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张鸾功夫好，虽然养猪场里人声嘈杂、猪声嘈杂，但没有一个人，也没有哪头猪发现它，他躲在一个全场看不到，但又能看到全场的位置，安静地窥探着养猪场里每个活物的动静。
    这里人来人往。
    大家都带着头巾，穿着耐脏的粗衣，乍一看谁都认不出谁，可曲名淮那个软面条一样的身段，再加上跟这里格格不入的动作，张鸾还是一眼看到了他。
    曲名淮穿着跟大家一样的衣服，手里提着一个木桶，桶里是汤水馊饭拌的牧草，他站在猪圈入口处，有些恍惚。
    他在鼻子上塞了木条，他看别人也是这么做的，但是这木条根本挡不住冲天的猪屎臭，这里开了透风窗，但是上百条猪凑在一起，根本不管用，喂猪不是他的活，这只是方才一个大姐塞到他手里的，看着木桶里上面飘着白霉的饭菜，曲名淮一阵阵作呕。
    而他的活是给猪降温。
    现下马上秋天，但温度始终居高不减，猪又耐不了热，太阳一出来，就要浇水降温，饶是如此，每年因为高温死去的猪仍不计其数。
    曲名淮还问过，怎么不用冰块降温，喂猪的大娘白了他一眼，声音掩在布料下十分沙哑，“那都是富贵人家用的东西，我们都用不上，更何况这是畜生？”曲名淮不再多言。只觉胸闷气短，感觉下一瞬就要栽倒在猪圈中。
    随后来了一老伯，将他引去了降温亭，这里通向猪圈上方，沿着房梁走向，修了一条明沟，这明沟修的十分不易，连了附近山上的泉水，十分清凉，就是各连接经常需要维护——木头容易腐烂。
    不同的猪圈上方放置了拦水槽，一个猪圈的水放的差不多了，就放下拦水槽，将水引到其他圈中去。
    张鸾也看到明沟构造，赏识地点点头，果然是小隐于泽、大隐于市啊！
    然而这里空间狭小，一个成年人根本直不起腰，且没有通风口，闷热的要命，味道也十分难闻。
    张鸾光看看就觉得难受。
    曲名淮认命般弓着腰钻进来，张鸾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相比也十分难看。
    高高在上的富家少爷，一朝来喂猪，这云泥之别恐怕任何人都会崩溃。
    张鸾看着曲名淮按部就班地关水槽、放水槽，像个被按了机关的假人。太阳越升越高，张鸾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眼，晃晃脑袋，悄声离开。
    总归是曲名扬第一天上学堂，曲名淮第一天上工，寻思着今天还是管顿饭的好，但是吃什么呢？
    傍晚。
    张鸾依旧买了几个炊饼，榆树皮炖着野菜，撒了几粒粗盐。
    曲府是幽州最大的盐商，曲名淮当初在家时，自然都是吃的细盐，若不是一朝落魄，恐怕他都不知道这盐有粗细之分，甚至大半的穷苦人家根本吃不起盐，张鸾也是来到幽州之后才知道盐竟如此珍贵。
    曲名扬比曲名淮回来的早，虽然夫子教的都是习过的内容，但今天是第一天，曲名扬十分认真，张夫子对这个学生甚是满意，而第一次在学堂上学的曲名扬也认识了不少朋友，是以回来时一张脸蛋红扑扑，开心的不得了。
    回来向张鸾问好后，就四处张望，“凤哥哥，我哥呢？”他知道哥哥今天去上工了，但是现在还没有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