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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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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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我终于将所有的公文批阅完毕,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瘫倒在书案上。很久没有进行如此大量的活动了,我的肩膀和手指竟然酸痛无比,叫嚣着让我不想动弹。
肚腹早就空了,前胸贴着后背,饿得我头晕眼花。我可怜巴巴地扫了一眼案上那堆小山般的卷册,不禁开始困惑,是要佩服自己呢,还是鄙视自己?
竟然可以一次性批阅(积攒)这么多公文?!
这三年来我踏足书房的日子屈指可数,让我已经忘了县衙居然有那么多的事要处理。凌江地处边陲,与邻国西驽接壤,两国在历史上本来是刀兵不断,战事连年,不过自从二十年征西大将军风腾云对战西驽大获全胜之后,两国就签订了互不侵占的条款,近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县衙虽然无甚大事,但经常有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事,全都堆到一起也堪称繁重。看来子卿平日里真地很辛苦,难怪他时常摆着脸,心情欠佳了。想到那么多我的份内事都是他替我处理的,我不由得感动万分,心头也瞬间涌上一股热流。一时间连他罚我不许吃饭,审批公文的恶行都忘了。不行,我得想办法好好安抚一下他,是给他加薪资呢?还是亲自下厨煮一顿好菜犒劳他?(注:下厨乃此人的爱好之一。)
寻思一下,还是选前一项吧,就算是要动用自己的私房小金库也没关系,要是选后一项,保不准苏管家又得找师父哭诉,到时候又免不了被嘲笑。
是去年中秋吧,我一早就信誓旦旦要给师父和子卿做菜,没想到一不小心把膳房给烧着了,害得那几天府中的王厨子只好到隔壁的张府去借灶台烧饭,受尽了张府下人们的嘲笑和白眼。而我自己也将一头乌黑青丝烧焦了不少,满脸黑灰,记得那几日,师父一看到我就笑得前俯后仰,咧开满嘴牙,让我气得牙痒,恒南和丫鬟们也背过身掩嘴偷笑,子卿虽然没当面笑我,还在第一时间奔进膳房来救我,可他那似笑非笑的脸还是让我一阵挫败。
虽说“君子远庖厨”,可是堂堂县太爷闹了这么出笑话,面上还是过不去。最可恨的是,我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师父还火上浇油道:“澈儿,你放心,就算你不会烧饭,恒渐那小子也不会嫌弃你的,你就不用费劲去学了,乖乖等着吃就好了。”
怪了,我会不会烧饭又关子卿啥事了?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从此之后,在全府上下的默契之下,膳房就成了我的禁地,可怜我那神圣而又虔诚的厨艺追求啊。而每当我兴致高昂地出现,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就会被王厨委婉地请出来。没办法,谁叫当时每日去张府借灶台的事让他丢尽了颜面,现在就算打死他也不想再去了。
唉~往事不堪回首。
看看窗外已然黑下的天色,我终于缅怀完毕,站起身来,慢慢向膳房的方向踱去。
先去看看有没有现成的东西吃,要是没有的话,就让本大人自己动手吧。久违的膳房啊,我来了!想到这里,我的心头终于浮上了些许兴奋,快步行去。
来到后院,远远地就看到了亮着的烛火。
所谓“近乡情更切”果然没错,之前的饥饿感顿时来势汹涌,无法抵挡,那温暖的烛光呼唤着我,让我感觉现在的自己能吃下一头牛,一会儿的吃相恐怕是“狂风扫落叶”也难形容万一了。
走到门前,我正准备迈步进去,就因为眼前的情景顿住了脚步。
灶台前一人长身玉立,白衣飘逸,修长的手指娴熟地打落鸡子,狭长的黑眸盯着沸腾的汤水,满是专注。我立即收回迈出的腿,退到门外,远远地看着他,忽然觉得那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画中人举止优雅,风神俊朗,那眼底的温柔让人心跟着融化。
我不由得开始羡慕起他未来的妻子,谁要是能嫁给他,那真是上辈子交了好运。
肚子里开始大唱空城计,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看,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还要在外面站到什么时候?”
啊?
