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丽娅决定离开城堡，移居到封地南部的庄园去。她用半天时间就打理好了所有行李，因为她只带走旅途用的必需品。
    我尽量不看她的眼睛，我怕我会挽留她。
    她离开的时候天阴得厉害。她穿着一袭黑色的衣裙，更显苍白消瘦。她请求我送她一程，我答应了。在马车里，我们面对面坐着，都没有再说话。离开城堡一段距离后，车夫停下了马车，让我回去。正当我准备下车的时候，丽娅突然拽住了我的衣角。我示意车夫等一下，关上了车门。
    “哥哥，告诉我，如果我不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你的选择会是我吗？”她的眼睛闪着祈求的光。
    我不想令她失望，于是说道：“丽娅，如果你不是我的妹妹，我一定会疯狂地爱你，一定会为了你而义无反顾。哪怕背叛整个世界，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但是，因为我们的血缘关系，疏远一些反而更好，丽娅。希望你能原谅我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只希望你能够得到幸福。如果我们在一起，只会让两个人一起堕落，万劫不复。”
    她耐心地听我说完，低着头好像要说什么的样子。她的表情令我心痛。我知道我不能再呆下去了，否则我一定会强行把她带回城堡的。于是我戴上帽子，准备下车。
    “尼可少爷！”她突然抱住了我，抬头看着我，泪流满面：“我不是你的妹妹，我只是那个女人向你父亲要钱的工具！她的孩子刚出生就死了，为了保证以后的生活，她才买下了我！”
    “你不要骗我，丽娅。”我的脑中一片混乱。
    “是我亲耳听到的。我听到我的生母以我要挟那个女人，向她要钱，说如果不给她钱，就向你的父亲揭发我的真实身份。那个女人不得已只能给她钱。拿到钱后，她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走了。我的生母向那个女人要过很多钱，每要一次，那个女人就会毒打我一次。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她已经泣不成声。
    “对不起，丽娅。”我抱着她，不知该说什么。我只是很心痛，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我最想让她幸福的女人，却偏偏受到了最残忍的对待？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上帝能把这一切痛苦都加在我身上。
    “对不起，尼可少爷。我想了很久，我不该破坏你的家庭。但是，我爱你，我不能骗你。所以，在我离开之前，我一定要告诉你一切真相。”她继续流着泪说。
    “丽娅，我爱你。一直以来，我都深深地爱着你。”我吻着她的额头，轻声说。
    然而她却推开了我，摇着头说：“请听我说完，尼可少爷。在我六岁的时候，你的父亲厌倦了那个不断向他要钱的女人，于是他用毒药杀死了她。那天我看到他把一些粉末加到葡萄酒里，那个女人喝下后不久就死了。他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全都看到了。那个女人死后，他把我带回城堡，之后安排在了修道院。我被修道院里的人虐待，是因为你的母亲。她恨我，所以指使那里的人虐待我。她死后，你的父亲把我接了回来，可能是出于他仅剩的那一点点父爱吧，毕竟他并不知道我不是他的女儿。后来，在你不得不和夏洛特订婚的时候，我和父亲做了一笔交易。我答应不会说出他以前杀死那个女人的罪行，但我想要那种毒药。”
    “你要那种毒药做什么？”我预感到了什么，声音颤抖地问。
    “我用那种毒药杀了夏洛特。我不想看你难过，我也不想让你娶其他女人。我不能失去你，尼可少爷……”
    “丽娅……”我失望地看着她，心如刀绞。
    “也正因为这样，父亲用诡计囚禁了我。他知道我杀了夏洛特，他认为我是危险的，因为我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他怕有一天我甚至会杀了他。但他又不敢杀我，因为他怕犯下弑子的罪行。开始他并不打我。他第一次打我是因为喝醉了酒，之后他似乎把这当成了一种消遣一种发泄，下手也越来越重。有时他甚至并不清醒，会一边打我一边喃喃自语，请求很多人的原谅——”
    “不要再说了，丽娅……”我心痛地说。
    但是她并没有停下：“或许他认为我是有罪的，必须用毒打来减轻罪孽吧，毕竟我杀了夏洛特，但我并不后悔。”
    “夏洛特是无辜的，你不该杀她……”我小声说，声音低到我自己都听不清楚。
    “不仅如此，我还杀了你的孩子。刚被你救出来的那段时间，你很少理会我，一心放在工作和妻子上，我很生气，嫉妒得发了狂。所以我想杀了贝丝。但是那种毒药已经所剩无几了，所以最终贝丝并没有死，只是流产了。”
    “你不该针对贝丝。那段时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很爱你，却又不能爱你。”我痛苦地说。
    “好了，你已经知道一切了，尼可少爷。我要走了，你回去吧。我不期待你的原谅。”说着，她打开车厢的门，把我推了下去。
    我站在大路上，看着那辆黑色的马车越来越小，直到在视野中消失。
    我骑上马，向城堡的方向奔去。我想我一定要好好对待贝丝，这也是在为丽娅赎罪。虽然她做了那些事，但我始终无法怨恨她。我想或许我应该告诉她我已经原谅了她。于是我调转马头，向马车消失的方向奔去。
    然而当我终于追上她的马车打开车门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我看到我的丽娅脸色苍白地躺在马车里，腹部插着一把剪刀，鲜血已经染红了车厢的地毯。
    “丽娅！丽娅……”我反复喊着她的名字。
    或许是听到了我的呼唤，她慢慢睁开了眼睛，欣慰地对我微笑了一下，又闭上了眼睛。
    “快回城堡！”我向车夫咆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