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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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之洋注意到赵易德时,开学已经快一个星期。向来要晨读晚练的他因为时间的缘故,少有混在大院一群玩耍的同龄小孩里。因而上学路上也常常是一个人,对此他倒不是特别在意。可是这天他却发现有个从大院出来的小女孩也走得形单影只,不像别人那样勾肩搭背呼朋一片。
女孩儿的头发扎得很别扭的样子,衣服大大的显然也并不合身,还在拼命地咬指甲,也不认真看路,眼看就要跌倒。
其实,已经二年级的洋洋班里也有这样的孩子,老师偷偷对他讲,这都是些没爹妈管教的孩子,要尽量离他们远点,别给传染了坏习惯,而且,他们的个人卫生实在是搞得很差。洋洋回家说给母亲听的时候,齐母只是摇摇头,叹息地说一些他还不甚明白的话,什么“是亦众生,与我体同”,“恻隐心,仁之始”“长我慈心”之类的,母亲看出他眼中的疑惑,只教他在学校好好善待这些不那么幸运的孩子,于是他并不理会老师的所谓善意,刻意接近这样的孩子,还渐渐生出更深的情谊。
为免她摔倒,他跑上前去扶住那已倾斜的身子,对还在津津有味咬指甲的赵易德说,“妹妹,小心点哦,还有不要再咬指甲了,会生病的。”
赵易德的父母并没有教她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讲话,还常常为这孩子太过认生而苦恼不已。可是,那天早上,赵易德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小孩,又看看脚下的石头,只傻傻说道,我饿。
其实,说赵家爷爷奶奶完全不管她实在是很不厚道的。只是,他们这种早已空巢又有事业的人还不是特别习惯新来一个小孩的存在,虽然答应儿子儿媳的恳求,他们却没料到会生出这么复杂的情况。养育了三个儿子长大,尽管郑奶奶早年总是念叨想要个女儿,可是,她不是太懂怎么去照顾一个小姑娘。一直保持良好烫发习惯的她不会也不耐烦扎什么花样繁复的辫子。衣服也是早早买了几套看起来适合上学的样式,谁知道赵易德一副营养不良的豆芽菜样子,六岁的年纪个子还是小小。郑奶奶有点不高兴了,让邻居们看到还以为我对自己孙女不好呢。而且,她必须得找一天把赵易德的头发剪一剪,那么细细黄黄的头发,看起来就不好看,又吸收多余营养。而且谁知道,今早倔脾气的赵易德小朋友偏偏要自己扎两个小辫,不再愿意披散头发去上学。结果就是没有时间吃饭,她只得推孙女出门上学,嘱咐她在去学校的路边街角早餐店赊一块油饼路上吃---随便给小孩钱可不是教育的好办法。看看梁政就是个好例子。
洋洋听着易德说饿的时候,吓了一跳,从小生活在父母无微不至关怀下的他,从不曾被呵斥,不曾挨打,挨饿就更加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每天早上餐桌上摆满豆浆牛奶果汁馒头花卷油饼面包蛋糕各种饮品食物任他挑选,品种丰富量又不至于剩下。他凝思片刻,想起母亲临走前放进书包的面包,让他在课间饿了的时候吃。便放下书包拿出黄灿灿的白面包递给易德。赵易德这次有些警惕了,可是实在是饿,昨晚就没吃饱,半夜已经饿醒过一次的她,这时已经很后悔为了扎辫子而错失掉已摆上桌的早餐,她还能清晰回忆出那黑米粥的浓香,和酱豆腐的香味。可是奶奶急急地推着她出去,生怕迟到丢人。如果让她选择,她倒是宁愿迟到的。反正,她也只是老师眼中的那种孩子。
“很香的~”洋洋真诚地说道,又递得更近了,赵易德使劲地吸一口气,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真话,的确很香。“谢谢你,我叫赵易德,我以后会还你的。”她很认真地说道,然后迅速拿过面包,打开包装就开始囫囵吞下,急得哽住,洋洋急忙上前拍拍她后背,就像他自己偶尔吃急了母亲做的那样,“嗯,嗯,谢谢,我得去上学了。”她挥挥手,还有些含糊不清,就要离开。他很奇怪地说,“我也要去上学啊。”哦,是这样啊,赵易德心里说,并不知道原来这里的所有孩子都可以上学,因为,她以前的伙伴们里,有些人是不能够的。
洋洋看着这个奇怪的女孩,对她亮晶晶的眼睛生出些留恋,竟走上前去,问道,“你也住这个院子里吗,以前没有见过你啊?”
“嗯”易德点点头,“可是,以后很久,我都会住这里了。”她转头看看已有一段距离的楼。妈妈说,爸爸的病很重,她实在分不过精力来照顾要上学的易德。在家时,她就点头答应了,要一直到爸爸病好,才可以回到妈妈身边。来这里的前一天晚上,她一直睁着眼睛看着窗户外面的星辰,无比渴望出现传说中的流星,然后好好地许愿,让亲爱的爸爸早日痊愈,她才可以留在他们身边。
“那以后我们一起上学吧”,说完,连洋洋自己都惊讶起来,竟会跟一个莫不相识的小姑娘提出这个建议。
“嗯~你是说,就像同伴一样?”赵易德听过张家老二讲过,像电视里的一样,一起同行,互相照顾的伙伴。她笑着点点头,却突然间看到校门里侧,校工正打算打铃,连忙跑起来,边跑边转过头,笑脸盈盈,大声叫道,“谢谢你,面包王子。”是的,家里没有一本童话书的赵易德也知道,世上有种很好很好的人,会拯救受难的他人,那种被叫做王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