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偶遇
    洛景扶着一颗大树，气喘兮兮的擦着头上的汗。
    两人启程上路走了不过两个时辰，洛景忍不住开口，“那个…咱们能不腿着去吗？”
    苏翊一脸诚恳道：“坐马车，需要很多钱”
    洛景：“……”
    好吧，现在他自己身上确实身无分文，实在做不起马车。
    “我记得苍穹山派内中富裕，怎么弟子下山修行也不多给些盘缠？”
    苏翊：“宗主说下山是去历练的，而非享受。”
    洛景一手扶住额头，真是欲哭无泪啊
    “你这道士体力还真的好。”
    苏翊：“山中修行，比这刻苦的多。”
    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大家贵族，想必也是没经历如此辛程。
    洛景：“哎……”
    天色渐暗，看来两人今晚要是在林中度夜了。
    苏翊找了些柴火，点起一阵星光，这里早晚温差大，中午时候还是热闷闷的，可到了晚上，竟是这般冷彻。
    洛景去林中抓了几只，因为肥胖导致飞行速度下降的鸟儿。
    “林中无食，只有野鸟。”洛景娴熟的将几只鸟剃了毛，找树枝串了起来放在火堆旁。
    苏翊吃惊道：“洛公子经常露宿郊外？”
    洛景狠狠地叹了口气，“唉，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啊！”
    难道这位公子是家道中落，一时不能接受，才选择大隐隐于世？
    “公子不必担忧，总会好起来的。”
    洛景苦笑道：“秋风萧瑟天气凉，山川寂寥，草木无情，当真凄凄切切。”
    他道：“肃杀之秋，确实砭人肌骨，可秋至冬来，春日终将不会远的。”
    苏翊虽年少，可他为人乐观，事物也总是往好的一方面去想，自然也就通透许多。
    洛景不明意味的深深一笑，摇着手里的扇子烤着野鸟，焦香气一瞬间扑鼻而来，“恩…真香”，他吸了一口气，不禁感叹自己的厨艺真不错。
    “苏道长，快来尝尝味道如何。”
    苏翊接过烧鸟，咬了一口，鲜内多汁，焦香四溢，“恩，好吃。”
    与自己在苍穹山派里吃到的不同，风餐露宿别有一番风味，鲜美至极。
    洛景找了块石头依着，漫不经心的吃了起来，随口问道：“那苍穹山派的姜无涯为何收你为徒呀？”
    苏翊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听大师兄说师尊一向神秘难测，让人看不懂。”
    洛景四下打量了他一番，细细的看了很久，资质平平，武功极差，虽然他容颜如玉，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道存于心，静如止水，可………莫不是这道士身上有什么奇特之处，这才入了姜无涯的眼？
    “世人都说这姜无涯能排进天下高手前十，道长怎么看？”
    苏翊摇了摇头，“贫道见识短浅，七年前师尊便闭关了，恐不知现在的功力如何。”
    洛景轻笑一声，两眼眯着似一道月弯，不知在思索什么。
    天下高手如云，可真正能算得上是宗师级别的，却寥寥无几。
    孤寂的夜晚，只有树枝被火烤的吱呀声，秋风寒澈，两人既是习武之人，内力傍身，因此也不觉得冷，此刻洛景毫无睡意，眼里若死海一般深沉，却又如黑夜中的繁星一样闪烁。
    空中，北辰星高悬不动，群星四面环绕，可北辰之星的光芒暗淡如灰，毫无冉冉之意。
    翌日，两人又行一天，才到了一个小镇上，街道两旁店肆林立，门若庭市，来来往往车水马龙，商贩卖力的吆喝声，酒楼里的笑声，偶尔还有一声马嘶长鸣，这镇上出乎意料的热闹。
    洛景一身华服，闲庭信步的摇着扇子，在这闹市中格外显眼，若不是苏翊穿着道袍，在别人眼里定然觉得是那位公子的亲卫。
    “这镇上还真是热闹。”苏翊面带微笑，在苍穹山派上可是从来没有这番景象。
    洛景调侃道：“是啊，想必都是来争夺阴阳经的。”
    他这回答有些出乎苏翊的意料，“竟然有这么多人…”
    江湖中高手云集，他不勉担心是否能够完成宗主之前交代的任务，也就是这稍稍不留神的功夫，迎面装上来一位破烂小乞丐，苏翊刚想问他有没有事，那少年便一溜烟的窜走了。
    好奇怪的孩子。
    洛景瞥了他一眼，顿时愣了神，“你…你的钱袋呢？”
    苏翊摸了摸腰间，果然空无一物，那少年竟然是个偷手。
    等到二人回过神来想去追，人挤人的街道，早已看不见他的身形了。
    洛景不禁扶额，满脸悲伤，“这简直是…让这个本来就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啊。”
    苏翊叹了一口气，歉意道：“看来今夜也只能露宿街头了。”
    洛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呐。”
    两人正感伤，面前就不知被谁扔过来一个黑团，这黑团灰头土脸，衣衫也破烂不堪，袖口上的洞比比皆是，苏翊定睛一看，这不正是那个偷了自己钱袋的小乞丐吗？
    “什么人的钱你都敢偷。”
    空中传来一道声音，来者不知何人，负手而立，带着三分笑意，长相有几分俊冷，放在平时，肯定是能让少女为之心动，甘愿为他赴汤蹈火。
    他那双洁白如雪的长靴，一尘不染，与那乞丐对比之下，如同天外来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下山的姜无涯。
    小乞丐趴在地上，瘦骨嶙峋，骨头外面包着一层青黄色的表皮，灰土掩盖了他本来的模样，双手勉强支撑起身子，却还是没能爬起来，那人下手也太重了。
