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斑拎过小孩儿的身体，将她带回了山洞里。
    “这几个，是欺负你的人的心，吃了它们。”
    几颗人心掉到她面前，小孩儿哭着往后挪：“我要找我娘……”
    那人叹息道：“以后没有娘，只有主人。”
    “我不要，我要找我娘……”
    完颜斑拿出一根半个手臂那么长的银针，搂着小孩儿的脖子固定好她，插进了她的脑袋里。小孩儿疼得反抗，可幼童的力气在一个成年男人面前，还是太弱小了，银针完全没入她的脑袋，她也完全没了知觉。
    之后又是更多次的试炼，柒休觐能清晰的感受到每一次小孩儿恐惧的瞬间，她摸着自己额上冒出来的角，摸着自己镶嵌着铁疙瘩的手，早已记不起自己是谁。
    柒休觐猛地睁开双眼，一下又一下的大口喘息着，这是，灵非的记忆。这是她能记起的，被抓去之后一次又一次被摧毁神智，成为一个杀人工具的过程。
    柒休觐摸着心脏的位置，脑海中浮现出那孩子满眼的泪珠，满身的伤口，心头的惊惧……
    无可否认的是，她对灵非产生了比以前更多的怜爱。
    那么小的孩子，被人掳去，被各种毒虫缠身，自己的手掌被暴力的嵌入了钢甲，还看到了密室里无数具死婴……心里积攒的恐惧和疼痛、怨恨，都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
    灵非发现最近小七又对她好了很多，简直是捧在手心里的在宠着。她有些莫名，问她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柒休觐只是默默的亲她的额头，牢牢的抱着她。
    “娘，你到底怎么了？”
    柒休觐看着她稚嫩的脸庞，想起她跟娘亲分散，被人控制的过程，不断的亲着她的脸庞：“宝宝，娘去给你买好吃的。”
    灵非一头黑线：“小七，你回头看一看，整个马车都被你塞满了，全是你给我买的好吃的，你还要买啊？”
    柒休觐鼻子酸酸的：“嗯，要给宝宝买好多好吃的。”
    每次太医或者民间的大夫来给柒休觐诊治，灵非都要在一旁听着，看看她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柒休觐常日里喝药，又要周旋于众人之间，打探情报，气力不济，昏过去了两次。
    灵非跟她说，要么去西麟的密室里去找找，说不定能找到解药的线索，拎个解毒圣手前去，说不定有用。
    柒休觐想到，蔡圣手已经前去西麟了，说不定会有消息传来，就跟灵非说：“要么，再等等吧。”
    灵非只能憋着一股气，静静地等待。
    柒休觐与林聪、薛昂等人忙活了近三个月，终于看到了曙光：纳兰家也要收网了。
    她心里又高兴，又觉得空落落的，买了一壶好酒，打算喝一盅，敞开肚子吃顿烧烤。她回家领着灵非一起去了一家烧烤店，点了超出自己饭量的烤串，灵非还小不能吃这些重油重盐的，柒休觐单独给她点了一份儿童餐。
    灵非不服，鼻翼嗅了嗅烤肉的香气：“小七，我要吃那个。”
    柒休觐想都没想就回绝了：“不许吃，太辣了，你不能吃。”
    “那不放辣呢？”
    对啊，柒休觐一拍脑门：“老板，来几串不放辣椒的，给孩子吃的。”
    灵非尝了一口，眼睛直发光，不断往嘴里塞肉。
    吃得正香的时候，欧阳谦安排看着她的一个布衣找到了她，跟她说了另一个好消息：欧阳谦带着人一起，在元国最繁华的三个地段，连夜赶工建起来了女子学府，也在民间找了数百名学问资深的教书先生，其中还包含了他花重金请来的有学识的女塾师。
    那布衣欢天喜地的跟她说：“王爷说了，等这代女学子长成，以后的女塾师就会越来越多，这样以后有文化的女子也会越来越多。王爷还拟定了一些女子也能做的行当出来，说是以后元国的江山，是男女共同守护和创造的，女人也要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柒休觐没想到此事这么快就能得到落实，毕竟她只跟义父提了一次，而且义父这么多年活过来，也是会有固执的偏见的，况且他身为皇族，享受到的特权更多，应该更难理解人人平等这件事才对。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她原以为自己生前也未必能看到有一座女子学府建成，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三处地方都建了起来……
    自己的愿望之一竟然这么轻松就实现了。
