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4章:独自一人的征途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4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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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溪城废墟上空的硝烟终于散去,持续数日的恶战画上了句号。空气中狂暴的能量波动渐渐平息,只留下遍地狼藉和死一般的寂静。焦黑的土地、崩碎的山石,还有被洪水冲刷后裸露出的累累白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战争的惨烈。
    西巴斯悬在半空,周身的地狱之火慢慢收敛,露出疲惫却释然的神情。他望着安娜消失的地方,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大仇得报,心里却空落落的,并无太多喜悦。
    张进涛落回地面,踩在还带着余温的焦土上。他脸上那些非人的复眼早已隐去,恢复了往日的冷峻。他抬头看向西巴斯,两人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地不宜久留,”张进涛平静地开口道:“西巴斯,你先一步回祭司行会,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就回来。”
    西巴斯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只是深深看了张进涛一眼:“你自己小心。”说罢,身后恶魔之翼一振,化作一道暗红流光,朝着行会方向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天边。
    目送西巴斯离开,张进涛深吸了一口带着焦糊和血腥味的空气,目光转向绿溪城边缘那座还算完整的建筑——绿溪侯的城堡。有些事,他必须亲自去了结。
    没多久,张进涛的身影就出现在城堡大厅。比起外面的废墟,这里虽然也显得破败冷清,但总算还有点秩序。得到消息的吕佳咏急忙迎了出来,这位侯爵次子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后怕,显然之前的天地异变和恶魔大战让他们吃尽了苦头。
    “张……张先生?”吕佳咏见到张进涛独自前来,有些意外,连忙上前行礼,语气恭敬又带着畏惧:“外面的动静……已经结束了?那位魔女……”
    “安娜死了,安眠会社几乎是彻底毁了。”张进涛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大厅:“侯爵大人还好吗?我师兄郝音弦来了没有?”
    吕佳咏脸上露出苦笑:“劳张先生挂心,家父受了惊吓,身体不适,正在静养。至于你的师兄……还没见到人,可能是路上耽搁了。”他小心观察着张进涛的神色,补充道:“城堡里现在还算安全,但大家都心慌……”
    张进涛点了点头,并不意外,他直接说明来意:“我来接走洪翻。”
    吕佳咏愣了一下,没想到张进涛是为那个痴傻的老人而来。他不敢多问,连忙引路:“洪翻他……唉,自从那天之后就一直那样,安置在后院静室里。张先生请跟我来。”
    在后院一间僻静的房间里,张进涛又见到了大祭司洪翻。老人呆呆地坐在窗边,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破碎的天空,嘴里无意识地嘟囔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好像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毫无反应。曾经的深沉精明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令人唏嘘的苍老和麻木。
    张进涛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恢复平静。他没多说什么,上前一步,轻轻扶起老人。洪翻毫无反抗,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张进涛搀着往外走。
    吕佳咏跟在后面,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恭敬地将两人送到城堡大门外。
    离开城堡,张进涛没有耽搁。他搀着洪翻,径直来到城郊的山南冒险家协会临时驻地。这里比城堡更混乱,冒险家们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迷茫。
    张进涛很快找到了正忙得团团转的小刘。见到张进涛,小刘立刻迎上来,脸上写满了敬畏和感激:“张先生!见到您真是太好了!距离上一次见面也有几个月了,皇城怎么样?您有什么吩咐吗?”
    “给我准备一辆马车,结实点的,再备上几天吃的喝的。”张进涛直接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小刘连声答应,毫不迟疑,更不敢提钱的事。他亲自跑去安排,很快,一辆由两匹壮实驮马拉着的、带着协会标志的坚固马车就准备好了,车厢里铺着干净毯子,还备足了干粮和清水。
    张进涛把洪翻小心扶进车厢,让他靠坐在软垫上。老人依旧痴痴傻傻,对外界的安排毫无反应。
    “张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小刘忍不住问。
    “回祭司行会。”张进涛简单回答,拍了拍小刘的肩膀:“绿溪城百废待兴,这里……以后就靠你们了。”
    小刘重重点头:“您放心!协会一定尽力协助侯爵府,让绿溪城重新站起来!”
