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弟，你总算来了，我们还在猜你今晚是不是又被哪位美人缠住了。”
    爽朗的笑声从琴箫殿宴客厅中传来，一袭朱雀纹红袍的羲玄摇着手中描金折扇，风度翩翩的由侍婢领着走进了正举办着歌舞晚宴的大厅。今日的主人，央帝四皇子澜霄左手搂着一名轻纱裹身的妖艳舞女，右手举着夜光杯对刚进来的人大声的笑道。
    “四皇兄此言差矣，历来只有羲玄缠住别人，谁能有本事缠得住他啊？”
    六皇子墨羽与羲玄年龄最近，感情又最是要好，此刻一见他进来便立刻起身将他拉到自己的座位上，二话不说就倒了三杯酒灌他喝下。
    羲玄倒也不推拒，就着墨羽倒酒的间隙打量了眼大厅。今日来赴宴的又是那几张固定不变的熟悉面孔：南帝四皇子炎毓，西帝十三皇子暄海，北帝五皇子天暝，以及东帝二皇子景胤。
    真是几年都不会变一变的无趣聚会啊……
    羲玄接过墨羽递来的夜光杯，饮了几口显是觉得不够，索性拿起寒玉壶仰脖大口吞了起来。透明的酒液顺着他优美的脖颈一路滑下，没入领口那艳色的红纱中，带出一线旖旎的湿滑。见他喝的急了，墨羽忙抢下酒壶，怪责的看了他一眼：
    “你小子真浪费，这可是瑶池玉酿呢，总共才六壶，你这一张口就给我吞了一整壶。”
    他心疼的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壶，将一旁地上的一坛酒提到羲玄面前。
    “你喝这个，这是景胤带来的好东西，人间佳酿。”
    “人间？”
    羲玄好奇的端起那坛酒隔着封泥闻了闻，确实醇香四溢。只是这仙界又怎会有人间的美酒？他不禁将目光投向了斜对面，景胤正抱着一名黄衫舞姬亲昵的拥吻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羲玄投来的目光。
    “是你的救命恩人带给他的。”
    墨羽压低声音，凑近羲玄耳旁说道。羲玄闻言心中一愣，但脸上却毫不动容。他嘴角微扬，拿起手中的描金扇用力捅开那层封泥，又命人拿来一个大碗。
    “这样喝才畅快。”
    面对墨羽不解的眼神，他笑着把坛中美酒倒进大碗中，端起来一口饮尽。接着又倒了一碗，也不理一旁的墨羽，自斟自饮起来。等到那坛酒喝的差不多见底了，羲玄却罕见的有了醉意。
    墨羽一直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直到宴会近了尾声，他才一把搀起已经歪歪斜斜的羲玄，向其他人告别。出了琴箫殿便是一座华丽的御园，夜风寒凉，羲玄被这凉意冻醒了几分，胃里一阵翻涌，便捂着嘴想吐，墨羽赶紧把他扶到亭台内坐下。
    “你这是何苦？你这样折腾自己他也不会知道。”
    墨羽一屁股坐在羲玄身旁，看着他被酒醉折磨的满脸通红，想吐又吐不出的狼狈模样，心中便起了几分怒火。
    自己这个弟弟，表面纨绔风光，人人都觉得他风流无情，但又有谁能真正看清他风流面孔下的那颗心？如若不是半年前羲玄与他对饮，罕见的醉了一回，自己也不会从他嘴里听到那段秘密。
    “你若真放不下，干脆下凡去找他。随便编个什么理由呆在他身旁，就算不能碰，只是看着也好过你现在这般自虐的模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羲玄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欲往回走，却被墨羽一把拉住狠狠撞向了冰凉的亭柱。
    “你装！你继续装！璃聿什么都告诉我了！你从来没真正得到过他的身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救他的目的？就因为璃聿长得和璃渊一摸一样，你就把他藏在御阳殿两年都不让人知道！还给他起了个和璃渊没什么区别的名字，你不是心虚是什么？！”
    见羲玄罕见的将头瞥向一旁并不回答，墨羽心中的怒火又燃起几丈。
    “你的心智从小就比谁都成熟，连我都一直被你蒙着。我不知道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管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东西，但我这做哥哥的见不得你继续这样故作欢笑的虐待自己！”
    他们七个兄弟年龄相差比较大，又都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因此感情都较为疏离，只有他和羲玄年龄最相近，所以自小墨羽就经常找羲玄玩。但羲玄总是一副懒洋洋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的模样。直到五年前，这个弟弟突然像变了个人似地，对谁都一脸笑意。从那时起，墨羽就开始感觉自己这个弟弟更加难以琢磨。如果说以前冷淡的羲玄让人觉得难以亲近，那现在的他即使和别人谈笑声风，也只会让墨羽觉得他在装。
    “说够了没？”
    羲玄用力推开了墨羽，一双灿金的凤眸在月色下流光婉转，透着野兽般危险的气息。他极少会生气，因此墨羽知道自己已触及他的底线了。但也许是酒精催化了两人的情绪，墨羽竟冷哼一声，继续开口道：
    “怎么？被我戳到痛处了？不敢面对了？你要真信我，就告诉我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你皇兄！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墨羽抓住羲玄的肩膀猛力摇晃起来，多年来对羲玄的心结在今夜全爆发了出来。面对这个被所有人都宠着让着的弟弟，墨羽却总能在他身后感觉到一丝寂寞的气息。他不明白羲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到底在顾虑什么害怕什么。但他明白，如果羲玄不愿意，即使自己怎么逼他，他也不会说半句。所以他能做的只是等，等羲玄有一天愿意信任他，愿意告诉他。
    “你凭什么能得到我的信任？”
    羲玄冷笑着挥开墨羽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石亭。墨羽怔立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银亮月华下妖冶的红影渐行渐远，直到不见。羲玄说那句话时的表情充满不屑与嘲讽，那眼神，陌生的令人心寒。墨羽无力的坐在了圆凳上，终于再也忍不住的挥拳砸裂了坚硬的花岗岩石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