就是为仇,管青萝与方悦和绿儿无冤无仇,更是凝香楼的摇钱树,方悦又怎么要杀她?
就在廷尉监脑路千回百转的时候,一直悄无声息的夏如初却开了口。
“奇怪,绿儿不是才随锦地姑娘从沧州来到帝都吗,怎么会和何护长好了许多年了呢?”
这话一出,堂下四人齐齐看向了夏如初,脸色各异。
廷尉监又岂会错过这些,立马拍了案,斥问道:“何尚,这是怎么回事?”
死到临头的何尚竟然迟疑了片刻,回道:“大人,这贱人是方悦的私生女,小时便养在凝香楼里,和小人是一同长大的,后来被方悦养在了沧州的义庄,锦地来了,她才跟着回来的。”
这么一说,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夏如初也很意外,何尚明知说实情就能活,却要死守着这个秘密,难道是要保住那个锦地?
“那何护长你的说词可就错了,案发当时锦地姑娘可还未到帝都呢,绿儿自然也没有跟着回到帝都,你却说她在帝都杀了我主子?”夏如初下了一剂猛药。
果然何尚顿时脸色铁青,“她,她……”
这时,一道娇柔软魅的声音传进了大堂里,“月圆前一日,这丫头便离开了沧州。”
众人抬眼,只见府吏带着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低着头的小厮。
“锦地见过廷尉监大人。”锦地穿过几人,跪到了最前面,身边的小厮也跟着跪了下来。
方悦在看见锦地的那一刻,眼睛便瞪大了。
“刚才锦地从太尉府回到凝香楼,得知廷尉府抓了我的丫鬟,便来了,想着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可以帮到大人的。”锦地说得不紧不慢,大义凛然。
“小五,还不把你知道的,告诉廷尉大人。”
锦地身旁的小厮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说:“回禀大人,小人自小便跟在小姐身边,此次小姐来到帝都,小人便也跟着来了。方妈妈对外称是近日才在沧州认识的小姐,并请小姐入凝香楼撑牌,实则不是,早在两个月以前,方妈妈便从舞馆中挑中了我家小姐,重金赎出,并将小姐安排在了沧州的宅子里,由绿儿姐姐照顾着。大人若是不信,到沧州一查便知。”
要不是早一步查清了锦地,就凭锦地这态度,这说词乍一听,夏如初也得信几分。
而方悦,也不反驳,只是跪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小厮接着说:“当时,小姐本以为不日便会来到帝都,可谁知一住就是一个多月。这月月圆的前一日,小姐便想着闲来也是无事,何不干脆将宅中所有人都聚到一起,大家一起过个月圆夜,于是便命小人去找绿儿姐姐商量此事,可小人去找,却刚好发现绿儿姐姐租了一辆马车,要独自离开老宅。小人将此事告知了小姐,小姐觉得古怪,便命小人悄悄地跟在绿儿姐姐后头,小人一直从沧州跟到了帝都北城门,亲眼看见绿儿姐姐进了城,这才原路折返回了沧州。”
廷尉监的表情重现明朗,问道:“你可还记得那是什么时辰?”
“小人赶着路,不知时辰,只是那时天色将暗未暗,不是申时便是酉时吧。”
廷尉监的目光移到了方悦身上,刚要开口。锦地却插了他的话。
“大人,月圆夜后的第三日,方妈妈便带着这丫头回来了,一进门便直接找到我,告诉我让我快些准备,立即动身前往帝都。我一直在老宅里住着,不通消息,那一路她二人又都与我呆在一处,从不让我有机会独处,直到到了帝都,我才听说了管青萝遇害一事,当时便觉得不对了。”
“那你为何此时才将这些说出来?”
“大人,小女子之前只是觉得有些古怪,可万万想不到这些事会与命案有关。”
廷尉监想来,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
“大人,管青萝真的是她俩杀的,不是我呀!”锦地这些话似乎是让何尚清醒了些,趁机又叫起了冤。
廷尉监怒道:“本官刚才问你,你怎么不说!”
何尚急忙解释:“那天晚上她突然就出现了,我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冒出来的呀!”
廷尉监白了何尚一眼,简直就是个蠢货,性命攸关的事都说不清楚,只会瞎嚷嚷。
“大人。”一个府吏拿着两张纸一样的东西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廷尉监身边,俯下身在廷尉监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便将手里的纸张递到廷尉监眼皮底下。
廷尉监看了那两张纸一眼,目光如箭直射向方悦。
“方老板,这东西你可认得?”说罢,拿起那两张纸往方悦脸上甩去。
纸张飘飘荡荡落在地上,方悦看了一眼,是她给那三个杀手的银票。
廷尉监猛地拍了案,“还不快说出实情!再不说,那本官就只能上刑了!”
一直狡辩着死不认罪的方悦却一句都没再申辩,而是看向了身边倒着的绿儿。
那丝丝柔情的眼神,夏如初从未在方悦身上见过。
绿儿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眼中带着祈求,轻喊了一声:“娘。”
方悦苦笑一声,说:“都说了,别叫我娘,若真有下辈子,你可别遇上我,我也别再遇上你。”
说完,她站了起来,拍拍自己膝头上的土,重新变回了那个风情万种的方妈妈,“是,是我让绿儿杀了她。她要赎身也就罢了,偏偏她告诉我,她不喜欢帝都,她想回她老家去,她想要开个琴馆让天下所有想学琴的女子都能习得一身技艺。天下只能有一个管青萝,决不能出第二个!我怎么能许她!”
夏如初已经不知方悦这话是真是假了,就算是假的,他听着也心如刀割。
这时,方悦竟一步步走到了他面前,好像是要说给他一个人听。
“要说这世上若是还有谁能让管青萝乱了方寸,那一定是她这个弟弟!所以那天晚上她登楼下来准备回房时,我骗了她,我偷偷告诉她,高公子喝多了酒,将石头带出楼去了。哈哈,高公子可是出了名的男女通吃,口味稀奇。果然啊,她一听就慌了神了,求着我去救救石头。我说,我是凝香楼的老板娘,这事情我不方便出面,顶多能放她从后门偷偷出去,剩下的就只能靠她自己。”
心脏被生生扯碎的痛苦席卷了夏如初,强大的恨意冲破了他所有的理智,他不想听了,也不想再查下去了,只想将眼前这人撕碎,让血肉来祭奠管青萝的冤魂,就在他爆发的一刹那,胸前忽然滚烫起来,所有的血脉化成了束缚他的绳索,胸膛上原本化作一颗红莲的血盟印记,将他死死定住,丝毫动弹不得,连声音也发不出。
夏如初血眸大睁,无法宣泄的痛苦和仇恨在身体里撞击着,仇人近在咫尺,还说着亵渎管青萝的污言秽语,他却无法撕烂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