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3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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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天午夜,玉霄上镜的三个人聚在厨房里。
    顾肆端着一碗红烧肉,林木犀则捧着一碗汤,寒千雪则坐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个。
    顾肆笑了,“寒妹,小师弟有我照顾,不会出什么事的,你来做什么?”
    “孤男寡女深更半夜——你觉得我会放她跟你一起吗?”
    林木犀呛了一声,咳了好几下。惊讶地看向顾肆,“师,师兄咳咳咳……师兄你……”
    大小姐拍拍她的背,“他见你之前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顾肆点头,“我和寒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就知道你这个人了。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没想到寒妹还是找到你了。”
    林木犀啊了一下,呆呆地问,“大小姐小时候就知道我了?”林大娘家里到底是个什么背景,以前还跟皇族的人认识?真是不可思议。
    顾肆皱眉,“你不知道?”
    寒千雪轻咳一声,“木犀那时候还小,遭逢家变,可能记得不清楚。”
    顾肆半信半疑,嘴上说着原来如此,心里却觉得有点古怪。他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试探地问,“小师妹跟寒妹认识这么久了,可知道她的婚事?”
    “知道。”林木犀点点头,他们还是因为大小姐找未婚夫才认识的呢。
    顾肆哦了一声,“那就好。”
    三个人吃吃喝喝,收拾残局,就结伴回自己屋子里休息去了。
    林木犀再睡了一会,准备起床去养草,从玉简上得一串消息,玉先生通知,汀兰真人和南华君因为一只菜花蛛毒死了一株二品灵草打起来了,后山暂时关几天,等两个人打完了再回去接着养草。
    林木犀回了好字,给寒千雪回了消息,准备再赖一会去食堂,可能是习惯了作息,她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在床上打坐,神识进了玉简来练剑。
    演武场上并没有什么人,倒是有轻灵的琴音,缠缠绵绵,有追思之情。林木犀好奇地循着琴声走去,就看见天字第一号的擂台上坐着一个清冷出尘的仙子,正在低头抚琴,抚地还是那把凤凰木做的成君琴。
    一曲结束,许倾世按住颤动不止的琴弦,抬头看向了下面发呆的小师妹,开口道,“师妹这么早就来练剑,果然勤勉。”
    林木犀被她说得脸红,她其实就是睡不着来这里打发时间的。“仙子谬赞了。”
    “我从不说谎话。青霄师妹短短时日就从三千多名进了三百多名,足见天赋和勤勉。日后必然是玉霄上镜里的一位翘楚。”
    林木犀听着肝颤。她和这个仙子没说过几句话,只从旁人那里听说是个对别人严厉多自己更严厉的,好比学校的教导主任,班级里的班长。教导主任对你说你以后一定会出息,是个什么概念?自然是希望你更加努力更加勤勉,最好可以帮助她一起管着所有学生一起上进。
    #社恐:呜呜呜臣妾做不到啊。#
    她正想着,眼前突然冒出一句话,“许请战青霄。”
    “……”
    许倾世微笑地说,“机会难得,今日就请师妹指教一番了。”
    “不敢当不敢当。”林木犀保持微笑,接了这次挑战,落在了擂台上。
    她还是第一次站在天字第一号的擂台,此处只有排行前十的人才能用,地方要比其他擂台大,也更结实。
    林木犀凝神屏气,拿出一支白玉笛子,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多做纠缠,拔剑而起,直直向许倾世刺去。
    这一式“远上寒山”,一往无前,锋锐难当,脚下是轻身步法“踏雪无痕”,变幻无方。
    许倾世赞许地道:“好漂亮的身形!”芊芊玉指在琴弦拨弄几下,清透的琴声带着海潮似的灵波,朝着林木犀扑面而来。
    林木犀神色不动,海潮纷纷之间,她唯独在意长剑破空的风声。
    刹那之间,她仿佛回到遥远昨日,万籁俱寂,尘事尽忘,独一颗通明剑心,与手中这柄玉萧。
    许倾世手指上前,衣裙翻飞,一道灵刃与玉萧擦身而过,而后斜劈向刃身。
    林木犀向右疾侧,脑子已经空白无物,下意识就使出了一招话别人间,打碎了许倾世随之而来的三道灵刃。
    那雪玉长箫明明是风雅之物,在林木犀手中却使出了无尽的萧杀冷厉之意,裹挟穿云裂石之威。
    许倾世不再藏私,成君琴上灵力灌注到极致,发出清鸣,空气有如凝固,半空之中出现无数执剑清影将她全身退路封住。
    林木犀心里惊讶了一瞬,许倾世音修如此高明,剑术居然也不低。她专心凝神,在这汹涌澎湃的浪潮下,耳畔风声呼啸,玉笛嗡鸣不止。林木犀抬手,竟然使出了久久停滞不前的一招“不语长空”!
