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怎么……”来人大惊道，自己才出皇城不过五年，皇帝怎么像大限将至的样子？！离开这里的时候你虽然……
    “啊，何信，是你吗？是你吧！你快起来……快起来……”皇帝轻轻抬了抬手，言语间有些激动和难以置信，大口的喘着气。
    “何信，你过来，坐朕身边来……来……”皇帝又招了招手，神情期盼。
    何信看了眼皇帝也不推拒，掀开袍子，坐到了皇帝身边。
    “朕与你有多久未见了？”皇帝见他坐在自己边上，心神稳了稳，复幽幽感慨。
    “回皇上，五年了。”
    “啊……有五年未见了啊……咳……咳咳……”有这么久了吗……
    “皇上！”何信见皇帝脸色不对，伸手搭了皇帝脉搏后吃惊！
    “你应该知道，咳……朕的大限快到了。”
    “都怪草民学艺不精！未能拿住那个妖妃，以致……”
    “你艺不精？！咳咳……何信，朕未曾怪罪与你，朕甚至封你国师之位，只是你不愿意留在朕的身边罢了！”
    “咳咳……咳咳……”皇帝猛烈的咳嗽起来。
    “您别激动，别激动，慢慢说。”何信拍着皇帝后背给他顺气，轻声安抚着。
    皇帝一把握住何信的手，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滑落脸颊：“当年，是朕不听你的话，是朕错了！”
    何信为皇帝拭泪，眼睛酸涩，看着皇帝道：“是草民……”
    “你还能感知到她的存在吗？”皇帝略有期待的问着何信，满眼的小心翼翼。
    何信摇摇头。
    “也罢，咳咳……”
    何信想了想道：“草民也闻不到皇城内的妖气。”
    皇帝愣了愣，随后眼泪夺眶涌出！
    何信又道：“灰飞烟灭便不再有她的妖气。”
    这刀补得皇帝头晕目眩，一头栽在枕头上。
    “她惑你数年，罪有应得。草民便是见皇城内妖气散尽才回来的，在路上看到快马加鞭的信使，又观到紫薇星……所以才进宫面圣。”
    “如果不是朕快死了，你便一辈子不回皇城？”皇帝撑起半边身子望着何信。
    何信一言不发。
    “咳咳……罢了”皇帝看着何信想了想又道：“抱歉。”
    抱歉，当年若不是我执着要你从山野与我回皇朝，当年若不是我那晚执意要你喝下那杯酒的话……你的修行之路是我给毁了。
    对不起，阿信！
    何信劝他少说话，躺下休息休息，皇帝却执意要靠着靠垫说话，边咳嗽边说着。
    何信见他咳嗽厉害，脸色也愈发苍白，一言不发的拿了案头的温水喂他：“喝点水。”
    皇帝摇摇头，看着何信的脸庞想伸手抚上去，忽感喉头一股腥甜，忍不住要吐……
    何信眼疾手快的用手接住，打开，一口鲜血……
    “你……”
    皇帝吐出血后反而轻松不少，他微微笑道：“你恨我的吧？”
    何信淡然的摇头，心道：我与你将死之人计较什么？
    皇帝遗憾道：“我希望你恨我的。”
    何信无言。
    “我原本以为我们此生再也不能相见的了，嘿嘿！”
    “皇上！”
    “阿信，你娶妻生子了吗？”
    “未曾。”
    “可我有九个子女啊，九个，他们却在我死之前还没进宫呢！”
    何信观皇帝脸色渐红，精神头好起来，甚至还想下地来走走，顿觉不对，也觉这是他回光返照便劝阻起身的皇帝道：“躺着休息吧，莫多思多想。”
    皇帝笑笑，已经轻轻推开何信下了床，他看了何信一眼道：“我已经躺了多日，想起来走走。”
    何信想了想道：“那你想去哪儿？”
    “冷宫”
    何信闻言，微微鼻头酸涩，他对着外间道：“来人。”
    多福正听他两说话呢，冷不丁里间唤人，忙走了进来。
    何信对他温言道：“服侍皇上，不要惊动其他人。”
    多福表示了解。
    皇帝穿戴好后，一把拉着何信的手道：“走吧，陪我走走。”
    多福瞧着这紧抓的手指，加上刚才听到他们的谈话，已经把他们的那层关系给猜着了，合着“王权富贵”都男女通吃？！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墨华以后也会这样吧。
    “多福，你也来，带上纸笔墨与封纸”皇帝吩咐着。
    多福与何信一听皇帝这话，脑子都转了转，要写遗诏了？
    一路见过皇帝的侍卫、太监、宫女们都默不作声。