我急忙回神,脸上露出了招牌笑容,走进去快步扑到桌前。果然,那里已经放着一碗刚出锅正升腾着热气的鸡子面。
十分简单的配料,却是清香四溢,光是闻着就已经口水横流。这是我最喜欢的面,口感顺滑,咸度适宜,吃一口就让人再难忘怀。只可惜,子卿不是经常下厨做,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口福品尝到。
“好吃……”我端起碗就是一番狼吞虎咽,舌头被烫得有些不灵活,但是被满足的肚子却是十分舒畅。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子卿看着我的吃相,有些无可奈何,“堂堂县令,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成何体统。”
“我是真饿了……”我就当没听见,继续大快朵颐,连最后一滴汤汁都舔进了口中方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碗,还不忘赞一句:“子卿,我敢打赌,若是你改行去做面店老板,肯定是生意火爆,财源广进,这凌江城中的面店全都得关门大吉。”
“好啊!那我就不做师爷了,开面店去。”子卿笑笑。
“那可不行!”我一听急了,急忙拉住他的衣袖道:“子卿,我就是说说,你可千万不能当真啊。”
子卿只是笑,温润的眉眼在烛火下显得特别温柔,一时间让我移不开眼。
“肩还酸吗?”他温柔低沉的声音在我耳畔轻轻地道,我像是中了魔咒一般点了点头,感觉他的手指抚上了我的右肩,不轻不重地开始揉按起来,力道恰到好处,舒服地令人叹息,我索性闭上了眼睛,靠向了子卿温暖宽阔的胸膛……
“子卿,你好久没有做面给我吃了……”
“嗯!你要是以后都像今天这么勤快,我就每天做。”
……
唉,可以换个要求么?我心里道。鱼和熊掌兼得就这么困难么?
“咳!咳!”门外传来了两声响亮的咳嗽声。
我睁开眼,望向门口,只见恒南一脸羞红地站在那儿,我不由得有些奇怪,笑道:“恒南,你嗓子不舒服吗?去找宋大夫开几味药吃吃。”
子卿却像是有些不高兴,只抬起头来懒懒地道:“什么事?”
恒南的神色却有些犹豫,他看了我一眼,终于道:“公子,韩公子来了,在花厅等着您!”
而我一听到“韩公子”三个字,就瞬间弹了起来,大声道:“他怎么又来了?”
这个韩公子,名叫韩迹,每年都会来凌江探访子卿几次,来的时间并不固定,却是从未间断。每次都是入夜时分赶到,与子卿秉烛夜谈一番,次日天明离开,从不在凌江逗留,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总让我感觉行迹可疑。
而这些都不重要,我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反应,是因为有一次我无意间听到他劝子卿离开凌江。对于我这个连做梦都担心子卿离开的可悲县令来说,早在潜意识中把他当成了最大的变数和危机。
子卿听到恒南的话后,虽然皱了皱眉,还是停下手来,道:“恒南,你告诉韩兄,我稍后便到。”
我有些不高兴了,哀怨地看向子卿,道:“子卿,那位韩公子是你的朋友吧?”
“算是吧……”
“那你怎么都不替我引见,也正好结识一番,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这……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熟识的朋友,你见不见都无所谓。”
不熟吗?我心头忽然涌上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嘴角却是真正上扬了,问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有骗过你吗?”子卿微笑。
“那倒是……”我思考着,子卿的确从未欺骗过我,倒是我,时常编些无伤大雅的小谎言逃避责任,想到这,我有些心虚起来,低下头不敢看他。
“你一会早些回房休息吧,明日起我开始教你入门的功夫。”他叮嘱道。
“噢!”我又是一脸苦相,原来他还没有忘记这事啊,看来想混水摸鱼,插科打诨推搪过去是不大容易了。想到未来惨淡辛劳的日子,心头又是一阵黯淡。
子卿又摸了摸我的头,方才俐落地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些心慌。我虽然有些迟钝,却不代表我笨,那位韩公子若不是他熟识的朋友,为什么会三番四次上门?想了想,我还是远远地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说起那位韩公子,我曾远远地见过一次,记得他面庞清俊,玉树临风,与子卿站在一起也是毫不逊色,他曾远远地向我颔首,举止谦逊有礼,怎么看都是个俊才人物。
因为怕被发觉,我只敢躲在假山后面,侧耳他们的谈话,想要抓住蛛丝马迹,消除心头的疑虑。
……
怎么有些不对劲?
在我印象中,韩公子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子卿也是难得发脾气,今天却不知是怎么了?他们好像在争论什么,虽然并不激烈,话音却不禁提高了几分。我扶着假山往前挪了几步,清晰的话语立刻传入了我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