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睁开双眼，左尧只觉天旋地转，这难受劲儿比穿越那次还厉害。他用力抬起手臂，眼见自己的手腕软塌塌地耷拉着，手腕上还有数道勒痕，看来是脱臼了。难怪这些人只是绑了自己的双脚和脖子，压根儿没管他的双手。左尧用力甩甩头，此刻自己全身剧痛还伴着头晕，一口真气也运不上来。
    “你醒了？”一个身穿黑衣的蒙面女子走到左尧身旁。
    而左尧也是现在才知道他整个人都被竖着绑在一块长方形的木板上。关着自己的，就是一个看起来牢不可摧的铁笼。笼子外面背对着自己站着好几个黑衣人。
    那女子检查了一下左尧的双眼，扭头对外面的人说，“可以开始了。”
    外面的人忽然脚步匆匆地忙活了起来，不一会儿，一个放着白色托盘的小推车就推到了左尧旁边。左尧低头一看，白色的铁盘里摆满了古怪的金属件，像管钳工具，又像手术用品。
    女子不紧不慢地拿起一管针剂，她一边脱下针帽一边说，“这是妖界最新研制的归真剂，这东西市面上并不流通，十分稀有，可老板居然舍得给你用第二次，也十分稀奇。归真剂一旦注射进去，再厉害的神仙都会变成一个普通人，虽然只有半天时间，但足够任人宰割了不是吗？”说着，黑衣人便把针剂对着左尧的手臂刺了进去。
    一时间，左尧刚刚提振起来的几分精气神也被击垮，整个思绪都陷入了一阵混乱。他的脑海中翻滚过很多人的面孔，焦急的江辰，严肃的白穆廷，冷峻的肖默，还有痛哭流涕的自己——
    啪！
    女子一巴掌甩在左尧的脸上，怒道，“给我清醒点！”
    左尧自己也很想清醒过来，可是脑海中的一幕幕搅拌在一起，分不开又开不清，简直头痛欲裂。
    依稀间，笼子的门被打开，另一个人走了进来。那女子见了那人，微微退后了几步。
    左尧想起第一次见到肖默的时候，那张温润平静的脸，正在自己的脑海中渐渐清晰。
    “师兄——”左尧不可控制地颤抖着，他终于看清了此刻站在眼前的那个人，他与肖默的身形最终重叠。
    “阿尧。”同样的一张脸，为什么叫做萧云骆的时候竟如此冷峻淡漠？
    左尧凄然地扯出一抹笑，“还真是你。”从自己被那八个黑衣人招招克制时起，左尧就猜到他们应该是萧云骆的人了。
    黑衣女子搬来一把椅子，萧云骆则随之坐下。
    “我以为，你看见我会比现在这个表情更开心一些。”萧云骆面无表情地说。
    左尧苦笑，只是摇了摇头，选择继续沉默。
    “我是该跟你道个歉。听说你当初难过了许久，又藏在深山里修行，然后想尽办法替我报仇。”萧云骆长长出了口气，眉眼间带着一丝不屑，却依旧说，“算我欠你的。”
    左尧抬眼，他慢慢地打量着萧云骆的脸，久久才开口道，“我那是为师兄肖默报仇，不是你。不过，现在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萧云骆看向身旁的女子，“不必再给他用归真剂了，我这个小师弟会听我的。你下去吧！”
    黑衣女子身形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地离开了铁笼。
    “看到这盘子里的工具了吗？”萧云骆朝左尧身边的小推车扬了扬下巴，“这些可都是那位血夜判官的刑具。别看她是个女的，动起手来没有人招架的住。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吧？”
    左尧轻轻把头靠在身后的木板上，完全无视了对方的威胁，“黑曜不是已经在你手里了吗？”
    萧云骆猛然起身，贴到左尧面前，“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你糊弄别人可以，但是我们当初都知道真相，告诉我，黑蝎石你藏哪儿了？”
    左尧转过头，避开了萧云骆的脸，“此刻已经送到师父手里。”
    萧云骆挺直身体，一副了然的表情，“你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江辰？我该怎么说你呢？师弟，你实在太容易相信别人。”
    “没错，我就是相信他。”左尧坚定回答。
    “看来他终于还是靠恬不知耻把你拿下了。”萧云骆抬手，用食指挑正了左尧的脸，“他会比我好吗？”
    “与、你、无、关！”左尧冷眼回答。
    萧云骆笑了笑，重新坐下，“你别恨我。其实和你一起在落月阁的日子我很开心，之所以毅然离开，就是不想因为那些舒坦日子磨灭了心性。我必须复仇，这是我活着的意义！”
    “所以你不惜与仙界反目也要抢夺黑曜吗？”
