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喝酒喝死了。是到镇上陪官员喝酒，喝多了死的。
    寨人为他办了个盛大的丧礼。
    出殡那天，单走在前面的白幡，就有几十面，由一式的少年高举红旗一样，举向祖宗的墓地。
    唯独他陆宇凡没去参加丧礼。其实那天他是有点想去的，可双脚刚踏出门口，一眼看到李菜花像死了父亲似的从巷口经过，便连一点点想去的念头都打消了。
    陆宇凡知道，村长并不缺酒喝，也不缺肉吃。说是暴食暴饮而死，根本说不过去。村长隔三差五到镇上开会涮上一顿，也是常事。镇上的小吏来到寨里，族长也如见皇上，要宇凡贡献出些腊野猪头，以山珍来陪客，一年当中也不少。但这都是小事一桩。族长脑子活络，常带些山珍野味去镇上行礼。每当征丁去打仗，或征夫去筑河建城墙的时候，他就有权点谁去谁去。谁敢不去，镇上的小吏就会带兵来，强拉了去。
    手上有这等权在握，就足令族长在寨里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
    李菜花的丈夫陆明德，就是族长点名，被拉去当兵的，去没两年，便传回了死讯。
    想到这点，陆宇凡心里就有一肚子火。
    寨里有很多少伙子，族长不叫去，偏要已为人父亲的陆明德去。堂而皇之的理由是陆明德身材高大，能打仗。
    当时，宇凡找了几个族老，谈了自己的看法，认为陆明德不该去。
    几个族老的目光都刀一样直砍他的脖子，凉嗖嗖的意思很分明，你打你的野猪，他去他的兵丁，千万别多事，管过了界。
    族老的目光就像病毒，很块在寨中传播。就连小孩望他的眼神，都毒毒的、辣辣的，好象他是吃人的生番，来毁灭陆屋寨的外星人。跟人搭话，别人眼白翻翻，仿佛他的话是毒药，会毒害了他们。因为在他们心目中，族长的话是至高无上的，谁反对，无疑是犯了天条。
    当然，对他陆宇凡打回的野猪，却热情高涨，争先恐后地均分。
    郁闷。寨子像盛夏的火炉一样郁闷着他陆宇凡。无人可以诉说。可以诉说的陆明德却早死了。陆明德虽是李菜花的丈夫。可丈夫只能管老婆一丈之内的事，一丈之外，常常就鞭长莫及。
    陆明德是在镇上的庙会上认识李菜花的。李菜花的家在镇子旁边，算得上半个镇上的人，眼光都高的，不知如何瞧上了陆明德。因此，陆明德认识他不到半年，便跟李菜花成了亲。洞房花烛夜，寨子的人当作是狂欢夜来闹。闹完之后，狗四、烂三他们仍躲在窗下听房。
    却听到了哭声，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之下，李菜花发出的哭声。
    没人敢问是怎么回事，又都隐隐觉得是怎么回事。在洞房之夜挨打，大多都是因为对方身子不洁，该见红的地方没见红。但当陆明德和李菜花出现在人们面前时，却是亲密无间，春风满脸。朵朵幸福的笑容，从李菜花的脸蛋飘落在巷头巷尾。不到三年，就为陆明德生下两个漂亮的女孩，一个胖胖的男孩。
    陆明德被拉去当兵丁，走之前希望他陆宇凡照顾他的妻儿。作为唯独能跟他陆宇凡一块去打野猪的老友，他岂能不答应？
    谁知陆明德一去不回。
    李菜花长得漂亮，且身材丰满，尤其是那双眼睛，时常是水水的媚人。
    陆宇凡每到她家里去的时候，就不敢望她的眼睛。
    他不望她，她偏望他。水水的目光不但淌在他身上，还哗啦啦的水响。要不是心里装着颜纤纤，他的双手肯定会坚持不住，沿着水响就搂到她的身上去。
    但每当他被李菜花望得心猿意马的时候，颜纤纤就会跳入他的眼帘，冲他冷着一脸霜：你去意一意她试试，看我不把你砍了。
    他相信颜纤纤是说得到做得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