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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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潮湿,阴冷的地下室。
    没有窗,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
    铁门已经两天没打开过了。也许永远都不会打开。
    地上的排水井口,时不时飘出恶臭,老鼠经常从这里路过,吱吱叫着,总想从地下钻出来,可是排水井的缝隙很小,人的小指头都插不进去。
    蓝东隅被关在这里两天了。他两腿被绑住,双手也被反绑。当商华一拳打过来时,蓝东隅想都没想到,他竟然敢囚禁他!
    就算他是美国国籍,除非有美国总统作靠山,不然怎么敢私自囚禁**军官?
    蓝东隅突然想起曾经在某报纸上看过的一篇文章,大意是指责军统是杀人放火横行霸道,如果某天有很大的势力反过来欺压军统,军统就会知道他们有多无法无天。
    更大的势力?蓝东隅森冷一笑,中国再也不会有比军统势头更强权力更盛的组织了。
    军统前身是蓝衣社,蓝衣社三百多人员几乎清一色是黄埔军校军人出身,是蒋校长(蒋介石曾任黄埔军校校长)的嫡亲血脉,后来蓝衣社通过“复兴社”、“第二次革命”、“别动队”等活动,迅速壮大,队伍扩大到百万。但真正的蓝衣社成员直到解散蓝衣社重组为军统时仍只有三百余人,他们都是蒋校长嫡系中的嫡系、精英中的精英。
    蓝东隅就是其一。
    他是黄埔军校史上年纪最小的毕业生,他毕业时才十六岁。他以中尉军衔荣誉毕业,径恩师戴笠推荐加入蓝衣社,最先参与的行动是汉口反腐清流,那是他觉得最痛快的一个行动,真正的为民除害。接着他被蒋校长亲点派往江西,马上参与了当时康泽领导的“别动队”,开启“新江西模式”。
    就像蓝衣社三次迁移总部,从八宝街到明瓦廊再到朝天宫,每次的迁移仿佛象征它性质的步步扭转。
    蓝东隅不是感觉不到,在江西时他们别动队杀了多少人,他记不清总数,只知道,杀了太多太多。中国人杀中国人,中国人卖中国人。这是恶行。
    他靠着显著的别动队恶行,从中尉升为少校。
    在蒋介石的半身像下,戴笠问过他,你分得清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吗?
    戴笠说,善恶不过是人心自作多情。柔软与同情、懦弱与躲避,滋生“善”,强势与无情,抗争与夺取,滋生“恶”。
    一件事情,只要做久了,哪怕“善”也会变成“恶”,“恶”也会变成“善”。
    秦始皇平六国,杀人无数,是恶,可他统一中原,车同轨、书同文,是善。
    如今我们无恶不作,百姓看到的是恶,但你要坚信自己心里的善。等到抗战胜利那一天,你会明白,没有“恶”,成全不了“善”。
    想来戴笠的话还余音绕梁,可是眼下,他像个粽子一样被捆绑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室。渴了,只能舔潮湿的墙壁,饿了,只能忍耐,想上厕所了,只能就地解决。
    侮辱,商华这是对蓝东隅莫大的侮辱。
    我知道你们军统特务受过各种训练,不怕痛,不怕死。可是这世上有很多事都能让你生不如死。
    蓝东隅出奇地冷静,每当他越想杀人时就会越冷静。
    他冷静地思考,如果出去,要怎么双倍奉还这几天的耻辱。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比报仇更迫切的是,他担心沈醉。沈醉同样毕业于黄埔军校,是蓝东隅的学长,戴笠的得力部下,军统赫赫有名的大特务头子,少校行动组长、稽查处上校处长等若干头衔都加在他身上。蓝东隅和沈醉的交情过硬,不是兄弟胜似兄弟,眼下商华肯定会拿自己交换柳云初,而依沈醉的个性,肯定会答应交换。
    那是蓝东隅最不想看到的事,如果说被商华囚禁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侮辱,那被当作人质去交换敌人的胜利,更是奇耻大辱。
    叔逸,你真把我当兄弟,请务必理解我的心境,我宁可死在商华手里,也不要牺牲军统利益苟且偷生!