    只见莹润的白玉萧上,忽然笼罩一层杀意强盛的耀目寒光。
    叮一声轻响,天地都寂。
    是数十剑尖恰与箫管相对,两者去势皆是一滞。紧接着就如摧枯拉朽一般碾碎了周遭景色,化成烟尘久久不散。
    一道白光忽得闪来,如百米长的大刀,把烟尘灵潮砍成了两半,分开一条明朗大道。
    林木犀和许倾世僵持不下的对决就被这一刀打个正着,而瞬息过后,巨大的冲力反弹,两人各退三步。
    林木犀吐了一口血,抬手擦去。
    许倾世的情况,似乎也不是很好。她擦擦唇角,不悦地道,“两个人对决,你这样胡乱介入,可是不公的。”
    一个黑影从那条劈开的大道走来,他一身黑衣,清俊如莲,锋利如刀,朗声道,“比成这样已经够了。要是我不阻止,灵力翻腾,容易引起演武场崩毁,玉先生会生气的。”
    “怎么都是你有道理。”许倾世抱着琴站起来,对着林木犀拱手,“师妹剑术精湛,剑意万里挑一。倾世佩服,今日算是平局。等下次师妹用了剑,再来分辨。”
    “谢师姐。”林木犀回了一礼,好像听见了奶狗般的呜咽声,抬头再看许倾世,已经转身走下擂台,还伸手揉揉眼睛,消失不见了。
    林木犀内里复杂,她不会把这位师姐打哭了吧?
    “再想什么?”
    林木犀一抖,差点忘记这里还有个活人。她转身对着萧岭拱手,“多谢师兄相助。”
    萧岭嗯一声,颇为复杂地看了看林木犀,开口道:“刚才看你比试,最后一招制敌非同凡响,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林木犀想了想,“师门传承一剑法名为《要日天》。”
    萧岭的表情更古怪了,“那师妹师承何处,家师可有名号?”
    “家师乃是一位散仙,未有名字,人称无名道人。”
    “……你个小骗子,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
    萧岭不多说了,“马上到用早膳的时间了,回去吧。”
    林木犀从玉简里出来,心里泛起嘀咕。悠然派有一师门绝学名叫《余梦诀》,师父有令,不可向他人甚至本门弟子泄露此绝学,只可传给下一任掌门,更不可以平白告诉他人自己的门派。要苟才能活。
    师父就她这一个弟子,从小就把剑谱交给她。林木犀自认天资不差,一套剑法三日就可以融会贯通,唯独这《余梦诀》十二招,她死磕了十几年也只会里面的第一招话别人间,今天比试居然误打误撞使出了两招,真是人间迷惑。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开门。”
    林木犀一个寒颤,是大小姐过来了,她跳下床穿上鞋子,跑出去打开了门。
    大小姐今天穿了一身橙红色,美得宛如天边红霞,彼岸花海,细眉一皱,“怎么穿成这样就过来了?”
