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茶渐渐冷了。
    夜怜旭和我讨论的最终结果，是先去望川市一探究竟。但在那之前，我们需要一个了解“医院”情报的家伙指路。因为一开始的消息是来自贫民窟的大叔，所以我们有打算去直接问他，但人类的城市，吸血鬼最好是随便别出现在那儿。于是夜怜旭想了又想，说让我先去，他自己随后就到。
    在我看来，计划似乎已经很顺利的进行着了，只需要带上一点食物就能出发，接着白天赶路，晚上休息，就仿佛像个人一样匆忙活着。可回望过去所发生和经历的一切，才发现做人这件事，早就腻了。而在路上也时常会想，要是还能回去，我依然会坚定的选择陆青这个身份吗？还会回到那个令我厌恶的生活中去吗？
    一定……不会了吧。
    穿过早已生成密林的路，飘着的思绪也渐渐落了下来。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我应该是快到望川市的市郊了，当时就记得出城的路边好像有一个红顶小房子，只要找到它，就……咦？走这么久，怎么到处都一个样子啊，我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不说几十年，甚至都上百年了，怎么可能还会存在什么小房子啊！
    想到这，我一下子有点泄气了。现在还能上哪去确认方向？真是的陆青，冷静一点，一定还有什么办法，一定有……啊！对了，黑野既然是拥有我缺失的记忆，那一定会和他产生什么微妙的联系，就好像同样命运的人会相互吸引那样！
    也许是想到这个法子，心里又舒服了些。可循着一条小溪慢慢往前走了一会，却是除了植物依旧是什么线索也没有，难道只是我多想了么？
    “喵~”
    嗯？猫叫？听声音的来源应该离我不远，在附近找找也许会看到这个小家伙。但意外的是，它似乎并不打算隐藏自己或者逃走，而是像幽灵那般突然出现，正乖巧地坐在前面的枯木上。
    我虽然作为陆青的时候，也算喜欢小动物，可总觉得面前的猫带着一股邪恶的气息：“……你还是快走吧，留在这不安全。”说到这，我还想起了那次吸老鼠血的经历，忽然犯起恶心来：“唔……呕，真是不能在这多待了。”谁知准备沿小溪继续朝前走时，那只猫竟然跟了上来，嘴里还发出悦耳的喵喵叫！
    真是奇怪了，身上也没有什么食物是猫能吃的啊，该不会是盯上我了吧？
    在眼下身处的环境中越想越觉得诡异，荒无人烟的深林，不仅是吸血鬼活动的地带，而且一路过来除了几只鸟其他生物可以说是根本没有见过。现在又凭空冒出一只看起来很健康的猫，很难想到它是生活在这样的野外之中的。
    我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确认时间依然是白昼后，咬咬牙还是决定在天黑前走远一点。而身后的猫自然还是老实跟着，在湿滑的苔藓地面跳来跳去，偶尔会跑到我侧面来，用那巴掌大的头往这边蹭。
    不过在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后，我有点累了，就找了个树墩坐下休息。习惯性地看了眼表，却发觉再过三个小时太阳就会乖乖挂在西边，不能够再赶路。这样的话，我很有可能会在这片森林里消耗完所有的食物饿死，但最麻烦的还是不知道哪个方向才是正确的，就算是有夜怜旭给我的地图和指南针也……
    有点沮丧的我从背包里掏出一袋血浆，刚拧开封盖想喝上几口，那猫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钻到我两腿之间，从地上站起来扒拉血浆袋，锋利的爪子嵌入其中，将我的食物就这么打翻在地，一点不剩了。
    眼看血还没完全渗入地面，坏猫二话不说就跑过去匍匐在旁边，用鲜红的舌头舔舐起来。而我看到这一幕后，心里的愤怒顿时烟消云散，更多的是对这只猫感受到的恐惧！
    但它似乎还想要再尝尝人血的味道，便对着袋子里几乎没有剩下多少的血产生了兴趣。只见这猫又撕咬起血浆袋，从破口里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妙。我紧盯它狼吞虎咽般喝人血的样子，趁其不注意又拿一袋偷偷自己享用了，确实是美味。
    猫：“喵……”
    它猛地抬起头来，好像是嗅到了更浓郁的人血气味，正恶狠狠地瞧着我手中已经空掉的血浆袋。我自然也不想和这猫为敌，马上就丢掉了血浆袋，站起来要和它对峙一番：“这是我的食物！你不许抢！”