    没再多说,张进涛跃上马车前座,一抖缰绳。驮马迈开步子,车轮滚动,载着两人离开这片刚经历浩劫的土地,朝着西北方向的祭司行会驶去。
    路途漫长又颠簸,张进涛驾着马车,白天赶路晚上休息。洪翻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或发呆,偶尔醒来也是目光茫然,需要张进涛照顾吃喝。
    一连五天,风尘仆仆。当祭司行会那熟悉的、依山而建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连张进涛眼里也不禁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马车最终在行会大门前停下。得到消息的萧展早已带人等在那里,看到张进涛平安回来,以及他从车厢里扶下来的、眼神呆滞的洪翻,众人脸上都露出复杂的神情,有惊讶,有疑惑,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进涛师弟!”魏谢第一个冲上来,帮忙扶住洪翻,急切地问:“你没事吧?绿溪城那边……”
    “都结束了。”张进涛的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却异常清晰:“黑境魔女死了,绿溪城的威胁彻底清除。详细情况,西巴斯应该已经告诉你们了。”
    他目光扫过萧展、敬敏等人,最后落在洪翻身上。
    “至于大祭司……我带他回来了。”
    看着洪翻的痴傻状况,安置他成了行会内部一件棘手而沉重的事情。萧展等人面色凝重,看着昔日威严的大祭司如今目光呆滞、喃喃自语,只能安排专人小心看护。
    西巴斯比张进涛早五日返回,已将绿溪城之战的详细经过告知众人。恶魔之主的陨落让行会上下震惊不已,但随之而来的是对未来的忧虑——安眠会社虽遭重创,但其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和帝国的态度更是暧昧不明,可能会有后续报复。
    平静的日子仅仅过了两天。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行会的石壁染成橘红色,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在行会弟子的引领下,急匆匆地找到了正在偏殿调息恢复的张进涛。
    信使递上一封密封严实的信函,信封上盖着皇室特有的火漆印记。
    “张先生,这是皇子唐燃殿下命我务必亲手交给您的密信。”信使气喘吁吁,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张进涛接过信,指尖触及冰凉的火漆,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他挥退信使,拆开信封,展开信纸。唐燃那略显潦草却依旧能看出其性格的字迹跃然纸上,内容却让张进涛的眉头瞬间紧锁。
    信上写道,帝国皇帝唐橙在帝师撒巴斯的持续蛊惑下,已正式下旨,以“祭司行会图谋不轨、危害帝国安全”为名,集结十万精锐大军,由撒巴斯亲自督军,不日即将开拔,目标直指祭司行会,意图将这座屹立数百年的山门彻底踏平!唐燃在信中极力陈情,但显然无法扭转其父皇的决定,只能冒险送出这封警告信,希望张进涛和行会早做打算。
    “十万大军……撒巴斯亲自督军……”张进涛低声重复着信中的关键词,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他早就料到撒巴斯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想到对方的反击来得如此迅猛、如此狠辣,直接动用了帝国的战争机器!
    他立刻起身,拿着信找到了正在庭院中与萧展商议事情的西巴斯。西巴斯看完信,周身的地狱之火瞬间升腾,脸上浮现出暴怒之色:“撒巴斯!这个阴险的老东西!正面打不过,就玩这种借刀杀人的把戏!”
    萧展接过信快速浏览,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握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十……十万大军!帝国这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啊!这……这怎么抵挡?”
    敬敏等人闻讯赶来,得知消息后,也都陷入了震惊和恐慌之中。十万帝国精锐,再加上深不可测的撒巴斯,这几乎是必死之局!
    张进涛没有参与众人的慌乱,他独自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逐渐被夜色笼罩的山峦,心中沉重得如同压着千钧巨石。唐艺孩子的出生至少还得两个月以后,坚守两个月,等待唐艺的孩子降生?在十万大军和撒巴斯的围攻下,这行会看似坚固的防御,恐怕连十天都撑不住。届时,不仅行会覆灭,唐艺和孩子也必死无疑,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心脏。但就在这极致的压力下,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脑海!