    沈醉快速浏览一遍照片,气得发抖!
    “姓商的简直无法无天!”沈醉捏紧了拳头砸向桌子。
    郝嘉辕捡起散落一地的照片,脸色铁青。
    “烧掉!通通烧掉!”沈醉拿起电话,拨通电讯处,“我是沈醉,接你们处长……最近密切注意有无可疑照片流向大大小小的报社,是的,路边小报都要注意,有可疑照片立马截下。尤其盯紧了《新华日报》!”
    “接西郊区警备司令部侦查队长——”沈醉挂下电话又马上打起另一个电话,他神色愤怒又紧张,“程永铭队长吗?我是沈醉。你从总队抽出三十个人,日夜监视红岩村中/共办事处和《新华日报》,任何进入西郊区一带的人必须搜身,任何身带照片等影像资料的群众一律枪毙。”
    “一律枪毙?”郝嘉辕忍不住问。
    “军统这种事,一旦被共/产/党知道,肯定添油加醋大肆宣扬,到时候我们难以控制舆论。”沈醉取下金丝边眼镜,揉了搂眉心,“郝嘉辕,你把柳云初关哪了?”
    “林森路望龙门两湖会馆。”
    “去备车。”沈嘴一声令下。
    “是!”郝嘉辕行礼告退。
    沈醉滑过一丝阴森的笑,洗去了他原本的斯文气质。他本是有名的特务头子,备受戴笠重视的人,平日里再怎么斯文有礼,也掩盖不了他身为军统刽子手的杀气与戾气。
    军统重庆摄影科的副科长是一个叫宁潋的小姑娘,她是留英回来主修谍报摄影的奇才,可是因为年纪小,十六七八,胆子也小。
    在军统以胆小被人熟知的宁潋,现在也背着照相机来到了林森路望龙门两湖会馆。她当然不是自愿来的,如果不是老板戴笠一个电话点名点将,她怎么会来望龙门这种地方。
    宁潋最怕去四个地方,望龙门、白公馆、息烽集、戴笠办公室。前三个是叫人望而生畏的监狱,最后一个是宁潋最怕的地狱。因为每次被叫去,她都会接到命令,去监狱拍摄或者伪造各种各样的证据。
    “小宁,你也来了。”主管望龙门的特务总队队长虞泽兰也被召集回来了。
    虞泽兰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人高马大,常年剃着光头,宁潋刚认识她的时候,打死也不相信虞泽兰竟然是个女人。
    “虞姐,发生什么事了?”宁潋看到沈醉一干人也到了,“连沈处长都亲自来了?”
    虞泽兰两手插在腰上,眉头打结,更显得凶神恶煞。
    “老板已经进去了。”虞泽兰行了军礼,跟沈醉交代一句。
    宁潋吓得心里犯突,就连戴笠也来了?这是什么阵势?
    柳云初尖叫着,咒骂着,最后声音完全嘶哑,没有人听得清他喉咙里发出什么声音。
    他赤身裸体,被几个壮汉按在地上,两条腿强迫打开,他屁股底下全是血,伏在他身上的人还在一轮一轮冲刺。
    他的手在地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宁潋拍照的手都在颤抖,她吓得掉眼泪,又不敢哭出声。
    虞泽兰无动于衷背着手稍息而站。
    戴笠面无表情表情坐着,就像欣赏大舞台上一场风月戏。
    郝嘉辕已经站不住,他想出去透口气,但是此刻他只能安静地站在沈醉身后。
    阴冷的牢狱里冲刺着男人的汗味、精/液味、血腥气。
    “他快不行了。”沈醉终于出声了,他转头问宁潋,“照片够了吗?”
    宁潋使劲点头,她快坚持不下去了。
    “老板……”沈醉寻问地看向戴笠。
    戴笠摸出一把白郎宁,丢到地上。为首侵犯柳云初的牢头抽出沾满血与精/液的性/器,一边穿好裤子一边捡起枪。
    “杀了他。”戴笠命令。
    “老板?”沈醉不解。
    “杀了他。”
    “砰砰”两声,一枪打在背上,一枪打在后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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