    谁知猫却暴躁起来，弓起背，连毛都炸了，还不停发出警告的声音。我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只好拿起背包就跑。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很是离谱，明明我是用瞬移跑走的，结果猫下一秒就出现在我的跟前拦住去路！
    这是什么情况？！
    我不信邪，又试了一次，但结果仍旧是一样的！
    这太可怕了，爱喝人血的猫还会瞬移？！我完全愣在原地，大脑也突然一片空白，眼看着它对我发起进攻却无动于衷。直到那邪恶的利爪离我的脸只有几厘米的时候，身体终于有了反应，险些没有躲开。
    不过它并不打算放弃，不停地发起一次次攻击，就是为了把我杀掉，为了获得血浆袋的所有权吧。但一味的防守注定会出现失败，它敏捷的身手比我还要厉害些，一个不小心就被钻了空子。猫抓住跳到我的右手手臂上的机会，用爪子伤了我的脸，接着是嘴毫不客气地咬了上来，皮肉因此立刻绽开流出不少鲜血。我则是用手把猫的脖子给捏住，想掐死它，可自己越用力，猫就越拼命撕咬我脸部的肉。
    可恶，现在不是怕疼的时候了！
    只听咯噔一声，猫的脖子也应声而断。可我的脸因为受到了严重伤害毁容了，换做普通的人类一定会失血过多死在这里，但幸运的是只需要一些人血，永生者的身体便会开始自我修复，所以我也顾不得脸烂成什么样，从背包里翻出剩下的三袋血浆就要一一喝下。
    “嘶……”
    张嘴的时候，居然能感觉到有更多的冷风灌入！带着忐忑的心情，我试着摸了摸受伤的脸，原来是脸被咬出了个洞，风正是从那进入的。真是凶恶的一只猫啊，而且能做到瞬移，一定不是什么普通品种。
    我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将血浆袋的口子对准脸上的洞放好，把三袋人血都分次挤了进去，最后坐在树墩上等待伤口的修复。整个过程很漫长，脑袋也一直在整理从遇见这只猫开始到现在死去后的所有信息，可就算是动用了陆海青他那代的记忆和知识面也无法解释清楚。
    不过这些都是其次，要不是当年陆在图书馆看了那本《永生者的种族介绍》，估计我都不知道要用人血修复身体的损伤。而同样这只猫在那本书里也找不到踪迹，很是神秘，尽管它所展现的一些行为确实很像永生者。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确实修复了大半，但要完全恢复过来还是需要些时间的，不如就趁现在观察一下这只猫好了。想着我便蹲到了猫尸体的旁边，用手翻动它已经冰凉的身体：“嗯……”
    第一是外貌，和普通的成年体猫咪没有什么区别，全身是黑色毛发，虽然有些部分占了血，但很蓬松。接着是爪子，为了伤到我都伸出来了，到死都没有缩回来，看样子是狠下心要把我解决掉，但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接着是猫的五官，乍一看确实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不过仔细看了看已经散大的瞳孔，却发现了不太一样的东西。
    而且越看越觉得像是从前见过的……
    也许是触发了什么可怕的记忆，我吓得逃离尸体，站到一米之外的地方才敢喘气。
    我：“呼……呼，呼——到底是哪来的啊！”根本想不到能在这看到，和起源之眼一样的眼睛。现在只觉得能逃离这片深林就已经不错了，还谈什么找到望川市。
    死死盯着尸体眼睛的同时，我也正一步步后退，妄想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可没料到的是，猫咪的眼睛在一瞬间变成了两个黑漆漆的小洞，而先前那些多彩的颜色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为了安全起见，在这种状况下，最好是站在原地不要乱动为好。
    “喵~”
    “喵……”
    我惊慌地观察着四周，却不见那具尸体发出声音，难道还有其他这样的猫？！
    “沙沙沙~”
    有些阴冷的风吹过深林的每一处缝隙，我的头脑也变得无比清醒。但耳边的猫叫声离我越来越近，要是现在不走，也许会更麻烦。
    “喵——！”
    我紧张地看向声音来源，一只黄白相间的猫不知何时起出现在了我的脚边，正乖巧地抬头看着我的脸！
    我：“啊！”
    受到惊吓的我猛地后退了几步，结果又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喵！”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周围已经出现了十几只怪猫，它们都拥有起源之眼那样的眼睛，旋转，时而快时而慢，看久了整个人都会感觉后背发凉：“起源之眼？呵，想杀了我是吧。”
