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界的时日转瞬即逝。
    兰尼斯特在等待肖默之余，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夜尊为他准备的临时实验室里。他每天围着黑曜的实验模型研究，希望能够测算出穿越所需黑蝎石的精确用量。对他而言，无论是在妖界还是鬼界，只要能持续做实验就行。
    汉琪一直被夜尊格外照顾，除了每天派一大堆手下陪着她到处玩之外，也会把当红的大明星叫来供她差遣，汉琪就连在自家妖界都没有被这样宠溺过，当然是不亦乐乎，如今似乎早就忘了她自己为什么而来。
    最近不知道什么缘故，幽冥殿里的人进进出出，看似都很忙碌。就连悠悠也被抽调给了幽冥殿的卫队，整整三天没有来找过江辰了。
    “里里外外的气氛都这么奇怪……”这个下午，听着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左尧躺在小院儿里嘟囔了一句。
    江辰最近也很闲，没有通告，也没有拍摄任务，他晃悠到左尧身边正好听到了对方的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左尧：“你不知道？”
    左尧正在闭目养神，眼睛都没睁，“知道什么？”
    江辰摇摇头，“你可真是在仙界久了，居然连盂兰盆节都忘了？”
    左尧睁开眼睛看向江辰，“你是说中元节？”
    “都一样。”江辰摆摆手，“明天可是鬼界的大日子，这你居然能忘了？”
    盂兰盆节，左尧当然知道。每年的七月十五，鬼门关大开，鬼族可以不经许可就到人间去溜达溜达。而人界则会放河灯、祀亡魂、焚纸锭，大家都以为自己为亡故亲人准备的祭品都能送到亡魂手中。可自四界划定之时，那些祭祀品就全都成了鬼界的整体财富，美其名曰是为了鬼界安宁，他们用术法制成了一个巨型的百鬼祭坛，所有祭品都会被直接汇到这里，再由夜尊和贵族们进行分配。也正是这样，层层盘剥下来，那些流浪的街角穷鬼们大部分时候什么都拿不到。
    “哼，”想到这些，左尧冷笑，“当初我可是轮不上分祭品的。那时候的我，每年都只能在那些阴沟里闻闻香火味儿，能不能捡上点零钱还全凭运气。”
    听了这话，江辰心中一颤，也不敢再多言语，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夜尊派我来传话，明天盂兰盆节，晚上去祭坛之前会设宴庆祝，请江辰和左尧二位一同赴宴。”
    “知道了。”江辰回了一句，然后看向左尧，有询问他想不想去的意思。
    “去！”左尧站起身将两手背在身后，大声说，“当然要去！我早就想看看鬼界的贵族是怎么过盂兰盆节的了！”
    鬼界在每年七月十五都会开放幽冥殿，邀请许多鬼界的名流来参加盛宴。白天，洛、宗两家最大的娱乐公司会安排持续不断的节目供大家娱乐。而晚宴会则在傍晚开始，直到完全日落结束。紧接着，就是祭品源源不断进入鬼界的时间，这会一直持续到午夜。到午夜十二点时，夜尊就会领着众人来到百鬼祭坛，拿出一份类似年报的东西，上面有各地区管理者和贵族们一年来为鬼界所作出的贡献，夜尊就凭借这个排序为众鬼分发人界祭奠而来的祭品，排名越靠后的祭品自然越少。虽然按照制度，哪怕是左尧他们这种流浪鬼也能分得一部分，可是他们所属区域的管理者并不是善茬，根本不愿理那些几乎无力自保的孤魂，这也就使得大部分本就势力单薄的鬼族其实根本就拿不到任何祭品，更无法换取灵石修炼自身，强弱分划就愈发明显。这些在鬼界贵族的眼里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夜尊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很清楚在鬼界求存只靠盂兰盆节的祭品是远远不够的，但庆典能给足贵族脸面，也能让人界知道他们对这件事的重视，所以他会让洛、宗两家把场面搞得盛大恢宏、体面热闹，到时候再让媒体把消息发出去，那简直就是维护四界和平的楷模。