    林木犀来得匆忙,穿着蓝白道服,长发散在背后,多了些女儿家的情态。她尴尬地扯了扯头发,“刚从演武场回来,心里有点感悟,忘记了时辰。”
    “倾世师姐根基深厚稳固,去年已经筑基成丹,天资聪颖。你和她比试能收获很多。”大小姐不客气地走进来,把人拉进去,拿了梳子给她梳头。
    寒千雪形状优美的十指在漆黑的发丝中穿插滑过,显得特别温柔。林木犀被她弄得脖子痒痒的,又不敢伸手去摸,只能对着镜子发呆,看着里面的大小姐睫毛低垂,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让她有种想摸摸她睫毛的想法。
    ……真是大逆不道要死要活,林木犀反省,只怕她伸出手,就会被大小姐一刀剁了爪子送去厨房卤菜。
    睫毛不行,那头发呢?林木犀垂眼看向寒千雪落在她手臂的头发,看着又黑又亮,还带着香味。
    “好了。”寒千雪给她戴上帽子,“你在看什么?”
    林木犀猛地回神,嗯嗯唧唧地摇头,“没什么?”
    寒千雪探究地瞧着她,不怎么高兴地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往外扯了扯,“我知道你出身非凡,有很多秘密不能说。但你我关系匪浅,有什么难处不要藏着掖着,只管告诉我,知道吗?”
    关系匪浅?林木犀昂头对上大小姐漂亮的桃花眼,里面写满了认真和真挚,还带着些许温柔缱绻,林木犀的心重重地跳了几下,忍不住别开视线,“我,我记下了。”
    大小姐如斯,对朋友真的是超级好呀。
    大早上被大小姐的友情吓到阿不,打动了之后,林木犀就把自己一门课业给忘记了。
    她选课的时候为了凑足科目,往里面加了几门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课,就比如里面的《紫薇帝术》,讲的是为何为臣为何为民,如何成为一位旷世明君。
    上了几次课,她是一个字都没有懂,对这门课生了厌烦之心,自然而然也忘记了写功课。结果课堂上先生点了她的名字,张口就问“前朝昭云帝因何故亡国?何谓君?何谓臣?何谓民?”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她连昭云帝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林木犀自然沉默。
    先生一问三不知,就罚了她就这个问题做一篇策论,下次课当着所有学生的面上见分晓。这不仅仅是强人所难还要人当场社死。玉霄上镜的老师,恐怖如斯。
    林木犀下午就去了书楼,来查策论的格式是怎么格式什么写法。但书楼里全是剑谱咒文,她只能微笑地回去了。
    晚上大小姐要跟倾世仙子查宿舍,只留在顾肆师兄跟她一起凑合吃晚饭。
    顾肆听了她说了前因后果,对她竖起大拇指,“《紫薇帝术》只有皇室宗族才去上,你一个修道的插进去,好像一只白羊落进黑羊里,当真是勇敢励志。”
    “师兄你可别说了,我已经后悔了。”
    “选了课就不能退,你先熬着,下次选课就上点心。”
    “师兄可会写策论?”
    顾肆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林木犀,“……”
    “你要是问我诗词歌赋,我以前是背过不少,但你要我写策论,那是万万不能的。”顾肆笑得跟一只偷到鸡的狐狸一样,“帮不到你了。”
    林木犀快哭了。
    顾肆随口安慰两句,看着小师弟窘迫的模样,忽然问,“你怎么不去问问寒妹。她出身高贵,乃是本朝长公主,应该比我知道地多。”
    林木犀犹豫了下,“真的能问吗?”
    顾肆更奇怪了,“你和寒妹日后都是要住一起的,现在不过问一下课业,有什么关系?”
    林木犀的重点分到了前半句,“为什么我要跟大小姐住在一起啊?”
    顾肆拿着扇子的手凝固了,片刻后,他往前靠近一些,试探地问,“小师弟,在你心里,寒妹是何人?”
    林木犀被问得有点糊,仔细想想这段日子和大小姐的相处,她不得不承认大小姐嘴上不饶人,但还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好人,“大小姐对我甚好,不在乎我的身份困苦,愿意引我为友,我自然要真心相对,同样好好对她。”
    顾肆的表情一下子复杂了,“你既知道婚事,却要和寒妹做朋友……”他沉默了,几秒间已经脑补出一部逃婚囚禁的大戏。他叹了口气,“算了,你们两个的事情我不便插手,不过这个策论,我建议你还是去问问她。”
    林木犀若有所思地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对着空白的纸页,半天扣扣搜搜写不出一个字。她搓搓脸,爬上书桌看了一眼大小姐的房间,发现里面灯火通明。
    寒千雪应该是回来了。
    林木犀把纸卷一卷,走出家门,到了大小姐的16号房,紧张地咽咽口水,敲了敲门。
    一支梅花飞镖穿门而过,贴着林木犀的脸穿过空气,插进了一棵银杏树干上,里面传来声音,“谁?”