    “喵……”
    所有的猫都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那种眼神就好像在寻找把我彻底干掉的机会。不过我也很快回想起了一些奇怪的地方，比如为什么一开始我没有发现那只猫怪异的瞳孔？为什么可爱的小猫咪突然性情大变？况且无论是第一只猫还是后来的这些猫，都不像是林子里流浪的野猫，反而更像是人类家养的猫。
    莫非……
    还没等我得出结论，有一只纯白色的蓝眼猫就突然说话了！
    “你将…止步于此。”
    现在的场面已经完全超出我的认知，猫喝人血，会瞬移，甚至还会说话！然而现在已经没有充分的时间给我思考了。只见白猫正慢慢走向我，每一步都落得恰到好处：“医院的秘密，你不该知道。”它的声音听起来很像人，但也仅仅只是如此，根本分辨不出男女。
    我心想自己就算要死，也不会就这样死在几只猫的手下，倒不如拼一拼：“医院的秘密？应该是说黑野的秘密吧。既然你们这么想阻止我，那才更该知道！”话音刚落，我便唤出了雪藏鬼蛟拿在手里，已经做好要和它们厮杀的准备：“来啊！不是要杀我了吗！”
    谁知白猫的竟发出咯咯的怪笑，说道：“哈哈哈哈！不是神要杀了你，而是我要代替你，去完成这个伟大的使命！”说罢，十几只猫纷纷朝我狂奔而来，有的因为离我近，已经爬到了身上！
    我：“你，你到底是谁！”
    好在雪藏鬼蛟是可以随心变换形态的，杀掉这些猫倒也不是很难。不过它们对我造成的伤害可不小，皮肤有的地方已经被抓得血肉模糊，疼得我想放下手里的武器。
    白猫：“多么美丽的场面，看得我都想亲自动手了。”
    好在我多少还是有实战经验的，即使被这些怪猫伤得不轻，也还是存活了下来：“呵，看来你不得不动手杀掉我了。”
    深林里会说话的怪猫，拥有智慧的永生者，这要是放在那个现实里，一定是不切实际的。杀掉的这些猫我也再次注意到了眼睛产生的变化，全都变成了两个黑黑小洞，看来是有什么操控了这些可怜的猫咪：“它们是被你控制的吧，第一只猫也是。”
    此话一出，那白猫的脸上出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像人那样咧嘴笑了：“呵呵呵…你终于发现了。不过这又能怎么样呢，你已经受了很重的伤，没有人血……死去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我：“但你似乎也忘了一件事，就算没有人血，永生者也能进行自我修复，只不过会慢很多而已。你看，我的左手都已经开始恢复原状了。呵，书读少了吧。”
    白猫一听这话，有些惊讶，表情也没之前那么轻松了。
    但实际上我是骗它的，之所以能够恢复是因为喝了那些猫的血，而那样说也只是为了让它觉得我还有战斗能力，也就不会轻举妄动了。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瞬移需要消耗体力，我一个伤者现在根本做不到：“怎么，是不是觉得有点小看我了？”
    眼看时间已经来到黄昏，我也清楚自己在这里因为猫耗费了三个小时，但眼下真的只有先和白猫原地对峙的办法了，光是盯着它就挺累的了，更别说从这瞬移逃跑。
    不过让我有点意外的是，白猫改坐在地上了：“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一愣，完全没料想到它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当然，我一直都是陆青，有什么问题吗？”
    白猫：“既然你注定要死在这，我便让你死得明白些，仅此而已。不要以为是我发善心，想放过你。”我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呵哈哈哈…你还真是有趣，会像人一样说话呢。”
    白猫：“呵，我可不是一只猫，只是意识暂时寄存在它的身体里。”
    我：“所以说……我问你是谁，怎么不愿意说呢。”也许是太累了，我有点站不住了，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想听听这猫到底要说些什么。但没想到的是，它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深深刺痛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