    固守,是坐以待毙。那么……为何不能主动出击?
    撒巴斯才是这一切的根源!是他蛊惑了皇帝,是他调动了大军。只要除掉撒巴斯,帝国的军事行动就失去了最核心的驱动和指挥,十万大军的威胁或许就能化解于无形!
    擒贼先擒王!必须主动出击,在皇城……消灭这恶的最终根源!
    这个想法如此冒险,如此不计后果,让张进涛自己都感到一阵心悸。独闯帝国皇城,面对深不可测的撒巴斯以及无数的皇室守卫?这几乎是十死无生的绝路。
    但……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转身看向殿内众人,目光最终落在西巴斯身上。他需要盟友,需要力量。西巴斯是眼下唯一可能与他并肩作战、对抗撒巴斯的存在。
    “西巴斯,”张进涛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压抑沉寂,带着一种异常的冷静,“固守行会,是死路一条。我们必须主动出击,目标——皇城,撒巴斯。”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萧展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张进涛:“进涛!你疯了?!去皇城刺杀撒巴斯?那怎么可能成功!那是自投罗网!”
    一旁的一个小祭司也吓呆了:“师兄!皇城守卫森严,撒巴斯本身更是……这太危险了!”
    张进涛没有理会他们的惊呼,目光紧紧盯着西巴斯,等待着他的回应。这是最关键的一环。
    西巴斯周身燃烧的火焰微微晃动了一下,他迎上张进涛的目光,那双地狱之火燃烧的眸子里,愤怒依旧,但却……罕见地闪过一丝迟疑和复杂。
    沉默了片刻,在西巴斯开口前,张进涛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那抹犹豫背后更深层的东西——一种近乎本能的……抗拒?并非畏惧,而是一种源于血脉、源于过往羁绊的,不愿与兄长彻底生死相向的复杂情绪?
    果然,西巴斯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张进涛……我理解你的想法。撒巴斯必须付出代价。但是……直接杀上皇城,正面与他决战……”他顿了顿,地狱之火似乎都黯淡了几分,“我……现在的状态,以及……一些别的原因,恐怕无法与你同去。”
    他没有明说“别的原因”是什么,但张进涛已然明白。西巴斯和撒巴斯毕竟是兄弟,即便反目成仇,即便撒巴斯屡次加害,但真要他主动杀上门去,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兄弟阋墙,西巴斯内心仍有障碍,或者说,有某种张进涛尚未完全了解的限制或顾虑。
    希望落空了一瞬,但张进涛并没有感到意外或愤怒。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面对绝境。
    “我明白了。”张进涛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无波,仿佛西巴斯的拒绝早已在预料之中:“既然如此,行会的防御就交给你和萧展了,保护好唐艺和……那个孩子。”
    西巴斯看着张进涛平静得近乎冷酷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和挣扎,最终化为一声重重的叹息:“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绝不会让撒巴斯的走狗轻易踏进行会一步!你……自己保重。”
    萧展等人还想再劝,但看到张进涛那决绝的眼神和西巴斯已然应承下来的态度,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们知道,张进涛一旦决定的事,无人能够改变。
    没有更多的告别和犹豫。张进涛转身回到自己的静室,简单收拾了一下。
    夜色渐深,行会内灯火零星,弥漫着不安的气氛。张进涛悄然来到行会后山一处僻静的平台,这里视野开阔,可以遥望皇城的大致方向。
    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他望着远方那片被夜幕笼罩、却仿佛能感受到无形威压的区域,眼神冰冷而坚定。
    皇城,龙潭虎穴。撒巴斯,抽脊者、风铃公、万面公。
    此去,或许再无归期。
    但他别无选择。为了行会的存续,为了唐艺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也为了……彻底终结这持续太久的噩梦。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体内恶魔之力缓缓流转,与哒姆的力量交融。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他的身影逐渐模糊,如同融入夜色,化作一道难以察觉的阴影,朝着皇城的方向,悄无声息地疾驰而去。
    孤身一人,踏上斩首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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