    自打上次庆功宴之后，左尧没有再参加过任何贵族的宴会。这次，他微微低着头，紧紧跟在江辰身侧，并不打算过于张扬。江辰走进幽冥殿正厅就被引到了离大门不远的座位上，旁边坐着的正是蒋楠依。在这种场合，像他们这般虽然名气很大但身份低微的鬼族也只能处在边缘地带。左尧谢绝了夜尊给他的前排座位，自己做主就坐在江辰旁边，他抬眼向前望去，一排排衣着华丽的鬼界贵族正襟危坐，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表演。而汉琪和兰尼斯特作为妖界的宾客，自然是被排在最前面的。
    夜尊满脸堆笑，频频举杯向来宾敬酒示意。等到一个乐队演唱结束，夜尊站起身，全场便安静了下来。
    夜尊开口，“各位，今天是我们鬼界一年一度的盂兰盆节，七月十五对我们来说意义非凡。我鬼族无一不是经历了生者悲欢才来到这里的，他们有选择投胎的权利，更有选择一直做鬼的自由。人界逢盂兰盆节，只会虔诚地祭祀先人，可是谁还会记得那些已经在人界毫无痕迹的孤魂呢？自从仙、人、鬼、妖四界各据一方开始，我夜尊就发誓，盂兰盆节不仅仅是那些被人铭记的魂魄的独有节日了！我们每一个在鬼界的魂魄，都可以享受人间祭品，都能选择自己愿意的方式立于天地之间！我们要让那三界都明白，只有我们鬼界，才拥有真正的平等与自由！”
    话音未落，现场欢呼声、掌声已铺天盖地。
    听了这些，左尧只觉得荒诞可笑，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阿尧，我来给你赔个不是。别生我的气，好吗？”这时，蒋楠依也端着酒杯靠了过来。
    左尧摇摇头，“我没有生过你的气。”
    “不，你该生气。当初我只是希望通过你打败江辰，却忘了洛天通那个老色鬼的秉性，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对。”蒋楠依真诚地说，“我知道你是鬼界唯一的仙身，未来还有大好的前途，鬼界根本不是你待的地方，合约什么的都不是重点。至于那部电影，就当是咱们相识一场的纪念吧！”
    “好。”跟蒋楠依相处了那么多天，左尧知道她直来直去惯了，杀青那晚绝不是有意让自己难堪，于是也痛快地点了头。
    蒋楠依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说，“这些日子可愁坏我了，真怕你不理我了呢！”说着，她拍了拍左尧的胳膊，又朝江辰眨眨眼。
    江辰笑笑，他心里清楚，左尧这些日子的低落并不单纯因为洛天通，而是他作为一个当年流落在外尝遍底层辛酸的鬼魂，经历了一番起落之后，对鬼界更加心灰意冷罢了。
    解开了心结，蒋楠依比之前的话多了许多，也幸好有她在，左尧也是被迫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江辰适时地加入到对话里，三人看起来相处的极为融洽。
    远处的汉琪看在眼里，不禁小声抱怨，“瞧，他对谁都能谈笑风生，唯独对我冷言冷语！”
    兰尼斯特顺着汉琪的目光看去，随后笑笑说，“公主啊，或许这个世界上，跟你真正交心的那个人还没出现呢……”
    汉琪听了直叹气，闷头喝起酒来。
    天色渐暗，直到幽冥殿外响起了一声巨大的钟鸣声，众人的目光就全都转向了门外的方向。
    “各位，人界祭祀已经开始！”夜尊大声说道。
    “好！”全场再次掌声雷动。
    紧接着，钟鸣声源源不绝地响起，在场所有人都充满期待地向门外张望。
    钟声一直持续到临近午夜，一个鬼侍大步走到殿内朝夜尊拜了拜，“夜尊，人界祭祀已了，祭坛已开！”
    “哈哈哈哈，好！”夜尊站起身，抬手一挥，“各位，祭典开始！随我去百鬼祭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