    “是我。”林木犀咽咽口水,“木犀,林木犀。”
    里面安静了一瞬,紧闭的房门忽然一松,开出了一条缝隙,“进来吧。”
    林木犀心里忐忑不安,小心地推开门,穿过庭院,走了进来。来这儿上课许久,林木犀很少来大小姐的房间,只见里面的陈设又变了。原本是雍容华贵富丽堂皇,如今却儒雅至极,墙上挂着山水书画,矮桌上摆着一只细颈青花瓷瓶,插着一枝枯藤,分明毫无生机,却有说不出的意境。
    林木犀大感震撼,心里只有哇塞真牛的形容词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进城的乡巴佬,看什么都觉得大气。
    最里面响起开门的声音,没过一会,寒千雪就出现在门口,她穿着一身雪白中衣,三千发丝湿漉漉地披在背后,打湿了身上的白衣,不松不紧地粘在身上,显得她腰细腿长,素来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好似一朵清晨沾满露珠的牡丹花,颇有些活色生香艳压群芳的味道。
    这样一看,好像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站在她面前。但大小姐是女子,一定是她看错了,她再瞄了几眼,发现大小姐胸口一片平坦,没有半点起伏——哦,林木犀顿时悟了,原来美如大小姐,还是有些女儿家的烦恼的。不过她敢说,就算大小姐身材不好,还是全世界第一美人。
    林木犀心跳得很快,脸也跟着一寸寸热起来——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姑娘家出浴唉。
    “坐呀,站着干嘛?”
    林木犀点点头,赶紧坐在矮桌子前,拿出了一卷纸。“我这有个题目不会做想来问问你,没想到你在洗澡,打扰了。”
    “没事,你什么时候来找我都可以。”寒千雪拿了一条毛巾裹住湿透的长发,亲密地挨在林木犀旁边坐下,“是哪里不懂?”
    她身上带着洗澡的水汽和热度,和着馥郁的香味,一下子蒙住了林木犀,她脑子不太灵活,只木木地提笔写下题目,“先生要我以此为题,写一篇策论。”
    “我看看,昭云帝,何为君臣何为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木犀觉得大小姐比平时要高一个头,脸的轮廓也带了凌厉,漂亮地有些咄咄逼人。
    “前朝亡国,其故有三:其一,昭云帝年少登基,便建造登月楼,以致国库空虚,其下官员搜刮民脂民膏,强征劳力,大量田地荒芜无人耕种,饿殍遍野;其二,彼时前朝内忧外患,南有海贼,北有回民,更有蛮族虎视眈眈……”寒千雪果然知道怎么写,先给她分析四个问题,一步一步揉碎了告诉她。
    林木犀进入了认真模式,提笔开始写,洋洋洒洒就是一片有些白话的策论。她吹干墨迹,交给寒千雪,看她点头赞许,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谢谢千雪。”
    寒千雪弯弯眼睛,伸出温热的手指蹭了一下林木犀脸上的墨迹,“不用谢,应该的。”
    “……”
    “先前我送你的那些,你虽然收了,但都不愿意用,我还以为你不喜欢麻烦我,用我的东西。我知道你自幼养在人间,礼教森严,有自食其力拾金不昧的美德,但如此就太生疏了,现在能来问我课业,我很高兴。”寒千雪笑意如花,“以后要多来打扰我。”
    刹那间,林木犀心跳如雷,满脑子想得都是,她大概知道学校的小伙伴为什么喜欢跟着又聪明又有钱还长得好看的同学了,这妥妥的安心感呀。

    作者闲话:

    今天还是木犀搞不清楚状况的一天,人都站在她面前了还能自己圆回来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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