    苏翊瞧见他手中紧紧握住的钱袋，就算是这般境地也不肯松手
    “哦？钱袋飞回来了。”洛景笑眯眯的说道。
    苏翊朝着小乞丐俯身伸出手来，想要扶起他来，毕竟一直趴在地上怪凉的。
    谁知对方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
    “这位道长还真是好心，别人偷了你的钱，你居然还要扶他起来。”姜无涯似笑非笑的说道，抬指一挥，那乞丐紧抓的钱袋不知怎么的就掉落在他手里了。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苏翊的身旁，把钱袋甩给苏翊，按着他的肩膀道：“可惜你的好意人家还不领情呢。”
    苏翊连退两步，抱拳道：“多谢这位公子好意，不过贫道倒是想请他吃顿饭。”
    姜无涯表情一怔，不可置会的晒笑道：“正巧我也饿了，道长不如也接济我一下？”
    小乞丐一双漆黑的瞳孔紧紧的盯着他们，抿着嘴像是在暗自咬牙。
    他灰褐色的嘴皮干裂开了一道血缝，大抵是因为受饿的，来来往往，人来人去，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一个小乞丐，若是几天都没偷到钱，那基本就要饿死街头了。
    天下之大，战争纷乱，国家四分五裂，流离失所的难民如过江之鲫，比比皆是，像他这般的乞丐，数不胜数。
    四人找了一家不算太好的酒楼，木制的桌椅上时不时吱呀一声的响着，可饭桌却是被店里的小二擦的一尘不染。
    洛景一如既往的摇着他那把折扇，笑眯眯的说道：“这里离霜城不远，镇上的流盈灌汤包出名的很。”
    姜无涯把玩这手中的玉扳指，饶有兴致的看着洛景，道：“公子对这里很是熟悉嘛。”
    “略知一二罢了。”
    姜无涯微笑道：“你那手中的扇子倒也不错”
    洛景也正色的望着姜无涯，两人心中仿佛如明镜止水般通透，心照不宣。
    “在下洛景”洛景低首道。
    “幸会。”姜无涯仿佛字里有字
    这是一把银白色的折扇，透亮明净的扇面上还提着一首诗：
    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
    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
    这把扇子看似弱不禁风，扇骨白盈柔软，弹指可破，但其边锋有锋利的刺刃，削铁如泥。此扇合拢如铁棍，可击可打，展开似刀，可砍、可劈，亦可上遮下挡以防暗器，其中的力量却比任何一把武器都不差。
    这便是天下兵器排名前七的柔骨扇。
    见姜无涯丝毫没有自报家门的意思，苏翊开口问道：“在下苏翊，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姜无涯托着腮，思忖道：“哦，我姓姜，是…无水宗的宗主，你叫我一声姜仙师便可。”
    “……”
    见苏翊闭口不答，他又道：“我年纪比你大，武功又在你之上，让你叫一声仙师，难不成还委屈你了？”
    经他这么一说，苏翊倏然觉得是自己器小了，于是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姜仙师”
    姜无涯点了点头，“恩，不错。”
    小二把刚煮熟热腾腾的汤包端了上来，吩咐道，“几位客官慢用。”
    下一秒他转身还未离开，就听见桌子边上传来的声音，“小二，再来十笼。”
    看样子，这小乞丐应该是有很长时间没吃过饭了，这包子刚上来热气腾腾，即便再好吃也难以下咽，可……
    不争的事实就是，他将桌上的灌汤包一扫而光，洛景刚拿出筷子，还没等下筷，便风卷残云般的消失在他眼前，他十分平静的朝那店小二说道，“小二，再来十笼，哦不，还是二十笼吧。”
    “好嘞！”小二又麻溜的拿了十几笼的包子。
    小乞丐黑溜溜的眼直勾勾的盯着洛景，内心仿佛十分不安，他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洛景喝了口水，付之一笑，道：“正好我缺个打下手的小厮，你愿不愿意随我们一起？”
    洛景没有乐善好施的那份善心，只是他正好缺个下人，那少年的根骨尚佳，倘若悉心培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况且又有“冤大头”在，又不愁银子。
    听了这话，小乞丐拿筷子的手忽然怔住，所有的动作仿佛都在一瞬间停了下来，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敢看向洛景，长长的睫毛覆住双眼，热乎乎的包子塞满了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我……”
    洛景：“怎么，不愿意？”
    小乞丐猛地抬起头来，使劲摇了摇头。
    “哦，那就是愿意了”洛景起身道，“走吧，去客房里收拾打扮一下。”
    “等等，洛公子，那个…咱们的。”
    苏翊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不该说，可银两实在有限，怕是都撑不到去霜城的路费。
    洛景笑眯眯的回道：“这不是有姜仙师在吗。”
    小乞丐墨黑透亮的眼里似乎点进了一丝星光，这地方本来永远是黑夜，如一潭死水，没有半点波澜，活下去是他唯一的念头，他从来没有期待过那永远不会到来的黎明。
    “走吧，还愣着作甚？”洛景疑弧的望着他
    少年放下筷子，乖乖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