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后，左尧自作主张地坐到肖默和那女子中间，“坐下来慢慢说。”那女子听了马上靠在左尧身侧坐了下来。
    要说穿越而来的什么样的人都遇见过，肖默早就适应了手起刀落的节奏。可是眼前的婴儿真是结结实实地难住了他。虽然不知道左尧要说什么，但此刻他的确需要一些时间来厘清头绪。
    “你是哪里来？”左尧像是要断案似的一本正经问道。
    “2025年的Z国。”女人配合地回答。
    “你说你是被硬塞过来的，这话怎么讲？”
    女人叹了口气，娓娓道来，“从三年前开始，有好几个国家为了抢夺资源摩擦不断，最终还是爆发了世界战争。富豪们都去外星球避难了，普通人只能留下来遭罪，活着实在太难了！直到去年，到处流传着军方掌握穿越时空技术的流言，并称只要能够到未来获取资源，就能解决眼前的困局。而且没过多久，有很多地方发生密集的人口失踪案，大家都说这是军方的烟雾弹，说他们每次穿越好几个人过去，只有其中一个是真正的特工，而其他人都是掩护特工的流民。”
    肖默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为什么穿越而来的人身份那么复杂。
    女人继续说，“一开始，我们也抱有希望和幻想，只盼着这些穿越的人能带回什么好消息，结束这场噩梦。可是、可是明明走了那么多人，能回来的却寥寥无几！”说到这里，女人抽泣起来，“我老公，本来只是个能源公司的主任，谁知道连他也被送走了！到现在、还、还杳无音讯！”
    左尧连忙递上纸巾，“先别着急。说不定他回去了呢。”
    肖默忍不住瞪了左尧一眼。
    “我等了他十天，肚子里还有马上就要出生的孩子，心里急得不得了，只好去他们公司问问。可谁知公司的人带我坐上一辆全是孕妇的车，连夜就把我们送到一个基地！”女人说着有些气恼，“他们根本不给任何解释，没有任何理由，就这样扭送着一个个孕妇上了穿越机，全都给送走了！我是恰巧落在附近，还动了胎气，不得不躲在这里独自生下孩子。为了充饥，只能时不时出去偷些东西来吃。”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让孕妇穿越过来？”肖默心中有疑。
    “呵……”女人的双眼忽然充满恨意，她狠狠地看着肖默，“为什么！？因为你们手下从不留情！于是他们就想到让我们这些最脆弱的群体来拷打你们的良心，博取你们的同情，无论我们谁最后成功了，都可以换取他们那群骗子最后的一线生机！我真的不懂！你们、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施以援手！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去死啊！”
    或许是由于女人的情绪过于激动，她怀中的婴儿也被惊醒，大声啼哭起来。
    “别激动，先别激动，孩子要紧！”左尧趁机打断了女人的斥责。
    看着女人忙着哄孩子，肖默站起身对左尧说，“带她们回去！”
    虽然不知道肖默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只要没有当场击杀，就是这个母亲的转机！左尧在心中大骂那些人类的残忍。
    回到落月阁后，肖默把女人和孩子直接带到了地下的石室中。左尧第一次来到石室，这里机关精妙，看起来也干净有序，“师兄，难道这就是时间护卫的屯所？”
    “也差不多。”肖默说，“除非大事，否则轻易不来。”
    “大事？”左尧并不明白肖默的意思，十分困惑。
    正在这时，白穆廷快步走了进来，直截了当地问，“你们发现了什么？”
    肖默抬手施术，拿女人当即就晕了过去，左尧在她倒地前赶紧抱住了婴儿，责怪地看了肖默一眼，可是肖默并没在意。
    紧接着，肖默就把发现女人孩子的过程告诉了白穆廷，“师父，他们是在赌！”
    “赌？赌什么啊……？”左尧云里雾里。
    “他们将孕妇送来，恐怕早就想到了三种结果。”肖默继续说，“第一种，如果我们把孕妇或是产妇孩子都杀了，不但会被扣上杀人如麻的帽子，还会让人界舆论沸腾，甚至人心离散，毕竟时间护卫由仙界统辖，到时候人界必定不服。一旦混乱起来，潜藏在四界的穿越者就能肆意探听情报掠夺资源。第二种，就是去母留子。我们处决母亲，将孩子留下抚养。不过，当这些孩子长大之后势必会成为潜藏的隐患，前阵子妖界已经证实了前人类在意识层面已经能够做到干预和影响，我们无法保证这些婴儿是否受过暗示。又或者，等他们长大成人之后，一旦得知自己的来历，那杀母之仇也是不共戴天。至于第三种，若将母子都留下更加危险。这些女人看起来无辜，但她们内心都希望自己的家人可以在战火中活下去，所以，她们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想办法挽救过去。不管哪一种选择，对前人类来说都是百利无害，而对我们来说，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真卑鄙！”一旁的左尧脱口而出。
    白穆廷皱起眉头，“的确棘手。没想到前人类会不择手段至此！人性本就贪婪，当他们发现能够攫取异度空间的一切来满足自己的时候，就绝不会停手。人界能发展到现在，那是经历了多少更迭和苦难才换来的，四界的和平共处来之不易啊！”
    怪不得大师兄手下留情，原来是那短短片刻就想到了这么多难处！左尧打心眼里佩服肖默的缜密，但又觉得这位师兄实在深不可测。眼前一脸肃杀看着相当愤恨前人类的模样，和在落月阁温和亲切的模样，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呢？
    “师父，师兄，”左尧忽然开口，“我有个主意。”
    白穆廷和肖默立即转头看着他。
    “既然前人类都能制造穿越机器送人过来，那我们为什么不能也做几台机器，将穿越者送回去呢？”左尧说，“只要他们回去了，无论生死也都不会改变时间流。我们更不必再手沾血腥，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听了左尧的话，白穆廷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对他说，“你先将这妇人和孩子带到内室去吧。”
    左尧估摸着自己又说了什么傻话，扛起女人抱着孩子就悻悻离开了。
    直到左尧走后，白穆廷这才微笑看着肖默，“你们两个居然说的一模一样。还真是巧啊！””
    “那都是徒弟当初的浑话。”肖默苦笑道。
    白穆廷叹气，“当初没有采纳你的意见，其中缘由你是知道的。可如今，他们越发得寸进尺，我倒是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此事一旦做成，对你今后也是大有裨益。”
    “您的意思是……”
    “默儿，借着这次机会，你就脱身吧！”白穆廷虽然不忍，但也不得不做出选择。“就由你和左尧负责，去妖界寻人制造穿越机器。我看左尧确实机灵有余，是个堪用的人，待时机一到，我们就按以前说好的，让肖默这个人从此消失。”
    “可是——”肖默只觉得两眼酸涩。
    “我知道，你已对落月阁有了感情，但这里毕竟不是你的根。当初委屈你不升仙阶而做了这上不了台面的时间护卫，为师也很是愧疚，总想着寻个合适的机会让你早些回去，去做你该做的事情。”白穆廷缓缓说着，“你放心，无论如何我永远都是你的师父，今后遇到任何困难，你都要记着还有我、有落月阁替你撑腰！”白穆廷眼中全是不舍，“你们此番想必一定困难重重，我会尽我所能调遣可用之人配合你们。千万小心！”
    “师父！您对徒弟的恩情，徒弟永世难忘！”肖默终于再也忍不住，流着泪朝白穆廷重重磕头。师父说的没错，他是该回去了。这两百年是自己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以至于他经常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他终归身负重担，再无逃避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