    欣喜过后，她又想到了学费的问题：“各处的家庭，恐怕不会出钱让女儿读书……”她想起自己当年上完了免费的几年，再继续读，家里连二百文的学费都不愿意交的。
    “免费的，全都免费，为着这个，连男孩子读书也都免费了，就跟先帝的那个制度一样。而且实在贫困的家庭，王爷还补贴伙食费呢！这一下子，王爷得花出去多少钱啊！都是没数的！”
    柒休觐心里涌上了一股怪异的感觉，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周全的安排……她觉得整个人都暖了起来，他，是因为我吗？
    她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你说，是王爷亲自带人建的学府？”
    小伙子笑的眉飞色舞的：“是啊，属下也跟着王爷一起搬过砖呢，照这样下去，以后我妹妹说不定也能读书了呢，真是让人高兴啊。”
    “哦……”柒休觐迟疑的问道，“王爷，不是还伤着吗？怎么……”
    “说到这儿，属下都不得不佩服王爷了，他来监工的时候，身上的伤都还没养好呢，建房子的时候，他也亲力亲为。您说他伤着呢，就站在边上指挥不就成了？干嘛还要亲自去忙活啊？可他说……”他的眼神飘忽了一下，落到了她身上，柒休觐心底一紧，追问道，“他说什么？”
    “他说，这是将军的愿望，他想，为您的愿望，出资出力。您以后看到民间出落了很多的女学子，她们都可以有尊严的活着，可以靠自己的双手让自己一生衣食无忧，会想起他……想到他还有点好处……”
    柒休觐低垂下眼帘，心里乱糟糟的。
    “小兄弟，麻烦你回去了告诉他，请他不要太劳累了……”
    那小兄弟都学会抢话了，直接打断了她的叮嘱：“将军还说呢，王爷身受重伤，也不知是谁打的，他站着还喘粗气呢，冷汗总是打透了衣服，他一忙活，可不就老是晕倒吗？可是王爷犟啊，谁劝他都不听，让他好好歇着，就是不愿意啊！大夫说他伤的很重，一定要好好休养，否则……”
    他真是十足的吊人胃口，柒休觐不耐烦的道：“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儿？”
    “唉，大夫说，王爷若再不注意休养，只怕是……难了。王爷非要说，要赶在他死之前，把学府建成……”
    那人学话三分真七分演，果然柒休觐就上当了：“真是胡闹！他堂堂亲王，下一任的君主，就这样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真是不像话！若是他出了事，那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他现在在哪儿？”
    那人一见柒休觐上套了，连忙说了欧阳谦所在的位置。
    灵非企图劝阻她：“小七……”
    柒休觐看着这没吃完的满桌子烧烤，也没心情吃了，嘱咐了灵非让她吃完乖乖回家睡觉，她就去租了一匹马，策马而去。
    灵非悻悻的对着她的背影道：“跑的这么急……连听我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吗？欧阳谦的心眼子那么多，你的心眼子就那么点，他八成是故意坑你呢！这个蠢货！气死我了！”
    柒休觐赶到了地方，看到初出雏形的大楼，脚步慢了下来，想象着未来这座大楼里出入着一批又一批的女学子，她竟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观摩完了那学府，柒休觐又赶到了欧阳谦住的地方，欧阳谦虽然是诓她，可做戏却很全套，柒休觐到了他面前，看着他垂死的样子，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欧阳谦虚弱的抬头看她，深吸了一口气，脑袋又垂了下去，苦笑道：“又做梦了……”
    柒休觐闻言心里更是酸涩，掀开被子，看到他臀部的衣服都湿透了，褪下裤子一看，伤口全都溃脓了，黄红交加的伤口，森白的骨头……
    欧阳谦这才意识到，这不是梦，三个月以来，他幻想了无数次，她会不会来，如今她真的来了，欧阳谦竟然有点不敢相信。
    柒休觐抬起泪眼，欧阳谦傻傻的回头看她，她哭着朝他后背上砸拳头：“你这个混蛋！混蛋！混蛋！”
    欧阳谦被拳头砸，可是一点儿都不疼，她根本没用力。
    “小七，你还在乎我。”
    他大手一伸，将她箍了过来，不管不顾的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