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铭依旧把自己关在主屋旁的茅草房内闷头读书，准备下一场乡试，全然不知自己父亲已染上赌博恶习。
    早些年郑建鹏还只是在村落里小赌消磨时日，同蒋鲁氏在一起后，赌性反而一日日大起来，最后甚至敢进城里赌坊，希望借赌翻身。
    常言十赌九输，不消月余，郑家就兜比脸净，还倒欠苗家赌坊十几两银子。
    苗氏在当地也算家大业大，美中不足的是子嗣单薄。到苗睿霖这一代，就只剩一根独苗，娶了几房也没能生出个带把的。
    眼见郑建鹏还不上赌债，管事的因曾见过郑家继女，知晓蒋芸惜有几分姿色，便提议让她嫁入苗家做妾，以此抵消赌债。
    能嫁入当地高门，对郑家来说本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但蒋芸惜却十分抗拒这门亲事。
    郑建鹏未曾告知一声，便替继女许了婆家，蒋芸惜哭天抹泪的在家闹了一阵，继父与母亲均不愿松口。
    哭闹无果后，二人发现某天居然再找不见人：姑娘竟孤身一人离家出走去了。
    这下可捅了篓子，郑建鹏早早收下了苗家差人送来的聘礼，结果准新娘却不见人影，这要是对方去告官，他家八成得遭场牢狱之灾。
    他急得团团转，眼看婚期越来越近，居然起了让儿子替嫁的荒唐念头。
    也不能全怪郑建鹏会有这么惊天骇俗的想法：郑铭此人，只比蒋芸惜高上寸许，因少时母亲过世，父亲对他也不上心，发育的比同龄人滞缓许多，骨架也比寻常男子纤细，光从背影看去，雌雄难辨。
    加上他因常年闭门谢客，五官肤色都不似正常男性粗狂，反倒比村里姑娘还要白皙两分，眉眼低垂闭口不言时，隐约还带了些女气。
    这也是为什么他迟迟没有娶亲的原因之一：没有哪家姑娘愿意跟一个身材矮小性格死板的书呆子过一辈子。
    郑建鹏想：只要他不说，蒋鲁氏不说，等哄着郑铭进了苗家大门，他就拾掇拾掇包裹，带着续弦远走他乡。
    他养了郑铭快二十年，一分钱好处没捞着，现在这事就当这小子报养育恩情吧。
    郑铭知道这事的时候差点把纸砚打翻，喘着粗气直骂荒唐。
    他一心苦读圣贤书，为的就算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不再听父亲的冷言冷语。
    要真遂了郑建鹏的意，他这辈子就算不被人发现，前程也是毁的干干净净。
    郑建鹏软硬兼施，见郑铭不听劝，先是骂骂咧咧斥他不孝，又拉着蒋鲁氏一起在他面前涕泪横流，说他要是不答应，他这个做爹的和后娘都得进大狱，说不定直接就会被判秋后问斩云云。
    郑铭仍是抵抗，在“孝道”和“仕途”之间竭力维护后者。
    他劝郑建鹏实话实说退了亲事，却被告知聘礼也被郑建鹏拿去赌坊挥霍一空。
    郑建鹏见郑铭软硬不吃，双膝一软，“扑通”一声给儿子磕了个头。
    老子给儿子磕头，这在邑朝传出去，为人子者将会受千夫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