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宿命的轮回 第二百一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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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庭喂欧阳谦喝了水,他稍微清醒了过来,看着远去的马车,又看到后面只剩龙庭和自己两个人了。低下头去,手脚的枷锁都解开了:“还要水。”
龙庭拿起水壶拧开递给他,咕咚咕咚喝了一通之后递还给他,然后一直傻笑:“龙庭,你知道吗?我爹娘有可能还活着,那位前辈有可能是我爹娘的朋友,我爹娘托他保护我的……”
龙庭温和的回应:“嗯。”
“你说他们也会像别的爹娘一样,见到我先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给我做饭吃,掖被角么……”欧阳谦发现自己有些烧糊涂了,说起话都有些大舌头了,脸颊通红,却因为眼里的微光显得格外的可爱。
“会的,你爹娘会把你捧在手心里疼……”
“我都那么大了,不用他们很疼我了,只要一点点疼我就好了……”欧阳谦兀自甜蜜的笑着,龙庭在身后蹭了蹭他的头发,应道,“怎么会一点点疼呢?会多多的疼,把所有的爱都给你。”
“我长大了,就不用他们照顾我了,我还可以照顾他们,只要他们别不要我,别像小时候一样……把我扔在荒郊野外……”说到这儿,他好像有些伤心了,嘴嘟着,眼神也伤感起来,“那么多年不见,肯定会陌生吧?你说爹娘会喜欢我么……”
“当然会,他们知道你为元国做了那么多事,会非常为你骄傲的。”龙庭摸了摸他的脸,另一只手摸索着马匹上的药,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药喂到欧阳谦嘴边,“老谦,你起烧了,吃颗药,来。”
欧阳谦张嘴吃了,龙庭又道:“你要是想睡,倚在我身上睡,没事,我们慢慢走,不急。”
柒休觐刚回到陇安,就听说了隐渊病危的消息,碧洲成虽然没有经历这些事,但倒是看得明白:“看来,是有人想趁着我和长老病倒,再围一次城了。”
柒休觐心神不定的看着他,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先是元帅出事,后又传出义父病情加重,师祖被重伤被下毒……这些事都跟完颜斑脱不了干系。
“是完颜斑?元帅,你认为呢?”
碧洲成有些苦笑的摇了摇头:“只怕是,他跟皇上之间,有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秘密……不然你看,这么多年,他撺掇着这个国家、那个国家朝元国发难,那西麟如今的王,也不过是他操纵着的傀儡。这么一个小破国家,连我们一个大省的人都没有,也不会去搞霸权那一套,那他这么多年到底是在图什么?”
柒休觐的眼睛转了几圈,迟疑的道:“怎么感觉,像是某种报复?他就是想看我们元国民不聊生?”
“皇上和谦王并未向我透露过那位的身份到底是谁,这是我猜的。”
此时他们三位的命运都尚在未知,柒休觐紧张的握着他的手腕:“元帅……”
碧洲成宽慰道:“放心,我喝着药调养着,没什么大碍,神医赶去了京城,皇上的安危你也不必多挂心。等我身体稳定了,便劳烦神医来给我治一治,不会有事的。”
“是谁,在什么时候给你下的毒,我都不知道……”柒休觐懊恼的咬紧了下嘴唇。
碧洲成犹豫的看了她一眼,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元帅,我要去看看师祖情形如何了,还有……子逸现在也不知是不是还在师祖身边,他跟师祖吵架,师祖现在又病的那么严重,只怕……我还是要去看一下。”
碧洲成点点头:“好,休觐,你还有着身子,多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了。”
“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你要好好吃饭啊,别让我在外面挂心。”
柒休觐交代了一番,便又赶回了隐渊身边,隐渊的脸色苍白如纸,连一丝血色都没有,薄弱的呼吸就像是没有一样。柒休觐召来太医问询情况,太医也是面露不好,隐晦的表达隐渊恐怕不久于人世了。
柒休觐虽然与这位师祖一向没有过多接触,对他的为人也不算十分了解,自然谈不上有多么深刻的感情,但当一条生命从她眼前流逝的时候,她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他毕竟是义父的师父,子逸的师祖,是看着他们长大的长辈。
看着这个曾经威风的老人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她真是发自内心的难过,就好像看到一棵充满生命力的苍松正在慢慢腐朽,而他们任何人都无法阻止这棵参天大树的腐坏。
听元帅他们说,元国最精锐的这支队伍”元安军”,就是由隐渊、隐修一手选拔、一手创立的。他们年轻时候是乐善好施的侠客,后被皇帝诏安,为元国的江山奉献了自己的一生。
可是无论是高洁的圣人,还是卑贱的草寇,无论怎么过这一生,在死亡的那一刻,都是如此相像,都是如此凄凉。
太医看柒休觐默默的注视着床上的人流眼泪,脸上有几分尴尬,只好试探的劝道:“王妃,您还怀着身孕,不宜多思,还是多注意身体啊。”
柒休觐敛了敛自己的思绪,问道:“谦王呢?他去哪儿了?”
