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宿命的轮回 第三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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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鸿带着太医赶到了丰城,见到柒休觐缠绵病榻,责怪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劳烦太医给王妃看看脉象。”
柒休觐瞧见他来了,有些心虚,乖乖的伸手让太医把脉。
太医和军医的建议一样,都是让她退出前线,到后方静养,又开了一堆药膳。
“柒姑娘,隐卫跟我说的时候,我都有些不敢相信,您沉着身子,怎么还能上战场呢?如果姑娘有任何闪失,公子回来,景鸿只能以死谢罪了。”
柒休觐想说些什么,又抿了抿嘴,叹息一声。
这边还没消停,那边又起变故。
贺缁在元国边界搭了一个很大的擂台,喊话让元国能打的人出来,与他一对一单挑,元国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他拿着号角吹响,挑衅的辱骂元国无人敢应战,都是些草包废物。
聂伯江和盖泉等元帅将领听说了这个消息,就近从营地赶来,他们都是武功高强的能手,可不知为何,却一一败下阵来。
柒休觐的身子还没养好,眼见没有可以打赢他的人,她将头发束起,前去应战,路上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回头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待她到了地方,发现元国这边已经倒下了许多将领,死的死,残的残。她心想按理说不应该啊,他的功夫自己也见识过,并不能算绝无敌手的存在,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
碧洲成刚服了药,亲信想让他歇下,他知道了柒休觐去迎战的事,有些不放心,要出去看看。经过萧闻和蔡氚配的药方调养,他身体比之前看着好些了,亲信知道自己劝不住他,就跟他一起去了。
他过去的时候,两人还在打斗,柒休觐怀着身孕,这一番打斗已经动了胎气,本来如果没有怀孕,她是有把握能打赢的,可现在的局势却非她可以掌控。
贺缁连续打了那么多场,却依然游刃有余,丝毫不见他累,柒休觐暗自猜想,他一定是服用了什么特殊的药物。
在柒休觐后退几步,喘息着站定之后,贺缁扬着嘴角笑道:“小娘子,你肚子里还有一条性命,至于这么拼命吗?”
柒休觐肚子有些疼,她一手捂着肚子,脸色煞白。军营里的将军和元帅已经倒下了这么多,而自己熟悉的、能打得过他的人也都去其他地方驻守了,她如果战败了,军营士气会更加挫败……右手握紧了鞭子,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此乃我元国地界,你敢踏进来,我就让你有来无回!哪怕我元国战到只剩一兵一卒,也要誓死守卫元国地界!”
柒休觐这几年下来,武功已经很有长进,尽管身体羸弱,却还是和贺缁打的不相上下。
贺缁眼见局势僵持,掏出笛子吹奏了一段笛声,四面八方爬出了许多五毒,柒休觐一时慌乱,贺缁趁机一掌拍下,柒休觐险些被打下了台。
一个身影接住了她往后仰倒的身体。
柒休觐回眸去看,碧洲成上前接过他这一掌,一只胳膊护着柒休觐到后面,另一只手打了他一掌,自己内里却也受了震动。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恐怕这次难以取胜,但他不能接受元国不战而败,低声对她说:“退下。”
“元帅……你的身体……”
碧洲成擦了擦她脸上的汗,轻声说道:“休觐,你去营里,叫顾琼来跟他打,他刚从外面回来。”
柒休觐点点头,踉跄的大步就往外跑。
碧洲成看着她的身影走远,就像是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在慢慢走远。休觐,来世如果有缘,就来世再见了,我热爱我的国家,但我更爱你。
灵非一直在暗中观察,见柒休觐已经走了,便光明正大的使了绊子。
贺缁知道碧洲成中了毒,此时没什么好忌惮,碧洲成每每钳制住了贺缁的命脉,灵非便吹笛催动毒虫发作。
虽然……看着从前威风凛凛的一国元帅,如今毫无还手之力,心中很是感喟,但是……
完颜斑上次答应自己,只要她给碧洲成下毒虫,他就不会动柒休觐。这一次,又威胁她,只要赢了这一局,就不杀柒休觐。灵非敌不过完颜斑,又不愿柒休觐有事,临死之前,只想保全柒休觐的安危,只能一次次的昧着良心做事。
亲信眼见碧洲成完全是被虐杀,眼泪奔涌而出,大声喊道:“元帅——!”底下士兵纷纷没了主意,亲信突然说道,“快!回营里叫七叔!快去!快啊——!”
亲信上了台,跪在碧洲成跟前,手足无措的哭着叫元帅,碧洲成撑着最后一口气:“休觐……”
“去叫了,已经去叫了,她马上就来了!元帅……”
柒休觐跑回去的路上,突然有了个可怕的想法,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周围围着这么多人,他不叫别人回来,为何偏要自己一个孕妇回来叫人?