    冷宫不是个大院子，更别说有妃嫔们住的地儿大，它仅是够两个人容身的一间破烂屋子，头顶见星空，吃喝拉撒都在这屋子。进门见墙，出门不见天，有一排栅栏隔着！这里臭不说，主要是太过压抑，形同密闭，就算好人进去也会憋疯。
    它地处僻静不说还处于皇宫里风水最不好的地儿，里面也不知憋疯憋死了多少人，多福就守在门口都感觉到里面怨气冲天！
    皇帝由何信扶着进了里面，皇帝在里面和何信又说了会话，全是两人之前的回忆……
    多福听得感慨，心道：要是这墨明棠有的选的话，他也不想托身帝王家吧。可他的轮回是冥界掌管，他的人生是司命设定，他也反抗不了啊！说的这就是老天安排的，倘若他死后魂魄归了冥界，冥王将如何判他功德？要不要下冥界去听一听？
    多福思及此，觉得自己也太八卦了一点……
    “多福，进来。”
    多福听得皇帝唤他，忙进了里面。
    “将纸、笔、墨拿来”
    多福忙恭谨呈上，又怕灯笼里的烛火不够亮，便将袖内的一截蜡烛拿了出来点燃。
    皇帝道：“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机灵。”
    多福笑笑，只道：“皇上，莫伤了眼睛。”后便立在缺角的桌子边碾墨。
    皇帝执笔，一笔一画的写着如下字迹。
    朕近感身体大限已至无力回天，在位时有听信谗言、迷失自我失去本心，无颜面见祖先，愧对太上皇遗诏、嘱托。四皇子墨华仁明刚正，宜登大位，以勤民政。野有能人何信，此人惊世之才，可封国师。中外文武臣僚，同心辅佐，以福吾民。昭告中外，咸使闻之。
    皇帝写罢，又从身上拿出玉印来，郑重的印在了这纸上。
    待墨迹干后，皇帝卷起了纸用封纸封上后便对多福和何信道：“回去吧，朕也累了。”
    可不累了，死气越来越重，阳气将油尽了。
    多福忙收拾好东西，何信扶着皇帝，往皇帝寝宫走去。
    一路的护卫与宫女太监默不作声。
    皇帝将遗诏放在床头的木匣子里，他郑重的对何信道：“阿信，我走后，墨华还靠你了。”
    何信听得双目酸涩，流下泪来。
    多福听得皇位传给墨华，心里也轻松不少。
    皇帝紧握何信双手：“你得答应我啊！”
    皇帝神情激动，生怕何信不答应，一直紧握何信手不放，眼巴巴看着何信似恳求道：“你也不放心这皇位落入庸人之手吧。不然，你不会写信告诉我，说我的儿子墨华堪当大任的话，你也不会在信里极力劝解我与墨华之间的隔阂，你也不会……”
    “够了，别说了！”何信哆嗦着嘴皮打断皇帝的话。
    “可是答应了？”皇帝观何信脸色道。
    何信看了眼皇帝，心有不忍又痛苦道：“你就一定要我永生守在这地吗？”
    我只是回来看你最后一眼，墨华确实是我举荐之人，可我内心并不想做国师，并不想你走之后我还留在这伤心之地！
    皇帝一听何信这么说，愣住，许久才叹息道：“罢了，罢了。”
    何信闻言抬眼看皇帝，才发现皇帝双目紧闭，已经装作睡着了。
    只是，皇帝躺下闭眼后，内心并不安生，一闭眼，那些曾经的过往就浮现到了眼前，皇帝辗转反侧不眠，咳嗽声加剧，直到天色微明才睡沉，何信为皇帝掖好被角后，起身轻声唤来多福：“你去备点皇帝平日爱吃的食物来。”
    多福应声而去。
    御膳房的宫人们也在忙活各自手上的事，领头的见多福来了，忙迎了上来。
    彼此寒暄两句后，多福对领头的御膳房人道：“备点皇上平日爱吃的吃食，咱……咱家在外候着。”
    那人忙满脸堆笑的对多福道：“公公，你且坐一会。”还着机灵地人搬来一条板凳。
    多福点点头：“好。”便坐了下来。
    御膳房的人做事够快，食材啥的应该是时刻备着的。多福坐着喝了一杯茶水的功夫，御膳房的人就备好了皇帝的吃食。
    一大盒子吃食，色香味俱全。
    多福拧着盒子往皇帝寝宫走去，一路上的宫女太监见到他，有的恭谨，有的不肖。
    多福更是听到细如蚊声的议论：“他一定会被拉去陪葬的。”
    多福听得这话才反应过来，难怪皇帝不怕他偷看、偷听立新帝的事。
    合着你死了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多福看了眼食盒撇了撇嘴，正想着要不要在食盒里放点老鼠药的时候，甬道里走来一行便装的人，多福定睛一看，四平八稳走在最前头的正是墨华，忙垂头躬身站到一边，与别的宫女太监一起，为皇子让路。
    墨华是第一个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