太医眼皮子一跳,按着龙庭一早吩咐的话,回道:“王爷想是有要事在身,和皇上商议国家大事去了。”
“哦……”柒休觐一想也是他回京去了,也没做他想。
龙庭把他送到了承明殿门口,元臻要他继续去边关守着,龙庭不肯走,元臻面无表情的说:“你如果不想让他落得结党营私的名声,最好现在就走。”
“皇上,谁能不怕结党营私这种名声呢?只是龙庭不放心他,隐渊长老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万一他醒不过来了,老谦不是百口莫辩了?”
“如果他当真清白,就不会怕,回去守城,这是圣旨。”
冯士安小心的打量着元臻的神色,只觉得自己当的这差,是越发的危险了。生怕哪个举动不对,哪句话说错了,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元臻神色恍惚的看着桌上的奏折,已经堆成了小山一般高,也不知脑海里在想些什么。
“皇上,您看了半天折子了,喝口茶吧。”
元臻回过神来,打量了冯士安一眼,后者敛神屏气,不敢再多言。
元臻长喘了一口气,疲惫的摇了摇脑袋,端过茶水喝了一口。
冯士安这才大胆了一点,躬身问道:“柒将军托人带回来的解药,皇上吃了可还觉得好吗?”
元臻咽下了茶水,道:“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也不枉柒将军大着肚子去奔波这一程了。”
元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凌厉的目光扫视着他的脸:“你想说什么?”
冯士安连忙下跪:“奴才不敢。”
“你想说,连柒将军都可以不顾自身安危,去救师父,谦王更不会伤他?”
“谦王自小跟随着皇上长大,脾气秉性是最像皇上的,隐渊长老对皇上那么重要,他怎么会去做伤害他的事呢?这其中想必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啊。只是长老现在尚未苏醒,无法对质,若是皇上重伤谦王,只怕,万一冤了他,边关恐要生变啊。”
元臻冷笑一声:“怎么?没了他,朕就打不了胜仗了?现在他还没坐上这把龙椅呢,你们就算想讨他的好,也再耐心等等吧!”
“奴才该死!奴才说错话了,奴才该死!”
冯士安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跪地求饶。
可出乎意料的是,元臻并没有处置冯士安的言语过失,想来近些日子他已经心力交瘁,实在没力气再去争议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了。
欧阳谦被下狱的第三天,营里传来了消息,太医和军医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可长老已经年迈,伤势又很重,他们能力不足,隐渊已经没有了呼吸,营里一时哀声一片。
元臻听到消息之后,整个人都像是傻了一样,好半天才提笔,写了寥寥数语,让人寄给了隐修,告知他这个消息。然后站起身,回到营里接了他的尸身回宫。
在隐渊的床前,元臻整整跪足了一个时辰:“师父,徒儿不孝,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让您见到。简誉已经没事了,请师父安心吧。”
现在元国四面楚歌,守城的守城,打仗的打仗,与他相熟的下属们,就连前来吊唁的人都不多。文武百官纷纷穿上了白衣,戴了孝帽,与皇帝一起,送别了这位期颐之年的三朝元老。
仲萧和碧洲成已经是上一辈元安军中仅剩的两人,都赶来送了隐渊最后一程,他们看到自己的前辈辉煌了一辈子,威武了一辈子,却死的这么突然,给他们心里都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元臻以太上皇的仪制给隐渊修建了墓陵,默默的将一切琐事都办好,然后跪着为隐渊守灵,整个过程没有流一滴眼泪。
太监宫女守灵守的累了,趁着夜深人静,都纷纷打起盹儿来,好养点儿精神应对明天的事宜。
元臻的双腿早已跪得麻木起来,他目光直视着这具棺材,哪怕在半夜三更里,一阵阵的风刮过来,他也不觉得怕。摸了一把自己干涸的脸颊,惊讶于自己竟然连掉一滴眼泪都是奢侈,这个照顾了自己一辈子的人,本该颐养天年的,他听说自己身体不好,不顾年迈去为自己找寻解药,他为了自己的安危被人害死了,自己竟然连哭都哭不出来?
连他自己都为自己的凉薄感到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