正迟疑间,就听到了呼唤声。
“七叔!快回来!元帅,元帅……”
柒休觐停了步子,茫然的看着他眼角含泪、欲言又止的样子,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一路狂奔回去。
风吹得她眼角不断飘落泪珠,极度的恐慌让她不敢去深想,可是她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直至擂台跟前,看到碧洲成身下的那一片黑红色。
碧洲成的视线已经模糊,看不清人了,但知道是她来了,染了血的手朝着她的方向伸去。
柒休觐一步步挪到他跟前,跪下去,想查看他的身体,又怕碰疼了他。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她哭到哽咽,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碧洲成的手费劲的摸上她的脸:“休觐,不哭了……”
眼泪大颗大颗砸到他脸上,柒休觐茫然的看着他身上各处的血口,手堵住一处,另一处又会涌出来。
柒休觐模糊的泪眼已经看不清他眼睛里的血丝和眼泪,看不清他涨红的脸色,她全身控制不住的打着哆嗦,泪如雨下。
碧洲成说出了与她相识以来,第一次请求:“带我回家吧,休觐。”
“元帅——!”亲信抱着碧洲成的身体,痛苦的大声哭喊,“元帅——!”
四周的元国士兵也纷纷跪下,悲恸的哭喊:“元帅——!”
直到碧洲成的手滑落下去了很久,柒休觐才后知后觉的摸到自己脸上的血,她抱着碧洲成的脑袋,他浑身都是血,身上、地上,到处都是。她看不清东西,但知道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已经没有了呼吸,在不久之后他身体会凉下来,会僵硬下来,她几乎已经喘不过气来。
他在喝药了,只要养好最后这几天,萧叔就有把握将毒虫取出来,毒虫取出来之后,他的身体健康虽然及不上以前,但最起码,性命是无虞的。他明明可以活的,为什么,要把我在意的人一个个的夺走?
一条毒虫破体而出,在地上爬行,这条毒虫明明已经喝药控制它入睡了,有人唤醒了它,唤醒它吃元帅的肉,喝元帅的血,以致元帅不敌身亡。
柒休觐跟疯了一样嘶喊:“你们这些卑鄙小人!我元帅没有输!是你们使诈!不敢光明正大比试的杂种,我不把你们挫骨扬灰,誓不为人——!”
贺缁得意的轻笑道:“挫骨扬灰?我等着,看你如何能把我们挫骨扬灰。兄弟们,任务完成了,我们可以撤了。”
柒休觐在巨大的悲痛之下,差点晕过去,被几个兄弟抬回了营。
柒休觐躺在床上,牙齿不断的打着哆嗦,根本没有办法休整。外面到处都是士兵们四处奔走的声音,到处都是士兵们哭泣的声音,她好像被困在了一个钵盂里面,眼睁睁看着外面的一切,却找不到通向光明的生路。
她实在是休息不了,起身出去,外面的人全都行色匆匆,她茫然的走到了他的营帐里,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无声地落泪。
碧洲成的亲信来到他的营帐收拾他的遗物,见柒休觐在此,小心的走上前去:“柒将军,我已经写信给了皇上,告知皇上元帅已经殉国,我们把他的遗物收拾一下,送元帅回家乡吧,他,很想回去。”
好一会儿柒休觐才反应过来有人跟她说话,她茫然的”哦”了一声。
“将军,节哀啊。”
柒休觐和他一起收拾遗物的时候,翻到了当初碧洲成写了一遍又一遍的信,只为了寥寥几句话,他写废的纸张却有一本书那么厚。
信件被压在了最底下,被一本又一本书盖得严严实实,就像他本人,明明是一个温柔到极致的人,却总是要让人一层一层剥开他的伪装,才能看到他内心的柔软。
“寄予休觐亲启:自元丰六年初遇,一同共事,三年有余。你娇憨可爱,心地至纯,皆为我爱,顾虑你已是有夫之妇,于夫忠贞,一直未敢言表。自你日日从噩梦中惊醒,我心痛有如肝胆俱裂,至此,我才明白,自己对你的感情已经是再也无法逃避的问题。恕我唐突,我察觉到你状态不对后,让清廉去查了你进军营以前的事,知你幼年无依,百般受苦,还能有如此心性。我心爱你怜你,近些时日你无一日安宁,我亦如此,无数次知你噩梦惊醒,怕你去寻短见。苦思想来,倘若以后没有你,我的余生便会了无生趣。你在我心中是天上之月,干净无暇,唯恐唐突,在此冒昧写信问你,你夫君若从此再不归来,我愿余生心无杂念在你身边,护你安宁。如果你可以接受身份的转变,我想在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对你说,我爱你,嫁给我吧。休觐,我想日后能光明正大的照顾你,给我一个立场好吗?若你肯应我,回我寥寥数字便可。元丰九年五月十七日,碧洲成。”
泪水一滴一滴滑落下来,打湿了这张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