    “仙界都是什么货色我早就了然于胸。这些年我一边修习一边研究其中的克制之道，收获可不小！想想看，你不正是我最好的例证么？”萧云骆感慨道，“话说回来，有件事我确实应该谢谢你。”
    左尧只是看着他，等他自己回答。
    萧云骆见左尧不怎么理他，也并不介意，他继续说，“就是汉琪。当初如果不是你先吸引了汉琪，让我们有了共处的时间，我也不可能顺利和妖族合作。”
    左尧想起他们到鬼界之后肖默和汉琪互动的种种，这才意识到那时肖默主张汉琪跟着他们只是为了他自己方便接近狼王的女儿！
    “那两百年你日夜伪装，一定很辛苦吧？”如果说左尧之前或许还心存恻隐，那此时的这一丝丝恻隐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为了报仇，我什么都做得到。”萧云骆敛去了情绪，冰冷地答道。
    “所以你不是想把穿越而来的前人类送回去，你只想利用黑曜穿越到那里将他们覆灭，是吗？”
    萧云骆望着脚下的青砖，回忆着说，“前人类最早穿越过来的时候，他们伪装得很好。他们混迹在人界，佯装亲和，结交了不少人界宗亲。那时萧氏发展迅猛，而我的父母为人正直，待人真诚，爷爷一直想着将萧氏尽快交到父亲手里。谁知，突然冒出一个私生子萧麟启彻底扰乱了整个家族。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如何蒙骗了大家，如何通过的鉴定。而父亲始终觉得那毕竟是自己的兄弟，于是就毫无防备地带着我们全家去参加那个畜生的宴会。我的父母，我的兄弟，他们全都被毒死在那场宴会之上！而我——我那年刚刚七岁。那天师父在人界办事，他和父亲是老朋友，听说我经常闹着去仙界玩，就答应偷偷带着我去一次。毕竟我只是凡人之子，所以白穆廷从未将此事告知给外人，父亲也遮掩说是我因为急病无法参加宴会。那天因为在仙界我才躲过一劫。最初萧家还在四处找我，时间久了，萧麟启也渐渐麻痹，直接当我死了。我被师父藏在落月阁后山的小阁楼里偷偷长大，一直长到能够拜入师门的年纪，这才改了身份落脚。直到前几年我才查明那个私生子其实是前人类假扮的！他根本不是爷爷的孩子！是他偷偷串通了一直忌惮父亲的其他宗亲合谋杀了我全家！”
    “可他掌管萧氏这么久，为什么又会突然让位给你？”左尧不解。
    萧云骆冷笑，“人毕竟是贪婪的。他接管萧氏之后，权势滔天，就不再想替水深火热的前人类效命。你以为特勤司是在谁的促成下组建的呢？”
    “他利用特勤司帮他杀人！？”左尧愣住。
    “没错。幸而仙界认为将特勤司交给人类略有不妥，人界才迫于压力将统管权交给仙界。但他们的宗旨不变，就是把穿越来的前人类除之而后快。也正是这样，那个混蛋才能稳坐萧氏这么多年！”萧云骆口吻中无不带着愤恨。
    瞬间，左尧只觉荒唐，“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师父知道吗？”
    “当初我一百年飞升，晖月却不肯给我仙阶时，我就对这帮道貌岸然的神仙不抱任何希望了。那时，我自请成为时间护卫，就是想趁机收集信息、慢慢布局。”萧云骆说着，起身面对面看着左尧，“萧麟启是我杀的，继承文件是我伪造的，当年跟他一起密谋害我全家的宗亲倒台都是我干的。如今，我一副仙身在人界呼风唤雨；我与妖族联姻，有着最顶级的科研资源。接下来，只需要量产黑曜，将仇视前人类的所有种族集结成一支不坚不催的军队，我就可以真正报仇！”
    “可你杀光了前人类，人界就不存在了啊！”
    萧云骆冷笑，“我不在乎。”
    左尧知道萧云骆已经被仇恨彻底淹没，他深吸一口气说，“如果你在打鬼界黑蝎石矿的主意恐怕要落空，大家都知道鬼界封锁了！”
    “这你不必替我操心，我自有办法。”萧云骆看起来成竹在胸，“现在，我只需要这台黑曜上面的石头就行。”
    “师父怎么可能给你？”左尧说话时心中却十分不安，如果萧云骆真的冲破鬼族结界去抢矿石，那夜尊岂不是内忧外患？
    萧云骆十分肯定地说，“仙界的人当然不肯，但我知道有个人一定会拼命给我送过来。”说罢，他朝身后喊了一声，“你进来吧！”
    只见那黑衣女子又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台摄像设备。
    “血夜判官，都准备好了吗？”萧云骆问。
    “好了，汉琪公主早就给界卡的研发基地打了招呼，只要我们这边开机，四界内所有的界卡就都可以看到这一幕。”血夜判官回答，“这个房间没有任何细节会暴露我们的身份，但知晓内情的人自然会懂得应该怎么做。”
    “好！”萧云骆十分满意，离开之际又不忘叮嘱了一句，“别要了他的命。”
    血夜判官轻轻一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