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时限.第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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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好好看看你的时光,在你身后了的,姿态美好的时光,回头,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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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扣”
厚实木门被扣击的声音,在夏日午后的空气中传开,扩散至走廊尽头后缓缓下落地面,收起尾巴,没了声响。
“扣扣”“扣扣扣扣?”
“扣扣扣扣扣扣扣!”
“扣……”
依然没有作答。不多时,扣门的手停下动作。
这是一双让人感觉愉快的手,修长,偏白,骨节分明有力,椭圆的指甲盖被修剪成刚刚露出指头的长度,对着阳光举起的时候,指尖似带着一条光的线,淡淡的光泽安静地贴着柔软的指腹。也难怪洲沫曾经讨打地调笑道:“你呀,长出这么一双手,总让人联想起寿司店那种包寿司的手,干净到好像可以同寿司一起吃掉,每次看着都觉得饿。”
“……呼”。轻叹口气,收回唯一闲暇的左手,曾海放下右手4,5个花花绿绿的塑料袋,又把背上的黑色琴包卸下靠墙,这才蹲下身在琴包内侧摸索出大串钥匙。
“嘎”熟练地转动钥匙,推开木门。室内强烈的光照让曾海习惯性地眯眼,感觉连同刚刚噤声树端的夏蝉也一齐聒噪地大声哼唱开来。曾海喜欢夏天的气氛,白色热辣的阳光打在窗外光滑碧绿的批把树叶上,激起雪白的星芒反光,说不出的明亮,让人微微晕眩。真好,曾海脑子里默默地想。
可是等到眼睛适应的下一秒,看清楚满studio惨不忍睹的狼藉,曾海轻上扬的嘴角霎时停留在颊边…好像还僵硬地抽搐了几下。
三把电吉它横七竖八地躺在半开的琴柜中,一看就是被人硬塞了进去,琴身上面盖着揉作一团的琴袋数个,企图掩饰暴力罪行。木箱琴的命运就更加多舛了,仰躺着横死在7,8罐喜力旁。底鼓摔了个四脚朝天,和数只怎么看都凑不成对的鞋子相映成趣。百余张CD哗啦啦淹没了房间里4分之一地面,幸存的空地板最显眼处,排放了这个房间里唯一有秩序的东西:一排大小高矮不一的条状物,一看……是自己的两对木质鼓棒与十来只烧烤签(细看下来,大部分还都是用来穿中翅,全翅,排骨的粗木签……)穿插着整齐地摆放在一起,似乎要向人诉说哥俩好的情谊。
深吸一口气,曾海抑制住自己想要上前,把缩在钢琴下面,睡成一团的祸首剪碎的念头。
洲沫,你家的“红裤衩”(洲沫家和曾海特别亲的金毛猎犬的名字)都一定比你更懂得,维持房间的基本清洁,是做人(狗)的道德底线。
洲沫此时,缩在钢琴和琴椅之间睡梦香甜,修长的手脚明明蜷缩着,却叫人看来带一种随意伸展的感觉,一顶黑色的运动帽扣在脸上,遮挡住阳光,整张脸也模糊入了帽檐的阴影里,只留下切割分明的下颌,形状姣好的耳廓。
随意到讨人厌的家伙。曾海一边卷起衬衫的袖口一边想。
走过洲沫身边,探身看一眼。从这个距离能看清他的一张薄唇,本来刻薄的唇形被天生上弦的嘴角综合,反倒自发自动地,时刻透出诱人笑意。
突发奇想地伸脚,曾海在和房间白得不搭调的洲沫的帆布鞋上,留下了很明显的一圈鞋印。在睡觉的主却没怎么受影响,不甚明显地缩缩腿,根本没有醒来的打算。曾海有点给自己的行径逗乐了,神清气爽地回身开始清理一室狼藉。
可惜的是,就在堪堪五秒钟后,曾海取下了搭在饮水机上的两件外套,与此同时,藏身于衣服里,一包被打开了的麦粒素和一包同样被打开了的超大包装M&M豆一齐下落,继而,天女散花,九天银河,曼珠沙华…………坠地……一发不可收拾……
……唔!真真可恶!任再怎么缺乏表情变化的曾海,也感觉到了这刻额头上暴起突突跳动的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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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沫其实没有睡着,从曾海进屋后便一刻都没有过。
带着急躁的叠CD盒的声音和着下意识压低的脚步声。洲沫闭着眼睛,听独自忙碌的身影翻弄出各式细微声响。
渐渐不满足于只是听了,洲沫在帽檐下微虚起眼,视线沿着曾海的身影沉默摸索。
相较于自己越留越长的发,三年间曾海反而把头越减越短,如今怎么看也是个平头,和高一的自己倒有几分相像。不过曾海柔软的发质并没有那种根根竖起的毛躁感,反倒像是覆盖了一层栗色的柔软春草。
舒展的眉,睫毛深重的眼,眼角微微下垂,矜持的直鼻,时刻被下意识抿紧的唇。一幅身板上上下下打量几遍,除了匀称还是匀称,藏在长裤下的腿线也是笔直的,又配上一双好看得过了分的手。
这就是自己喜欢的男人,一杯加了0。4滴蜂蜜的淡味薄荷水,没有多余的颜色,拿在手里,才能感觉到杯子里水的温热。这样的形容应该比较适合小曾海,洲沫漫无边际地想着。
有点无聊呢,洲沫耻笑自己。装睡看一个男人忙忙碌碌,看得痴痴呆呆,浑然忘我,还乱加比喻。可是停不下来,持续沉默着,肆意地一直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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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当时洲沫能预见那场变故的话,不知他会不会还是选择静静地躺着默默地看。
他或许会即刻就跳起来,走过去停在曾海背后,伸出双臂把这个男生揉进怀里,让他瘦削的背脊完全地贴在自己胸膛上。把自己的下巴放在他的肩窝,抵得他生疼,在他由惊讶变得又好笑又好气的时候,在他耳边低语出一句确凿的我爱你。让他瞬间石化,接着吻他个措手不及,也不会只是那种停留在触碰的吻,逼也会逼着曾海张开嘴,抬起头,好好地看自己是如何被认真而用力地亲吻着。
这样的话,就能跳过所有迟疑的时光和温吞的情节。节省下少得可怜的每一分和每一秒。
可惜的是,任洲沫再怎么嚣张跋扈俊美无双天下无敌,也没能有预知的天眼或是青城山老道的拂尘,注定是看不见所有的未来。那时的洲沫觉得时间还太多,多到怎么挥霍也用不光似的。他信心满满地认为这样的等待,深情得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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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发生在洲沫和曾海长得永不相见的离别前,第九个白日的画面。2008年6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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